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盼來生
那夜,十面埋伏,紅苕撿起凌風的刀,刺向自己。 鮮紅的血徹底擊潰伽羅心中的底線,她不顧舊日交情,揮劍刺向那些侍衛(wèi),直到遍地沒有一個活物,才停下來,奔至紅苕身邊。紅苕躺在那里,只剩最后一口氣。 【爹娘先后故去,我在世間已無牽掛。你走吧,回去給你爹認個錯,他定會不計前嫌,好生待你。愿有來世,若我還能見到你,請在看見我的那一眼,告訴我你的名字,這樣---我---我便不會認錯---我便能---】 哪怕是知曉真相,她也無法割舍最初的悸動。 --- 但事情并未如紅苕所愿,凌風對她的執(zhí)念,已到了瘋魔的程度。他千方百計找來蠱蟲,寧愿她變成行尸走rou,也要留住她。他痛恨伽羅,不惜一切代價,追殺伽羅。 終于,他順利將重傷在身的伽羅推下山崖。 可伽羅命大,竟被黎央救下,成為黎央的夫人。 --- “東門凌風!你給我住手---” 咆哮聲中,伽羅抓起劍,一個箭步?jīng)_出去。 刀光劍影,數(shù)不清的恩恩怨怨,在火花中迸發(fā)。 --- 嗤--- 大刀砍中伽羅的肩胛骨,伽羅的長劍刺進凌風心口。她想起來了,其實紅苕死之前,東門凌風就死了,是她親手殺死的。 —— “當年我有意刺偏,你卻苦苦相逼---既然你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她怒而揮劍,旋身一腳將凌風踢飛。 --- 砰--- 凌風落在尸體堆上,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他看到鬣狗在靠近,覺得自己還能贏。這只血眸鬣狗,比他的刀還要可靠。他要讓這只鬣狗,咬斷伽羅的脖子,吃她的rou,喝她的血,連骨頭也不許剩。 “畜生,快去咬死她---咬死她,你就有rou吃了---” 鬣狗張口,露出獠牙,一口咬下去。 “你---果---果真是畜生---” 獠牙咬斷的,是他的脖子。 —— 記得多年前碰到那臭道士,那道士把蠱蟲交給他,并許諾他日再見,會送他一條狗。多年后再見,道士果然贈給他一條狗。就是這條狗,帶他找到隱藏在京城的伽羅。 鬣狗開始享用他的頭,他的四肢,他的內(nèi)臟,正如他吩咐的那樣: ——就連骨頭也不許放過。 而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 嗷嗚--- 鬣狗掙斷青鈴,身形漸變巨大,仿若一頭沖破牢籠的猛獸,一步步向伽羅靠近。 它張開血盆大口,撲向伽羅。 忽然間,有個人影竄出來,堵住怪物的口。 --- 咔擦一聲,紅苕半邊身子被怪物咬碎,藏在體內(nèi)的蠱蟲隨著血液爬出來,迅速鉆進鬣狗體內(nèi),霸占這具更強大的軀殼,吸收鬣狗體內(nèi)更加濃烈的血氣。鬣狗松口往后退,發(fā)出顫栗般的慘叫。 —— “紅苕---” 伽羅大叫,張手抱住倒下來的紅苕。 伽羅淚水滴入紅苕眼中,化作紅淚流出。 “我---終于---不再---拖累---拖累你了---” 眸光盡逝,她再次死在伽羅懷里。 --- 砰地一聲,鬣狗碎成流沙,無數(shù)血色蝴蝶破繭而出,試圖奔向有人家的地方,吸取血氣,播種蟲卵。 此時一縷紅綢飛來擋道,化作烈火,頓時不少蝴蝶葬身火海。蝴蝶們?nèi)缬鎏鞌?,調(diào)頭便逃,誰曾想后邊紅綢更多,一層兩層---三層,從四面八方圍過來。 亂尸堆里醒來的小鬼迷迷糊糊地抬起頭,發(fā)現(xiàn)遠處綻放于空中的火焰,喃聲自言自語: “那是---煙火?” --- “錯了,那是鬼火---” 身后突然伸來一只手,捂住小鬼的眼睛。 寒玉沉下黑眸,道: “把你看到的,聽到的,聞到的,都交給我。沿著那條小路,往東走,走到東西街融匯處,便躺下來。醒來后,記得做個懂事聽話的好孩子---” 小鬼眼神渙散,如中了攝魂咒,踩著尸體下亂墳崗,踏上那條小路。許是火光太強烈,刺激到了他,那么一瞬間,他掙脫了那聲音,僵僵地轉(zhuǎn)身,仰望: 亂墳崗已淪為烈火地獄,隱隱能看見一縷紅衣飄搖。 --- 紅衣女所到之處,火勢蔓延。寒玉如影,緊緊追隨。伽羅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感覺也越來越遲鈍,以至于都看不清,紅衣女的薄紗之下是怎樣驚艷的面孔。 寒玉對東門伽羅說: “我家小姐說了,放下她,跟我們走,你還有救?!?/br> —— 救?怎么救啊?救活了她又如何?紅苕郡主死了! “姑娘心中,可曾有過,不能割舍的人?倘若有,那姑娘肯定也明白,此時此刻伽羅想要的,不是一個人重新開始,而是兩人共上黃泉。還請姑娘,了了伽羅這樁心愿---” “你可想清楚,這凡塵俗世,當真毫無牽掛?” “是的---” 伽羅閉上雙眼,烈火如洪水般席卷而來。 倒是有些愧對夫君黎央,但像黎央那樣的人,不會記她很久,很快便會有新人取代她的位置,成為新的黎夫人。她真心祝愿,這一次,黎央可以守著新人,兩情相悅,長長久久。 --- “小姐,東門凌風此時尋仇,只怕是那妖道授意的?!?/br> 紅衣女沒吭聲,只是想著,今時不同往日,妖道再怎么囂張,也只是妖道而已,成不了氣候。 —— 黎府散出去尋找小少爺?shù)氖绦l(wèi),在東西街匯聚處,找到滿身惡臭的黎松。他氣息平穩(wěn),仿佛睡著了。醒來后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只是噩夢里的內(nèi)容,全然忘了。 很快,幾乎整個盛京城都知道,黎夫人跟野男人跑了。 媒婆們抱著畫像,狂踩黎家門檻: “這是李家小姐,花容月貌,賢淑端莊---” “這是林家小姐,她兄長可是威名遠揚的八部將軍,林扶陽啊---” “元帥府的兩位小姐,目前也是待字閨中,黎將軍不妨考慮考慮---” --- 某日,黎將軍難得閑下來,帶兒子上街散心。黎松兩手揣滿糖葫蘆,很是滿足。此時前方有人策馬而來。按道理,正常人策馬行街,應(yīng)該隔著老遠便叫眾人散開,可那女子卻一聲不吭。 黎松被父親拽到路邊。 那馬背上,一抹深紅色,與朝霞相稱。 黎松忽然像入魔似地,掙開父親的手,跑出去,雙手一張,擋在大路中央。 “松兒!” —— 馬上之人勒緊韁繩,馬蹄高高揚起,不偏不倚,剛好越過這條小小的生命。剎那間回眸,女子眼中多了些許趣味。要是尋常孩子,受此驚嚇,只怕早就癱軟了。 “jiejie,我認得你——” 黎松舉起糖葫蘆,笑得天真。 有一抹紅色,常在夢里出現(xiàn)過。 黎央汗顏,心想奇了怪了,足不出戶的松兒,何時見過風姬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