看著兒子窘迫的模樣，鄭源淡淡的笑了笑，這才正色開口：“我也不和你說虛。講真，世家之所以能夠一直存在，無非就是一點，為了生存無所不為?！?/br>
    “為了生存無所不為？”年輕的明之琢磨著這個話語，臉上有些迷茫，心中卻有著駭然：“無所不為是指？”

    “兄弟敵國，各位其主，有人會去投靠胡人，也有人會去成為山賊盜匪……”鄭源舉例說道。

    “這……”明之聞言感覺心中的某個堅持破碎了。原本他是為自己身為世家子弟自豪的。

    但是現(xiàn)在……

    他卻覺得世家其實也沒什么好的，甚至其中的齷齪令人心驚膽戰(zhàn)。

    “為了生存，沒有絕對的敵人，也沒有絕對的朋友。一切皆以家族存亡為主。在這個前提下，父子，兄弟，都是次要的……關(guān)鍵是家族的延續(xù)?！编嵲雌届o的話語卻蘊(yùn)含著驚人的冷漠。

    似乎在這些世家子弟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沒有家族延續(xù)重要。

    明之看著自己的父親，眼睛幽幽得得出神，他似乎沒有想到自己平日里和藹可親的父親在竟會有冰冷的一面。

    “一定必須這樣嗎？”明之喃喃自語。

    “亂世太亂，想要生存，想要壯大，這樣是必須的?！编嵲慈缡钦f道。

    “所以……”明之的心有點亂。

    “所以，我們就算再討厭石勒，我們也必須和他聯(lián)手，對付李玨……因為李玨也是扎根于梁縣的。一山不容二虎，他和石勒這頭走狼不同?！编嵲凑f出了要和石勒聯(lián)手的關(guān)鍵所在。

    鄭家要拿下李玨的產(chǎn)業(yè)，要獨(dú)霸梁縣的利益，就必須借助石勒的力量。因為石勒是流寇，他可以搶走女人，拿走金銀財寶，但絕對拿不走李玨在關(guān)家坳的那些設(shè)施和工匠。

    “設(shè)備和工匠歸自己，其他的石勒愛要多少便拿多少。”鄭源打得就是這樣的算盤。

    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鄭源認(rèn)為這很公平，畢竟自己是世家豪門，雖然只是支脈，但能夠和一群盜賊如此，已算是氣了——石勒應(yīng)該對自己感恩戴德才對。

    但，石勒并不這么認(rèn)為。

    在擁著兩名侍女激烈rou搏之后，石勒滿是汗水的就榻上起身。他伸手輕點兩名侍女的xue道，讓這兩位初承恩澤的可憐人深深的昏睡過去，旋即張口發(fā)出一波尋常人難以聽聞，但習(xí)武之人又絕對不會聽錯的聲響。

    很快，窸窸窣窣的聲音響了起來，緊接著便是房門打開的聲音。

    石勒這間房的門被敲響了。石勒開門，三大首領(lǐng)魚貫而入，面色從容而平靜的站在了石勒的面前。

    “首尾都收拾清楚了？”石勒開口問自己的手下。

    “是的！”眾人重重的點頭。

    此時夜已深沉，正是萬物具籟之時，為了不吵醒其它人，大伙的聲音都壓得很低。只是大伙的實力都不錯，就這樣的小聲，大家也都能聽一個明白。

    “嘿，今天鄭家給我們的招待不錯吧！你們對此有沒有什么感想？”在眾人點頭之后，石勒首先開口問了這么一句。

    “鄭家人規(guī)矩太多，我很不喜歡……”廬犁大大咧咧的首先開口。

    “沒有人問你這個！”閆凱按住了胡言亂語的巴文。

    石勒看了廬犁一眼，什么也沒有說。

    他轉(zhuǎn)頭看著巴文。

    巴文明白石勒的意思，便拋磚引玉道：“趙源看上去豪爽大方，可實際上對我們卻是存了利用的想法，他想吞并李玨的產(chǎn)業(yè)，可實力又不夠，所以他找上了我們。他希望我們能夠成為他手中的尖刀，為他除掉李玨。”

    “真是好想法！可惜，我們是有自己意志的?！笔找а狼旋X的環(huán)顧了四周一番：“腸肥腦滿的家伙怎么配擁有如此好東西！”

    “大哥你是想？”閆凱和巴文一時間有些吃驚，愣愣的望著石勒。

    “現(xiàn)在先做他們的刀，等我們有實力，我會一筆一筆討回來的?！笔杖缡钦f道。

    “這是自然！”對此沒有異議。

    鄭源不是什么好人，石勒更是惡棍中的惡棍。這邊才說好要合作呢。石勒心中就想著要黑吃黑了。

    由此可見明之心中對他們的不信任是有根源的。

    不過，這些事情都是以后了，至于現(xiàn)在，雙方在有李玨這么一個大目標(biāo)的情況下，自然得好好的聯(lián)合一番。

    如此各懷心思的一夜過去。

    第二天一早，石勒便帶隊離開了鄭家的塢堡。

    該怎么打，兩邊已有了定計。

    石勒從鄭源這邊知道李玨在梁縣的布置，是以防御關(guān)家坳和縣城為主。

    這本來沒什么，但關(guān)鍵是李玨在軍隊成立之時，宣稱要保護(hù)百姓。

    保護(hù)百姓那便需要一個一個村落守護(hù)下去，那需要大量的兵力，而李玨眼下的兵力并不充裕。

    這便是李玨的軟肋了。

    事實上，李玨說的那么好，可沒有人會去平白無辜的相信他。大家其實都在等待，他們都想看看李玨的成色究竟如何。

    所以……

    鄭源建議從對李玨表示服從的村落開始下手，逐一襲擊這些村落。如果能夠取得不錯的效果，那么這邊也會發(fā)力，說李玨的許諾之虛有圖表之流不可相信。

    總之，他們要通過石勒的努力，形成一種對李玨不利的風(fēng)潮。

    在這種評議風(fēng)潮之下，李玨的名聲會受到很大影響，他會被動搖根基。

    這對作為新生政權(quán)的李玨傷害很大。

    在重重重壓之下，李玨肯定會想著要來剿滅石勒。而以步兵追逐騎兵，雙方還未開戰(zhàn)，李玨便已輸了一步，接下來該怎么打就要看石勒自己的水平了。

    不過以騎兵打步兵，鄭源相信石勒會打得很輕松。

    石勒自己對此也很有信心。

    “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輸，我一定要將李玨這混蛋欠我們統(tǒng)統(tǒng)討回來?！笔諔嵑薜南氲?。

    為此，他的動作又加快了許多。

    這一次，他選擇的目標(biāo)是離鄭家塢堡大約有七十里路程的臨水村，這是一個不到五百人的小村子。人少，實力就弱，便越發(fā)沒有獨(dú)立的想法。能夠跟隨強(qiáng)者，得到強(qiáng)者的庇佑是這樣小村子最普遍的想法。

    臨水村是最早向李玨表示投靠之意的村子，石勒選擇他們作為自己的第一個目標(biāo)，其殺雞駭猴的念頭已是十分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