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兩鳳相爭
三重天,迷淵凈土,無欲佛塔,一群僧侶,在欺負一個穿著僧袍的墨發(fā)少年。 那少年被打得口吐鮮血,卻似木頭人一樣,不還手,不呼救。 娟語路過,拂袖甩出一袖青光,將那些僧侶打飛出去十丈遠,僧侶倒地后當即不醒人事。 “你是這寺廟中帶發(fā)修行的和尚?” 少年不言,只是默默地點頭。 “為何不還手?” “佛曰---無欲則無爭---無爭則---” “瞎扯!我且問你,他們打你,你痛嗎?” 少年搖頭,道: “我天生便不知皮rou之苦。師父道,這是福---” 五感有失,是神識受損。娟語未詢問他的意愿,便以回生咒,替他修復神識。也便是此時,娟語才發(fā)現(xiàn)這孩子已修得神軀,但窺不見本格,實在是蹊蹺。本格乃神之原相,娟語的本格是青鳥,龍母的本格是龍,青冥的本格是巫靈,鵲橋仙的本格是凡人。一般神力越是高深,本格也就藏得越深。 娟語認為,一定有其它原因,并對此很感興趣,便贈他一片羽毛,道: “他日你若不堪忍受,便對著羽毛大喊三聲‘娟語’,這羽毛就會化作靈鵬,帶你離開---” 少年收下青羽,心想這里并無不好,為何要離開? —— 八重天,青山綿延千里,盡頭處百里平原,到處長滿了鳳棲花。南邊鳳棲花為赤,赤鳳一族長居于此。北邊鳳棲花為白,白鳳一族長居于此。南北以五彩河為界,三月鳳棲花璀璨,百鳥翩翩而來,越過赤色鳳棲花地,一路向北。 十年一度的百鳥朝鳳大宴,歷來由兩族輪流cao辦,今年剛好輪到白鳳一族。瓊漿玉露端上桌,百鳥喝了個爛醉,都沒留意到白鳳圣主滄珀與赤鳳圣主陽澤差點打動干戈。 而讓陽澤如此失態(tài)的,竟然是滄珀的小女兒滄雪。 滄雪的生母乃是三重天水目神女,九重天下出了名的冷面仙子,生得一雙纖纖妙手,善奏天籟之音,多少神君踏破門檻求娶,滄珀也在其中,她卻一個都沒看上,一心鉆研道法。水目神女乃孔雀一族,三十年前其母屏山夫人歷劫,她暫代母親參加百鳥朝鳳宴。百鳥起身敬酒時,她被迫喝了一杯,便不勝酒力,醉倒宴席上,這才便宜了滄珀。不過水目神女畢竟是幾千歲的老神仙了,又修的是道法,早就看破紅塵,誕下滄雪后,便差人將孩子送回鳳棲之地,并與滄珀約下不見不擾之約。 陽澤有些喝多了,看到來攙扶父親回房的滄雪,想起水目神女神乎其神的琴技,便讓滄雪表演。 滄珀自然不愿意,兩人便因此吵了起來。 —— 宴席過后,一片狼藉,本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初衷,滄雪獨自一人去五彩河邊散心,因為無聊,便伸手去河里撿五彩石。五彩河本是無色的,正因為河中有五彩石,才有這斑斕之色。 斑斕的河水映著她清秀的面龐,她不知是無聊還是咋地,對水中的自己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但不是特別整齊的牙齒。 一抬頭,便看見河對岸有個赤衣少年,一臉邪笑地盯著自己。 “滄雪meimei,好久不見啊---” “誰是你妹!” 她一口懟了回去,絲毫不給對方留情面。這赤衣少年名喚陽黎,陽澤的兒子,只比她年長十歲,每次見了張口閉口便是‘meimei’,自來熟,人來瘋,惡心得緊。 她不喜歡陽澤,更討厭陽黎。 “再亂叫,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哎呦---火氣挺大的嘛---”此時遠處天空忽然飄來一道靈光,陽黎心血來潮,道,“要不,我送你份大禮,消消氣---” “不稀罕---” 滄雪轉身便走。 