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站著一個粗壯的男人。

    王五介紹：“這就是我們四哥?！?/br>
    顧小風看著壯漢，眸子微瞇。

    不是上次和村長見面的熊四。

    這是欺負他們沒見過熊四。

    偏頭看了眼身邊的姜樓，姜樓淡看著熊四，臉上一如既往的沒有表情，落在壯漢身上的目光卻淡了些。

    顧小風：“你是熊四？”

    壯漢：“是的?！?/br>
    顧小風嘴角勾出一絲似笑非笑：“熊四還帶經(jīng)常換人的？”

    壯漢和王五臉色微變，立刻掃了眼在場的另外三人。

    姜樓冷看著二人沒動，但沈芳神色已經(jīng)變得戒備，而方周手指微動，從袖口滑下一把錐子一樣的東西，他五指一合，穩(wěn)穩(wěn)地握住那東西的手柄。

    顧小風伸手按住方周肩膀：“我們不是來打架的，東西收一收?！?/br>
    方周‘哦’了一聲，手里的武器縮了回去。

    壯漢沖王五使了個眼色，王五往桌邊的方向挪了兩步，顧小風掃了眼桌腿上系著的鈴鐺，卻沒有阻止王五伸手過去，道：“我們不是第一次來?！?/br>
    王五伸向鈴鐺的手停住，上下打量著四人。

    顧小風轉(zhuǎn)了口風，道：“算了，誰是熊四不重要，東西不能假?！?/br>
    王五把手縮了回來。

    熊四道：“東西當然是真的?！?/br>
    顧小風按規(guī)矩交了錢，拿到通行證，毫不猶豫地告辭離開。

    王五仍然送他們前往村口，一直到了惠娘住的巷子口，見他們沒有到處走的意思，看樣子確實是來買通行證的，但仍然沒有放松警惕。

    沈芳道：“我去接孩子。”

    顧小風：“一起吧，我去討口水喝?！?/br>
    王五看向顧小風馬鞍上掛著的水囊。

    顧小風拿起水囊晃了晃：“沒水了?！?/br>
    王五連忙笑了一下：“惠娘住在最里頭的那屋?！?/br>
    顧小風：“行?！?/br>
    四人一起走向惠娘住的院子。

    被惠娘帶回去的小男孩蹲在院子角落里，有兩個大些的孩子看著他。

    惠娘和陳樂樂在屋里。

    陳樂樂在陳亮面前，又兇又惡，卻像很害怕惠娘，憋著一肚子委屈坐在桌邊，拿著惠娘給她的干餅子，卻硬是沒敢跟惠娘鬧，拉著惠娘的衣袖小聲哀求。

    惠娘無情地摔開陳樂樂的手，陳樂樂扁了扁嘴，忍著哭，又去拉母親的衣服，惠娘再次冷漠地摔開陳樂樂的手，道：“等那幾個人來，你就跟他們走。”

    第66章 草鬼婆（四）

    陳樂樂拼命搖頭：“我不回去, 我要跟著娘。”

    惠娘臉色越加難看：“我都說了，我不是你娘?！?/br>
    “你就是我娘?！标悩窐吩诨菽锩媲半m然不敢放飛自己的脾氣，但倔強勁卻不改：“就算你不認我, 我也不會走?！?/br>
    惠娘知道否認自己的身份沒有用，只得壓下脾氣，小聲道：“樂樂, 你不能留在這里, 聽娘的話, 離開這里，不要再來了?！?/br>
    陳樂樂見母親叫了她的名字, 小聲哭了起來：“娘，你真不要我了嗎？”

    惠娘沉默了一下，才接著道：“你先回去, 過幾天，娘去接你?！?/br>
    過幾天？

    是屠城嗎？

    顧小風微蹙了眉頭。

    陳樂樂眼睛亮了：“真的？”

    惠娘：“真的?！?/br>
    陳樂樂：“你不騙我？”

    惠娘把陳樂樂被風吹亂了的頭發(fā)，理了理：“不騙你?！?/br>
    陳樂樂不再鬧了。

    惠娘眼角余光，見蹲在院子里的小男孩突然站了起來, 往門口走。看著他的兩個女孩連忙去攔著他, 小男孩推開攔著他的小女孩，執(zhí)意要往外走，三個小孩拉扯起來。

    “樂樂，你在這里坐一會兒?！?/br>
    惠娘沒發(fā)現(xiàn)站在院子門外的顧小風等人，快步走向小男孩, 拉住小男孩的手，柔聲道：“你乖乖的不要到處亂跑, 嬸嬸一會兒給你煮面疙瘩吃，好不好？”

    小男孩很瘦, 原本就很大的眼睛，顯得更大了，他已經(jīng)沒哭了，看著惠娘，眼里透著不屬于這個年齡的冷靜：“我jiejie是不是被煮了？”

    外頭逃難的人多，餓得受不了，也有吃人的。

    小男孩顯然也看見過吃人。

    聽了小男孩的這話，不但惠娘，就連門外的沈芳和方周，臉色都微微一變。

    惠娘：“你怎么會這樣想？”

    小男孩說：“我聞到rou味了?！?/br>
    惠娘：“拜山神是要送rou進山的，但你怎么能往jiejie身上想？”

    小男孩：“村里沒有豬羊，就連雞都沒有一只?！?/br>
    惠娘：“村子里是養(yǎng)不了這些，但村長每天都有派人出去買。而且，這里到四方城也不是那么遠，這里沒有，四方城有呀?！?/br>
    小男孩：“村長真的能買到牲口嗎？”

    惠娘：“嗯?！?/br>
    小男孩看著惠娘的眼神變得將信將疑：“可是我jiejie……”

    惠娘：“病死的人得埋掉，要不然會傳染給活人。她下輩子會投個好胎。”

    小男孩：“我想去jiejie的墳上看看?！?/br>
    惠娘：“死的人太多，是不會有墳的。”

    小男孩最終沉默了。

    顧小風聽到這里，慢慢后退兩步，在這同時姜樓也轉(zhuǎn)身往外走。

    沈芳和方周也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