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煜依然坐在老位置上，一手搭在桌沿，一手搭在腿上，眼睛盯著虛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碧蘭還站在原地，新玉和靜淑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也跟著站在那兒——估計方才是在收拾浴間？

    張瑩琇視線一轉(zhuǎn)，就看到狗皇帝面前的桌子還是空的。

    丫的就折磨她是吧？

    她心念急轉(zhuǎn)，立馬找到理由。

    將帕子端到桌子側(cè)邊擺著，拿起其中一塊，雙手遞給赫連煜。

    后者回神，接過來，慢條斯理開始擦：“張——”

    “咳，”張瑩琇同時出聲，“靜淑，過來把桌子收拾一下，碧蘭，去泡茶?！蓖炅怂俎D(zhuǎn)回來，裝出靦腆模樣，朝赫連煜道，“奴婢第一回 當(dāng)大宮女，還不熟練，皇上多擔(dān)待?！?/br>
    赫連煜：……

    幾名宮女：……

    看到宮女們都不動，張瑩琇佯怒般瞪過去：“沒聽見嗎？還不趕緊干活？”

    赫連煜挑眉看了她一眼，不說話，繼續(xù)慢騰騰擦手。

    張瑩琇正尷尬呢，碧蘭福了福身，應(yīng)了聲“是”，就快步離開。

    是往茶水間的方向。

    靜淑偷覷了眼赫連煜，再看看垂眸靜立的新玉，跟著福身，過來收拾桌子。

    張瑩琇微微松了口氣。

    赫連煜將擦過的帕子扔桌上，開口道：“朕看你這大宮女還是當(dāng)?shù)猛κ炀毜?。?/br>
    聽不出是諷是贊。張瑩琇決定當(dāng)他是在表揚，厚著臉皮笑道：“皇上過譽了，還需要多加學(xué)習(xí)?！?/br>
    赫連煜：……果真還是老樣子。

    有了眾宮女搭手，張瑩琇頓覺輕松許多，再看赫連煜，都覺得更為眉清目秀了——

    打住，這家伙雖然長得還行，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鼻梁太高挺，一看就是容易花天酒地、縱情聲色。

    嘴唇太薄，肯定無情無義。

    眉毛太黑太濃，絕對心硬手黑。

    ……就是，真的好眼熟。

    但她絕對不可能認(rèn)識這里的人。

    所以，真的是，漂亮的、帥氣的人，大體都有幾分相像？

    “張瑩琇！”

    張瑩琇縮了縮脖子，立馬收回視線，斂眉垂目，恭敬道：“奴婢在?！?/br>
    赫連煜：……

    想罵都不知從何罵起。

    恰好碧蘭端著茶水進(jìn)來，他便懶得再提。

    漱了口喝了茶，他便起身，去東暖閣看書。

    作為皇上欽點的大宮女，張瑩琇自然得伺候在旁。

    于是，狗皇帝舒舒服服地靠在臥榻上，就著數(shù)架明亮的燈臺，翻著珍貴的古籍。

    可憐宮女張瑩琇，則在邊上站軍姿。

    十分鐘過去。

    狗皇帝淡定地翻過一頁。

    二十分鐘過去。

    狗皇帝繼續(xù)翻頁。

    三十分——

    嘶不行，腳麻了。

    張瑩琇偷覷狗皇帝一眼，悄咪咪將重心挪到左腳上，讓右腳緩緩。

    兩分鐘后，再慢慢挪回來，讓左腳歇歇。

    如此挪來騰去，張瑩琇才覺得輕松些。

    她沒發(fā)現(xiàn)，燈下，她的影子跟著左右晃動。

    赫連煜又不是瞎子，自然不會看漏。

    他放下書，問：“你是不是學(xué)過舞？”

    “啊？”張瑩琇渾然未覺，抬起頭，否認(rèn)道，“稟陛下，奴婢不曾。”

    赫連煜面無表情：“那你是在此跳大神？”

    張瑩琇：……

    呸，你丫才跳大神！

    恰好外間傳來腳步聲，她索性不說話了。

    赫連煜也跟著望過去。

    是長福跟徐嬤嬤，后者手里還提著個食匣。

    倆人行禮后，徐嬤嬤當(dāng)先道：“聽彩華說，皇上晚膳用得少了，奴婢便自作主張，讓她做了些好入口的東西，皇上且用些吧?！?/br>
    張瑩琇大喜，立馬亮晶晶地看向赫連煜——快吃吧快吃吧，不要折騰她了。

    赫連煜不用看她都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只是這畢竟是徐嬤嬤帶過來的，他不想拂了她好意，遂下榻用膳。

    張瑩琇登時喜得眉開眼笑，積極主動地湊上去，給徐嬤嬤打下手。

    很快，赫連煜便抓著筷子開始吃東西了。

    徐嬤嬤確認(rèn)妥帖了，才看向張瑩琇，道：“你今天先下去歇息吧，明日寅時正，過來上值?！?/br>
    寅、寅時正？！

    那、那不是凌晨四點？！

    張瑩琇震驚了，下意識看向左上角慢慢跳動的時間。

    現(xiàn)在都九點了，才讓她回去。

    難道，以后就是四點上班，九點下班？！

    這特么是玩命吧？

    她開始想要被杖斃了。

    第007章 死，也要死在朕的眼皮底下……

    雖然張瑩琇不敢表現(xiàn)出來，但徐嬤嬤什么人啊，她這些年看過的臉色比張瑩琇吃過的飯還多，哪會看不出她的抗拒。

    她當(dāng)即皺眉：“你有何意見？”

    張瑩琇縮了縮脖子，弱弱道：“能伺候皇上，是奴婢的福分，奴婢怎會有意見呢?！?/br>
    赫連煜動作一頓，眼底閃過抹笑意，也不說話，只繼續(xù)吃。

    徐嬤嬤臉色稍緩，看看赫連煜，將她拉到一邊，低聲教訓(xùn)道：“以前你沒伺候過主子，這屋里的活兒，雖然不難，但方方面面、瑣瑣碎碎，都是不容半點差錯，你現(xiàn)在是太極殿的大宮女，這些事兒，都得學(xué)會，不然如何服眾、如何調(diào)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