陽黎隨手抓了一片花瓣,往空中一甩,正中那靈光。 —— 那其實不是靈光,而是一只靈鵬。靈鵬被花瓣一擊幻滅,靈鵬背上的可憐少年沒了依托,大聲慘叫著從高空墜下。 “陽黎!你個混蛋!” 滄雪大罵一聲,隨即將手中石子打出去,化作一只五彩靈鳳,接住那可憐蟲,將他平平安安地帶到自己身邊。誰曾想,竟是個傷痕累累的同齡少年,僧袍襤褸,身上一股臭味。 “不錯啊,滄雪,又長進了---” 陽黎站在河對岸鼓掌,滄雪懶得搭理,彎腰問那少年: “你要去哪里?我喚靈鳳,送你一程---” 少年卻是茫然地搖了搖頭,道: “我不知道---那位神女說---靈鵬會送我去---可靈鵬---” 靈鵬被陽黎毀了! 至此,滄雪抬起頭又狠狠瞪了一眼陽黎,而后又問道: “你身上的傷,是誰弄的?” “是----是我?guī)熜?--” —— 僧袍少年名喚阿善,本是三重天水目河畔一名棄兒,靈貓一族的老嫗見她可憐,便將他帶回家撫養(yǎng)。阿善十歲左右,老嫗大限已至,臨終前將他托付給一位云游僧侶逸真禪師。逸真禪師乃無欲菩薩座下弟子,本來他將阿善帶回無欲佛塔,想給阿善行剃度之禮,誰曾想阿善那三千煩惱絲古怪得很,剛剃了便長出來,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次,逸真禪師也沒辦法,只好讓阿善帶發(fā)修行。 可其它師兄弟就看不慣他,覺得他是異類,常常欺負他。一開始,他感覺不到痛,便覺得什么都無所謂。后來神識修復,備受煎熬。師兄們的模樣越來越猙獰,他只好乘他們不注意,拿著娟語贈給自己的羽毛逃了出來。 “娟語---哪位神女?喂---陽黎,你聽說過嗎?” “看那靈鵬那么弱,應該不是很出名吧---” 滄雪覺得陽黎說得有道理,便道: “我覺得---那位神女也不見得可靠---要不這樣吧---阿善,既來之,則安之,以后你跟著我,我罩你---” 阿善聽了,不由得一怔。 但看她一臉嚴肅,不像是開玩笑。 對岸的陽黎則暗暗搖頭,心想: 早知道就不亂扔花了! —— 從那以后,阿善成了白鳳一族的小貴賓,每天跟在滄雪左右,就像滄雪的影子。阿善很聰明,什么東西一學就會,滄珀很欣賞他,有意將他培養(yǎng)成滄雪最忠心的護衛(wèi)。滄雪的堂姐滄霖卻不樂意,因為十年后的阿善不再如初來乍到時那般慘淡,他臉上的傷痕痊愈了,個頭也長高了不少,往鳳棲花地里一站,連花也羞愧地低下頭,芳心暗動的少女滄霖又怎能不動心? 但阿善卻像個木頭一樣,每天只知道研習法咒,要么就跟滄雪對練,根本不搭理柔情似水的滄霖。 這天,阿善不知是累了還是怎地,躺在鳳棲花地里睡著了。 滄霖的侍女安然瞅見了,便忙去稟告滄霖。滄霖喜滋滋地趕來,以為終于可以一睹阿善絕美的睡顏。她故意放輕腳步,害怕吵醒他。近了些,便聽見阿善在說夢話,手在空中抓啊抓,那姿勢,就跟滄霖小時候追蝴蝶一樣。 “別走---別走----” 叫誰別走呢? 滄霖以為他做噩夢了,走過去握住他的手,柔聲道: “別怕,我在---” 老實說,阿善的睡顏真是耐看,讓人忍不住想細細撫摸他那微挺的鼻梁,以及不薄不厚的雙唇。 但阿善很快就醒了,她忙抽手。 滄霖臉紅了,放下無處安放的手,看向別處,半晌才小聲解釋道: “你剛剛---好像做噩夢了---手伸得老高---” “哦---” “你---在叫誰別走?。渴悄愕挠H人嗎?” “不記得了---” 他真的不記得了,奇怪的是,自打記事起,他身邊除了靈貓婆婆,就沒別的走心之人了。 或許,他還懷念靈貓婆婆,懷念那慘淡而短暫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