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性，血?dú)夥絼偅攀怅J到四虛之地，尋生門入魂道。他于魂道中，質(zhì)問燕子魂，他七姐迷失心智，可是它害的。然而等到的，不過是一聲聲冰冷的嘲笑。

    【你知道答案，卻還要來這里，佯裝憤怒。虛偽的神啊，何時(shí)才能撕下你的面具，坦誠相對(duì)呢？】

    “誰裝了---你說誰裝了！”

    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很多人都說，燕子魂森羅萬象，蠱惑人心，盡干壞事！

    【除了你，還會(huì)有誰呢？你分明聽見了，她口口聲聲喊著，不是她的時(shí)候，你不信她。她口口聲聲喊著就是她的時(shí)候，你還是不信她。等到她化作一堆白骨了，你倒是信了。哈哈哈---】

    “閉嘴---你給我閉嘴---”

    魂道中，咆哮聲在回蕩。

    【你說，這神吶，可真是矯情---偏要等生離死別了，才覺得情真意切---好像這情不沾點(diǎn)鮮血，就是假的---】

    “沒有---我從沒這樣想過---我想救她的---我想的---只是---”

    【只是修為低微，是吧？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母親，云荒龍母，為何不肯出手？以你母親的修為，還應(yīng)付不了幾個(gè)神使嗎？你說---她盡力了嗎？很顯然，她沒有---可她---為何不肯盡力？哈哈哈---因?yàn)?--不是她生的---死了也就死了---沒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嗎？】

    “不---不是---不是這樣的---我母親不是這樣的人---”

    【可憐吶，一邊自欺欺人，一邊又忍不住去懷疑---】

    “你撒謊---我從來沒懷疑過我娘---我娘關(guān)心七姐---當(dāng)初七姐毀了容貌，她還叫我和八姐去找孟婆求藥---”

    【是啊，求藥，她為什么不自己去呢？】

    “她---”

    是啊，娘為什么不自己去？孩子受傷了，哪個(gè)母親還坐得??？記得當(dāng)初七姐被毒所傷，慘叫不止，八姐把六哥叫來了，還被母親一頓呵斥。好像洞房花燭夜，比七姐的性命還重要。

    是啊，娘不在乎七姐，娘不在乎！

    “我娘---我娘不喜歡七姐---我娘---不愿意救七姐---”

    眼神渙散，他已然被燕子魂說服。事實(shí)上，燕子魂惑心，只要心中有一絲絲動(dòng)搖，便會(huì)被放大，直到吞噬自我。

    ——

    “喂---喂---”

    黑暗魂道中，女聲回蕩。緊接著，又傳出掌摑的聲音。

    “還不醒。不會(huì)真被吞噬了吧？喂---喂---”

    啪啪，又是兩巴掌。

    這次九殊醒了，睜眼便慌張地推開青兒，如同見鬼了一般，話都說不利索了?！捌?--七姐---你怎么來了---”大概是心魔作祟，九殊看到的不是青兒，而是化為枯骨的蒼七草。

    “還不醒！”

    青兒不耐煩了，嗖地沖過去，啪啪又是兩巴掌。這下，九殊徹底醒了，當(dāng)即跳起來凝氣為刃，劈向青兒。

    “何方妖孽，竟敢捉弄本君！”

    “你這小郎君，怎這般不識(shí)抬舉。”青兒一邊躲閃，一邊罵道，“我好心救你，你卻拔刀相向，是何道理?！?/br>
    “我才不信。你定是燕子魂幻化來騙我的---”

    思及此，九殊攻勢更猛。青兒也沒料到，這九殊動(dòng)真格以后，竟比她技高一籌。好在這里是魂道，燕子魂到處皆是，她可以尋求燕子魂的幫助。想著九殊定是不肯聽她解釋，她干脆召來燕子魂，先擾亂九殊的神脈，再將他綁起來，吊在半空中。

    “我還從沒見過像你這么頑固的榆木腦袋。誰騙你了，要不是看在蒼七草的份上，我才懶得救你呢?！?/br>
    一聽蒼七草，九殊神情有所動(dòng)搖，忙問：

    “你認(rèn)得我七姐？”

    “當(dāng)然認(rèn)得。我是前任青女牧九傾，九命真主麾下第五命徒。蒼七草看守青冢時(shí)，我常來青冢陪她聊天解悶。她無聊時(shí)常以流沙敘事，我在流沙畫中見過你---”

    幸好蒼七草畫過，不然青兒真會(huì)任由他在魂道中自生自滅。也不知為何，燕子魂似乎特別不待見九殊。

    “說吧。你來這里做什么！”青兒以燕子魂幻化一張椅子，坐下來，翹著二郎腿，一副審問犯人的姿態(tài)。

    起初九殊不打算開口，可想到那只?？莨堑纳n七草，便覺得一時(shí)之氣也沒那么重要了。不就挨了一巴掌嘛，大丈夫能屈能伸，哪天出去了再光明正大地討回來！然而，恩恩怨怨再多，也比不上青兒當(dāng)著他的面cao縱燕子魂更有誘惑力！

