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哀嚎四竄，腳步聲所到之處，危機尾隨。

    “聞著那氣，不是赤霄子---也不是巫山神使---是---是尸鬼！”青燕子瞪大眼睛，視線穿過漆黑的夜幕，捕捉到那團黑影，“糟了！是他！”

    千算萬算，竟把他給漏掉了。

    “誰---”

    “舒夜---”

    ——

    咯噔，心漏跳了一拍。

    花九重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喃喃道：

    “舒夜---尸鬼？”

    他離開的時候，舒夜不是還好好的嗎？

    “你還愣著做什么，快走---他是魔，你不是他對手！”

    花九重清醒過來，但這時已經(jīng)晚了。長劍逼近，徑直刺向花九重的心臟?；ň胖乇灸艿赝鶄?cè)邊挪，未能完全避開，導(dǎo)致胳膊被長劍挑破了皮。長劍再次刺來，青燕子擔(dān)心花九重應(yīng)付不來，正要出手時，忽然從暗處竄出一只鬣狗，咬住她的腳，將她拽出花九重的懷抱，拖進叢林中。

    ——

    “青燕子---”

    花九重著急大喊，正要追，卻被舒夜攔住了去路。見舒夜又刺向自己，他連忙合掌，全力夾劍。但劍不止，只是變慢了些，還在往前。他便將頭往一邊偏，同時將靈氣集中在腳尖，一腳踢向舒夜的手肘。

    這一腳足夠重，舒夜的手顫了顫，用在劍上的魔氣有所減弱，花九重立刻轉(zhuǎn)換靈氣，折斷長劍，一分為二，拿著靠近劍尖的那一半，和舒夜對抗。

    “我沒事，你顧好自己---我應(yīng)付得來---找死---”

    草叢里傳來青燕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

    ——

    幾十個回合下來，劍刃陷入rou里，花九重雙手都麻了。手在滴血，心中的恐懼有所減少。他算是琢磨透了，雖然舒夜攻擊速度和強度大幅提升，但他的思維和習(xí)慣，還和生前一模一樣。花九重了解舒夜，相當(dāng)于提前預(yù)知他的攻擊路數(shù)。而單論劍法和體術(shù)，不拼力量，花九重自然是比舒夜要強。

    然而，凡軀的局限性注定了，花九重必須以巧致勝。

    他看準(zhǔn)了時機，在舒夜加速進攻時，取出袖中藏了許久的伊始之石。濃烈的紅光擊中舒夜，舒夜發(fā)出一聲哀嚎，連忙甩動披風(fēng)拂動魔氣去遮。伊始之石，又名伊始之心，實際上乃是上古命女伊始的淚所化，內(nèi)藏著變幻無窮的生命之水。多年前，神劍城三公子千年昕得到此石，便將其煉為神兵，幫助四大家，封印妖道吳三。自打封印解除后，這神兵就變了樣，不再是牢獄，而是裝著生命之水的容器。生命之水是鬣狗一類怨魔孜孜追求的，強行注入生命之水，等同于強行逼迫其入輪回，所以生命之水對怨魔而言，是致命的。

    吃一塹長一智，舒夜放棄正面沖鋒，轉(zhuǎn)而從背后偷襲。

    ——

    那年，花九重因毒殺阿鶯，被抓入地牢，受盡折磨。他以為自己會死，但是他沒有?；o期放了他，并給了他一塊破石頭，說是他娘留給他的。他對此深信不疑，殊不知花無期騙了他，因為花無期知道，只有這樣，花九重才會收下這能救他命的護身符。因為阿鶯說過，要花九重活著，好好地活著。

    當(dāng)初花九重被花家影衛(wèi)追殺，墜下懸崖，也是因為此石，才撿回一條命。

    “陣法---漩渦，起---”

