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大道難行
“快看,玉塢,又繞回來了---” 山山水水走過,又回到原點(diǎn)。他們見了由它,由它還是那句話,好像他們剛剛見面似地。水面無波,平靜如死水。梅長雪打量四周,日頭還掛在正中央,不見西沉。迷局重重,想必此地也是業(yè)林一隅。 “敢問仙子,鬣君臨行前,真的只交代了去處么?” 末路由它雙眸清澈如水,小聲回道: “小郎君所言,哪怕只是一個(gè)小小的嘆息,我也不會(huì)聽錯(cuò)。仙云命女有大道之心,耐心些,罪業(yè)迷林?jǐn)r不住你?!?/br> 牧九川想繼續(xù)追問,但還未開口,就被梅長雪拽了出去。 —— “她分明就是在耍我們,你為何不讓我問個(gè)清楚?” “若是你問了,她不肯說,你又當(dāng)如何?別以為人家模樣?jì)擅娜崆樗扑秃闷圬?fù),那可是上古時(shí)期的神,你我在她面前,還不如螻蟻呢---” 牧九川嚇到了,好半天才結(jié)結(jié)巴巴道: “我---我還是第一次見你認(rèn)慫呢---看來,是個(gè)狠角色啊---” “誰認(rèn)慫了?這叫自知之明?!?/br> 不過,如果真如由它所說,為何梅長雪還會(huì)被困在此處?由它提到大道之心,難道大道之心決定了是否能走出迷林么? 思及此,梅長雪停下腳步,側(cè)頭盯著牧九川,細(xì)細(xì)打量,瞧了好久,就是不吭聲。 —— “你---你這么盯著我作甚?” 總覺著,是不懷好意的眼神。 “我問你個(gè)問題。如果狼撲向一個(gè)嗷嗷待哺的嬰兒,你會(huì)怎么做?” “這還用想啊,殺狼救人吶---” “那如果是獵人,要射殺一只小狼呢?” “我---我會(huì)勸他,上天有好生之德,小狼也是一條命吶---” “那如果獵人一意孤行,殺了小狼,老狼要?dú)⒘双C人的孩子復(fù)仇呢?” “孩子何其無辜,當(dāng)然要阻止了---父母的罪孽,怎么能讓孩子償還。”牧九川感到莫名其妙,便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梅長雪轉(zhuǎn)身,對(duì)著那一樹桃花,陷入沉思。 “妖道吳三曾問過我同樣的問題,我的回答和你一樣。他說,這只是小道,可以做一個(gè)好人,但是難成大器。不過,我現(xiàn)在想明白了。神有神的道,人有人的道,狼有狼的道,大道萬千,自有定律。冬天來臨,狼不吃人就會(huì)餓死,人不吃狼也會(huì)凍死餓死。小狼可憐,大狼就不可憐嗎?小狼可恨,大狼就不可恨嗎?牧九川,永遠(yuǎn)不要忘了,大狼會(huì)吃人,小狼也會(huì),只是吃得少一點(diǎn),人也是一樣,永遠(yuǎn)不要被表象所迷惑---” “你到底想說什么?” “大道難,是行路難---” 想永遠(yuǎn)比做容易。 她閉上眼睛,放空一切,屏蔽牧九川喋喋不休的問題。繁花似錦又如何?姹紫嫣紅,不是她的道,與她無關(guān)。青山綠水,漸漸枯萎枯竭。 朝夕相處又如何?不過是一份緣而已,她可以拋棄,可以忘卻。 可若是如此,她又為了什么,必須破這迷林呢? —— 枯萎的碎片化作巨大的漩渦,將她卷入其中。漆黑陰暗,她什么也看不見,只聽見牧九川在大聲呼喚她。聲音來自四面八方,找不到方向。 “不---不對(duì)---” 冷靜下來后,她漸漸覺得自己被騙了。方才的一切不過是幻境,這里也不是魔障業(yè)林,而是魂道岔道。沒有青女引路,他們根本出不去。想必燕子魂洞悉了他們的心思,故意布了局,就等著他們?cè)较菰缴睢?/br> “半夢(mèng)---四虛半夢(mèng)---你出來---我知道你在---半夢(mèng)---你給我出來---” 解鈴還須系鈴人,出口和入口定有關(guān)聯(lián)。 —— 黑暗之中,青光匯聚,不久化作一位神女。確實(shí)如蘇覓所言,容貌不出彩,也少了昔日該有的靈氣和親切感,像是一具空殼。 “你在叫我嗎?我都快忘了,我曾是四虛之地最年輕的神女,名叫半夢(mèng)---” “我?guī)湍銡⒘四愕某鹑颂K覓?!泵烽L雪說道,“你必須幫我,離開這里---不,還有牧九川---” 神女先是流露出茫然的眼神,而后沉思了片刻,似乎回想了起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可以走,但他不能---” —— “為什么?” “魂道之主不愿意讓他活著離開。走吧,我替你開路,乘我還清醒著---” “不行,他必須跟我一起走。我不管魂道之主是誰,牧九川幫過你,你就得報(bào)答他。你欠他的,與旁人無關(guān),你不能把他留在這里?!?/br> 神女聞言,竟然笑了,道: “你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具體叫什么---我忘了,不過,有情,有義,更有趣---” 話音落下,青光化作冷光鎖鏈,拴住梅長雪的腰,往某個(gè)不知名的方向拽。 —— “牧九川---” “梅長雪!” 擦肩而過時(shí),兩只手瞬間抓緊。 “抓緊我---不要放手---不要放手---” 風(fēng)刮得牧九川睜不開眼,根本聽不見她在說什么,只是默默祈禱她,千萬不要松手。 —— 轟隆一聲,墓碑裂開,兩人飛出去,砸落旁邊的墳頭前。 “牧九川,你還好嗎?牧九川---” “你說什么?我聽不見---” 耳朵里嗡嗡作響,好像鉆進(jìn)了一群蜜蜂似地。 冷光鎖鏈再次化作神女模樣,梅長雪沖她頷首致謝,道: “多謝神女相救---” “無需謝我,救他的人是你---” 神女形神消散,化為黑煙,鉆回墳?zāi)?,自我意識(shí)泯滅,與魂道融為一體。而此時(shí),墓碑上的字消失了,成了一座無字碑。 梅長雪輕將手放在玉碑上,以血?dú)馓剿髋c玉碑相關(guān)的血腥舊事。 —— “原來如此---” 明白了,梅長雪終于弄明白了。 “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半夢(mèng)入魔來到人間,造了殺孽,人間命女替她頂罪,才被巫山賜末路天衣---那時(shí)的天衣乃是用晦氣織成的-----恰恰相反,不是半夢(mèng)超度人間青女,而是人間青女在超度半夢(mèng)---” “先別管了,門開了。快看,那邊有光---” “好---” 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先走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