    傳聞燕子魂不死不滅，能蠱惑人心，無法駕馭，這命徒又是如何做到讓其俯首稱臣的？

    “我來這里，是為了查明我七姐被燕子魂蠱惑的真相---”九殊死死盯著青兒的臉，不希望錯(cuò)過半點(diǎn)蛛絲馬跡，而后他看到了不屑和鄙視，“你老實(shí)說，是不是你蠱惑我七姐---”

    青兒毫不留情地翻了個(gè)大白眼，道：

    “最討厭你們這些神君，動(dòng)不動(dòng)就拿燕子魂當(dāng)擋箭牌。沒錯(cuò)，燕子魂是能蠱惑人心，可也不是見人就咬的瘋狗。燕子魂既然認(rèn)了蒼七草，又怎會(huì)加害于她？再說了，前幾日我見她還好好的，哪里像是迷失心智的樣子？不過話說回來，我雖然不待見你，卻與你七姐甚是投緣。說吧，蒼七草怎么了？是病了還是怎地---”

    這倒是令九殊意外，牧九傾并不知道蒼七草遭難，只剩下一具枯骨。九殊紅了眼眶，哽咽了好一會(huì)兒，才說：

    “她---她殺了龍嬰---”

    “嗯？”青兒微微驚訝，蒼七草可不像是那種喜歡打打殺殺的神，青兒記得蒼七草曾說過，她最大心愿便是和心愛的人歸隱青冢，“龍嬰是誰？”

    九殊吸了口涼氣，緩了會(huì)兒，才又道：

    “六哥的孩子，我的侄兒---”

    青兒先是震驚，而后無比篤定地說道：

    “不可能。蒼七草不可能干這事---因?yàn)?--”

    話說到一半，青兒又給咽了回去。她答應(yīng)過蒼七草要保密的，可不能在這時(shí)違背了承諾。

    “因?yàn)槭裁?？你說啊---”九殊音調(diào)猛地提高，聲音都變了。他太想證明蒼七草是無辜的了?！澳阏f話啊---你為什么不說---我七姐是不是跟你說了什么？”

    “她跟我說了什么不重要。”青兒冷聲道。

    “怎么不重要！很重要！她被鴆毒焚身，只剩下一具枯骨---若再曝曬幾日，殘魂散盡，就真的----”回天無力了！

    “你說什么！”

    青兒猛地站起身，竄到九殊跟前，看見九殊淚流滿面，才敢確信他沒騙她。不過仔細(xì)想想倒也不奇怪，若是諸神認(rèn)定蒼七草是兇手，定會(huì)將她的身世拿出來說事，數(shù)罪并罰，判焚身之刑也在情理之中。

    “告訴我---為什么你認(rèn)定，七姐不會(huì)殺害龍嬰----”

    九殊低下頭懇求青兒。他需要真相，他要拿著真相去救他七姐，他想要補(bǔ)救他所犯下的錯(cuò)。

    “我曾發(fā)過誓，不告訴任何人?！鼻鄡赫f。

    “她承認(rèn)了---”九殊咆哮道，“她在諸神面前，承認(rèn)她殺了龍嬰---我起初以為，她定是瘋了---可后來---她跟我說，多聽娘的話---她咎由自取---我就覺得不對(duì)---我才想起來，她一直低著頭---七姐不擅長撒謊，她只有撒謊的時(shí)候，才會(huì)低著頭---”

    起初九殊以為，七姐是因?yàn)槔⒕尾挪桓姨ь^?？珊髞?，當(dāng)七姐真的看向他時(shí)，那眼神一如往日清澈見底，不像是墮落的樣子?？墒牵呓阌昧恕逃勺匀　@樣的詞，這又讓九殊陷入了迷霧中。他不敢深信她是無辜的，亦不敢相信她有罪。

    青兒又讓九殊將整個(gè)案件從頭理了一遍，琢磨了許久，才道：

    “蒼七草起初不認(rèn)，從龍淵大牢出來后，忽然就認(rèn)了---這不是很奇怪嗎？難道是屈打成招？”

    九殊搖了搖頭，道：

    “七姐身上不見傷痕，而且以七姐的脾性，肯定不會(huì)屈服。”

    “這也是。她既然忍得了浣---”話說到一半，青兒忙頓住，改口道，“或許，是受了脅迫---”

    而且殺龍嬰可是大罪，能讓蒼七草乖乖就范的，應(yīng)該就是那件事了。

    “蒼七草現(xiàn)在何處？”青兒問。

    “龍淵殿外---”九殊哽咽道，“掛著！”

    “行！你帶路！我去救她。”

    牧九傾心想，自己難得有個(gè)能說話的朋友，可不能眼睜睜地看她遭罪。而且正如九殊所擔(dān)心的，再曝曬幾日，真就回天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