    他敲碎伊始之石，以碎石中蘊藏的生命之水為源，以風(fēng)承載碎石旋轉(zhuǎn)為圓，為形。

    以靈氣促其變速，為變。

    沉溺于漩渦中的舒夜本能地引出魔氣抵抗，只是生命之水來世洶洶，竟吞噬了魔氣，侵入他的五臟六腑，消滅那由魔氣勉強維持的執(zhí)念。渾濁的雙眸，漸漸有了焦距。碎石光芒耗盡，化作塵埃飄落。

    舒夜踉踉蹌蹌，艱難地轉(zhuǎn)過頭，神色復(fù)雜地看著花九重。那是他化魔前的神情，他痛苦，他憎恨，他糾結(jié)，他不甘，為什么老天爺那么殘忍，要眼睜睜地看著巧兒，滅他滿門。為何花九重如此無情，要做巧兒的幫兇，還要欺騙他‘報恩’！若是見了花九重，定要將他碎尸萬段。

    “對不起，舒夜---”

    花九重眼眶紅了，他過去做了太多錯事，無法彌補。如果可以選擇，如果他可以回到過去，他哪怕是拼盡性命，也會阻止巧兒。如果阻止不了，他也愿意，為了搭救舒家，而舍棄這條賤命。

    舒夜仿佛受到了觸動一般，身子晃了晃。而后在即將倒下之際，忽然一個旋身，將劍送進花九重的肚子，而后閉目倒地。

    雖然沒了執(zhí)念，他還有本能。

    終于，終于報仇雪恨了。

    ——

    “噗---”

    花九重跪地吐血，看著舒夜，哽咽道：

    “你為舒家報了仇，可以安息了---”

    ——

    “青燕子---”

    花九重御風(fēng)飛到高空，循著咆哮聲，找到了青燕子。她坐靠大樹，眼睛閉著，嘴邊全是血跡，肚子上的剪刀還在。她在大樹周邊設(shè)了一層金色的結(jié)界，鬣狗們圍著結(jié)界，用魔爪又抓又砸。

    結(jié)界在波動，她的嫁衣顏色更深了。

    他拔出腹部的斷劍，先御氣掀起狂風(fēng)，擾亂鬣狗的視線，而后瞬移沖破結(jié)界，抱著青燕子沖回高空。

    然而結(jié)界爆破，靈氣反噬，青燕子又吐血了。

    ——

    “該死！怎么到處都是鬣狗---”

    有些鬣狗不知死活，竟在空中幻化，撲向他們。結(jié)果他們一躲，鬣狗撲空落地，摔成rou泥，隨后化作流沙。

    “你受傷了---”

    “不礙事---”

    “凡人之軀，還是太脆弱了---”

    說著，她暗自將封存的劍尊靈氣，往傷口處引。

    花九重意識到傷口在愈合時，便出聲制止道：

    “我說了不礙事！不用給我輸送靈氣?！?/br>
    “何必這么見外，這些靈氣，早晚都是你的。”

    早晚都是他的，什么意思？

    ——

    “你聽見了嗎？花九重---”

    迷迷糊糊中，青燕子聽見了屠戮之音。這四周到處是山，方圓百里，除了香若的族人，沒有其他人了。

    “聽見了，鬣狗叫得真難聽---”

    “不是鬣狗---回去---去找香若---”

    “什么？找她作甚！”

    “有人襲擊了村莊---聽聲音，他們毫無還手之力，定是高手。他們與世隔絕，高手肯定是來找我們的。”

    “可那里是河谷，若是四方鬣狗齊聚---”

    陷入包圍圈，只怕再難脫身。

    “我不去，你去。鬣狗的目標(biāo)是我---”

    只要她不走，鬣狗便會留在這里。

    “不---”

    她越來越虛弱，連說話都格外費力。

    “放心，我畢竟是神---走---”

    說著，她一掌劈開他，獨自墜落林中。

    他發(fā)自本能地往下跳，這時，他聽見她說：

    “花九重，不要去想香若做過什么，你只要記著，她救過你?！?/br>
    “該死！”

    他低咒一聲，御風(fēng)調(diào)頭，往河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