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一切都是演戲。

    自古深情留不住，總是套路得人心，但是不得不承認(rèn)，這世上真的有聰明絕頂之人。

    比如李世民，比如玲瓏，比如李云……

    今日這一場戲，純粹是臨場發(fā)揮，事先并無約定，相互各自不知，然而演戲三方配合的默契十足，在外人看來簡直快要打起來了。

    被騙的人，心里肯定很不爽。

    關(guān)鍵還不是挨了一次騙，今天李世民乃是連續(xù)的騙。

    長孫皇后滿臉兇巴巴看著皇帝，忽然伸手想去掐一把軟rou，顧及到有小輩在場，這才打消念頭，不過仍舊氣哼哼道：“陛下，您連臣妾都騙了，所有人都以為您要賣皇莊，臣妾枉做小人去幫你吆喝……”

    說著恨恨剜了丈夫一眼，又道：“前頭那段日子里，臣妾每天跟個老鼠一般，聽到淑妃和楊妃的聲音就躲，看見她們的身影就藏，臣妾堂堂大唐皇后，陛下為何害我如此?！?/br>
    李世民悻悻兩聲，安撫道：“自古設(shè)局之事，必須以假亂真，要想將別人騙住，先得把自己人騙住，倘若連自己人都騙不住，如何拿出去蒙騙其他人?！?/br>
    長孫皇后呸了一聲，忽然心里咯噔一聲，忍不住抬頭看著李世民，語帶恍然道：“陛下，您不需要戰(zhàn)馬這事不會也是騙局吧？”

    李世民滿臉神秘。

    旁邊李云嘿嘿兩聲，在一旁插口道：“戰(zhàn)馬意味著騎兵，任何國家都想擁有，如果讓我來猜，我認(rèn)為二大爺肯定想要，但是現(xiàn)在兜里沒錢，不得不打腫臉硬撐死胖子，二大爺對外宣稱不需要騎兵，純粹是一文錢難倒了英雄漢，嘿嘿嘿……”

    他正嘿嘿壞笑，猛見長孫皇后沖他也‘呸’了一口，怒罵道：“你也不是個好東西，什么叫打腫臉硬撐死胖子，你二大爺很胖么，他體格一向壯碩的很?！?/br>
    “是是是！”

    李云擦了一把臉上唾沫，翻個白眼哼哼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二大娘您看丈夫肯定是個寶?！?/br>
    長孫皇后抬手想揪他耳朵。

    李云嘎嘎壞笑兩聲，嗖嗖一下竄開躲避。

    皇后沒撈到機(jī)會，無奈跺了跺腳，忽然又道：“還有一事本宮仍舊想不明白，第二次戰(zhàn)馬競拍之時，你們應(yīng)該是出于本心，陛下想用五千貫?zāi)孟聭?zhàn)馬，玲瓏公主可能是想幫著李云坑害王家，結(jié)果臭小子堅守規(guī)則強(qiáng)硬反駁，你們?nèi)酥g那一場吵鬧完全是真的……”

    說到這里抬眼看著三人，鳳目閃閃問道：“本宮真的很納悶，你們到底是什么時候達(dá)成默契？”

    “這個么……”

    李云沉吟一下，轉(zhuǎn)頭看向玲瓏。

    玲瓏公主嫣然一笑，抬手輕撫額前秀發(fā)，道：“我和師弟達(dá)成默契之時，是在他冰冷喊出‘你下去’三個字的時候，那時我便反應(yīng)過來，不管有多大利益放在眼前，小師弟也不會破壞他的規(guī)則?！?/br>
    “朕也一樣！”

    李世民緩緩開口，沉聲道：“朕見臭小子忽然登臺，頓知此事有所不妥，所以朕故意裝作暴怒，激的臭小子跟我當(dāng)場翻臉……”

    皇帝說到這里微微一停，悠悠又道：“為人長輩者，當(dāng)為小輩著想，朕是皇帝，尊嚴(yán)不可侵犯，但是為了幫臭小子立起規(guī)矩，朕心甘情愿讓他翻臉一場。天下人都知道，朕是個寧折不彎的脾氣，結(jié)果他連朕都敢頂，從此以后范陽交易中心的規(guī)矩牢不可破?！?/br>
    李云很是感動，也對長孫皇后解釋道：“其實(shí)我反應(yīng)最慢，直到拍賣結(jié)束才想通一切……”

    長孫皇后目光盯著他，忽然冷笑道：“臭小子騙人，你越是這么說本宮越是不信，如果本宮猜的不錯，你才是第一個想要演戲的人?！?/br>
    李云抓抓腦門，裝作沒有聽懂。

    這時李世民把那個豬肘子扔到桌上，突然再次開口道：“戰(zhàn)馬最后落于誰家？”

    李云眉頭一挑，齒白森森吐出三個字，語帶深意道：“高句麗！”

    “好！”

    李世民重重點(diǎn)頭，目顯殺機(jī)道：“高句麗不除，后世必為大患，我大唐繼承隋朝疆域，漢人和高句麗血海深仇，這個戰(zhàn)馬賣的好，賣給他們才能讓他們野心爆棚，大唐和突厥已經(jīng)結(jié)盟，下一步就是滅掉高句麗……”

    說到這里緩緩一停，語氣森然道：“總有一天，朕要把身陷高句麗的隋人救回來。隋朝與大唐一脈相承，隋人也是我大唐的子民。朕若做不成此事，何談代天牧守漢民。為人帝君者，指的是庇護(hù)！”

    這是一個帝王的錚錚誓言。

    長孫皇后突然開口道：“你們何必苦費(fèi)心機(jī)，高句麗真就那么難打么？陛下何不讓臭小子帶領(lǐng)大軍，說不定一時三刻就滅了。”

    李云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二大娘，這高句麗可不好滅。所謂滅國之戰(zhàn)，一般指的是征服歸化，偏偏高句麗易打難收，所以這個國家很難滅掉?！?/br>
    長孫皇后微微一怔。

    李世民也緩緩開口道：“李云說的不錯，高句麗很不好滅，此國共有一百七十六城，百姓一百六十九萬余戶，傲視遼東，傳承千載，小小一個國家，人口竟和大唐相差不大，他們很少經(jīng)歷戰(zhàn)亂，國內(nèi)百姓生活極其富裕，而且對高句麗皇族忠誠極高?！?/br>
    李云緊跟著開口，補(bǔ)充道：“最主要的是，這個國家的百姓都很軸，哦，軸這個詞匯是民間用語，大體跟驢脾氣是一個意思，牽著不走，打著倒退，高句麗百姓就是這種脾氣，稱不上寧折不彎，但是骨子里倔強(qiáng)，這個國家想要打敗它容易，但是想要收服歸化很難。”

    長孫皇后嘆了口氣，輕聲道：“家國大事，本宮不懂，既然如此艱難，何必勞心勞力，反正彼此距離遙遠(yuǎn)，高句麗應(yīng)該傷害不到大唐?！?/br>
    “觀音婢，你錯了！”

    李世民再次出聲，語氣堅決道：“高句麗不除，后世必為大患，你一向不參合朝堂之事，所以對高句麗了解不深，自打前隋大業(yè)十年開始，這個國家一直在侵占漢人領(lǐng)土，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他們眼看就要把手掌伸向幽州?！?/br>
    幽州是哪里？

    幽州就是河北道范陽城這一帶。

    事情說到此處，明顯已是朝堂大事，長孫皇后擺手拒絕再聽，語氣堅決道：“陛下，臣妾是個婦人，后面的話，我不能聽?！?/br>
    言下之意，后宮不得干政。

    李世民點(diǎn)了點(diǎn)頭，忽然目光轉(zhuǎn)向李云，沉聲問道：“朕犧牲帝王尊嚴(yán)，幫你立下范陽規(guī)矩，但是朕的心里一直有些吃不準(zhǔn)，你這個交易中心真的能賺錢嗎？”

    真的能賺錢嗎？

    這恐怕才是李世民最在意的地方。

    李云呵呵一笑，直接語帶夸張，道：“何止賺錢，簡直是搶，二大爺，我給你算一筆賬……”

    說著左右看了兩眼，順手從桌子上拿起一根筷子，比比劃劃道：“自古經(jīng)商之道，無非低買高賣，資金雄厚者，掙的多，資金短缺者，可能賠，但我這個交易中心不一樣，我這里乃是空手套白狼的獨(dú)門生意，不管商賈們是賺是賠，只要有交易達(dá)成我就大賺，他們每交易一次，我這里五十抽一，天下貨物何其之多，這個五十抽一可不是小數(shù)！”

    說到這里停了一停，緊跟著又道：“比如今天上午的三場拍賣，陛下可以算算我賺了多少錢？”

    “四場……”

    李世民突然開口，鄭重提醒他道：“今天上午是四場拍賣，那些突厥戰(zhàn)馬前后拍了兩次?！?/br>
    “對對對！”

    李云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瞇瞇道：“戰(zhàn)馬拍了兩次，所以應(yīng)算四場，這樣我賺的更多啊，每次拍賣五十抽一。”

    李世民也拿起一根筷子，在桌子上比比劃劃道：“第一場的遼東人參，最后的落錘價格是四萬貫，你這里五十抽一，那就是八百貫，第二場乃是秦瓊家的鞍韉，朕記得應(yīng)該是拍了兩萬一千貫，如果也是五十抽一，那你又能進(jìn)賬四百二十貫……”

    旁邊長孫皇后有些咋舌，忍不住道：“兩場賺了一千二百二十貫？臭小子，你這個生意果然比搶還快。”

    李云嘿嘿直笑。

    李世民忽然看他一眼，沉吟道：“秦瓊家里一向拮據(jù)，你把他的抽成給免了吧?！?/br>
    李云臉色一肅，鄭重道：“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br>
    說完覺得自己口氣有些硬，連忙又道：“規(guī)矩必須遵守，如此才能牢不可破，二大爺如果憐憫秦家，咱們可以用其它方式彌補(bǔ)，但是這個抽成費(fèi)用一分也不能減免，四百二十貫少一個銅板都不行。否則口子一開，侄兒我如何賺錢？”

    李世民點(diǎn)了點(diǎn)頭，語帶贊成道：“你說的對?！?/br>
    皇帝又開始撥動筷子，繼續(xù)計算道：“第三場乃是戰(zhàn)馬和犍牛拍賣，太原王氏花費(fèi)了整整五十萬貫……”

    說到這里陡然一停，臉色隱隱抽搐幾下，有些不確定道：“五十萬貫五十抽一，你直接抽成一萬貫？”

    李世民的語氣明顯帶著不可思議。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啊。

    李世民忽然眼饞的很，長孫皇后眼珠子都紅了，這對夫妻忽然對視一眼，四目相對閃著幽藍(lán)的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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