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前事(七)
蒼九殊消失后不久,鬼脈忽然大舉進(jìn)攻魔域。大戰(zhàn)接連不斷,持續(xù)了上百年,雙方元?dú)獯髠?。鷹王乘機(jī)帶兵進(jìn)攻鬼脈,鬼王及其麾下大將悉數(shù)被俘。原本鷹王并沒有把握生擒鬼王,畢竟勢均力敵,鬼王麾下還有一員實力深不可測的大將魑魅,所幸的是在鷹王進(jìn)攻的前夕,魑魅中了鴆毒,臥床不起。 受降大典上,鬼王卻道: 【鷹王若能將叛徒蒼九殊交予我,本王愿意自降身份為將,任鷹王差遣?!?/br> 蒼九殊從神魔堆里走出來,直面鬼王眸中怒火,道: 【蒼九殊在此,不知鬼王有何吩咐?】 說完,他還刻意動了動手腕上的黑金鎖鏈。那是百年之后,梅長雪首次見他,手腳均被黑金鎖鏈鎖著,衣衫不整,長發(fā)凌亂,面上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若不是他自稱蒼九殊,梅長雪還以為是從陰溝里爬出來的妖怪呢! 【小人!老子劈了你!】 鬼王忽然掙爬起來,凝聚鬼刃,劈向蒼九殊。蒼九殊連忙后退,舉起黑金鎖鏈迎接鬼刃,只聽錚地一聲,黑金鎖鏈應(yīng)聲而斷,他的胸口多了一條血色口子。 ——— 【九殊!】 人群中的蒼七草大喊,想上去幫九殊,卻被蒼六衍給拽住了。 【別添亂,先看看情況再說!】六衍勸說道。 如此,心急的七草才靜下心來繼續(xù)觀看戰(zhàn)況。只見蒼九殊旋身化為真龍,嗖嗖轉(zhuǎn)了一圈,張口噴出黑色火焰,困住了鬼王。而他全身上下,均被黑色魔氣縈繞,儼然是一條魔龍,哪里還有云荒神龍金光閃閃的風(fēng)范?。∩n七草受不了了,捂住口阻止自己哭出聲。 這些年,九殊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她應(yīng)該去找他! 她本該做些什么的! —— 【黑色魔炎---他---他入魔了---】禿鷲公主喊道,【快散開--】 果不其然,魔龍扭頭便開始攻擊在場活物。魔炎蔓延,妖魔四處逃竄,梅長雪再也坐不住了,化生氣為刃,飛身進(jìn)攻龍頭。結(jié)果龍頭一張,活活吞了她。 【真主---】 云煙打算駕馭白骨營救,青律制止她,說道: 【真主不死,不會有事的,先離開這里再說?!?/br> 同樣這邊,蒼七草也不肯走,怎么拽也拽不動,無奈之下蒼六衍只好將她攔腰抱起,強(qiáng)行帶走。魔炎如此兇猛,就連鷹王也因為無法抵御熊熊熱浪往遠(yuǎn)處站。 —— 被活吞了梅長雪,一路尋到神心處。神心早已被魔氣腐蝕得千瘡百孔,他不是第一次發(fā)狂,有消息傳來,鬼王麾下有一魔龍,能噴黑色魔炎,甚是兇猛。 他的本我還在,只是被魔氣壓制,沉睡了而已。 【蒼九殊,你聽得見嗎?】 不管她怎么喊,本我仍舊沒有蘇醒的跡象。她只得嘗試著,將魔氣往自己身上引。一開始,魔氣始終不為所動。連續(xù)嘗試了許多次,都是以失敗而告終。她實在想不到別的辦法了,后悔極了,如果不是她執(zhí)意要扶持鷹王,如何當(dāng)初她再謹(jǐn)慎些,他就不會將自己逼至這副境地! 【蒼九殊,你憑什么——憑什么這樣對你自己——我都說了,我自己會想辦法,不勞你費(fèi)心——你憑什么未經(jīng)我允許,擅自做決定——你知不知道——我不是萬能的——你這副樣子回來——我?guī)筒涣四恪沂裁炊甲霾涣恕?/br> 眼淚啪嗒啪嗒滴個不停,她多么希望他會忽然間跳出來,就跟當(dāng)初在黑淵一樣,用輕松的口吻告訴她,這只是他的分身而已! “不——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辦法的——我做不到,興許別人可以——對,術(shù)業(yè)有專攻——” 她又跑了出去,懇請鷹王生擒九殊,不要傷了他。魔龍戾氣重,鷹王費(fèi)了不少勁才降住了他,正要帶走時,鬼王忽然躥出來捅了九殊一刀。 ——— 【蒼---蒼九殊---】 血濺在她臉上,她有些錯愕,待回過神,怒火中燒,直接凝刃劈了出去。鬼王本能地持刀迎上,熟料七彩光芒一照,鬼刃和胳膊瞬間化作生水! 失去胳膊的鬼王失聲大叫,眼睜睜地看著生水主動流入蒼九殊體內(nèi),傷口愈合了! 梅長雪也很吃驚,不是生氣在作怪,而是萬靈之書!之前被九暝攻擊時,萬靈之書也是閃現(xiàn)七彩光,直接將攻擊化為生水! 但奇怪的是,時靈時不靈的,根本沒法控制! 之后的受降儀式,梅長雪沒有參與,但聽禿鷲公主說,鬼王心服口服,沒有怨言。 —— 鷹王聚集幾個大將,合力疏導(dǎo)蒼九殊體內(nèi)的魔氣,煉化為魔丹神元,封印在神心一側(cè)。 【只要他不強(qiáng)行御氣沖擊封印,可保千年無虞。】鷹王道。 至于千年之后的事,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沒幾天蒼九殊就蘇醒了,一堆人圍著他,想聽他講他是如何混入鬼脈,又是如何取得鬼王信任,又是如何用計攻下鬼脈的。 蒼九殊用極為輕松的口吻回應(yīng)道: 【此事啊,說起來就復(fù)雜了——想當(dāng)初我只身離開旱地——遇到一只魔頭——我殺了魔頭,吸取魔氣,偽裝身份,混進(jìn)鬼脈——到處收集情況,送給魔域——后來事情敗露,鬼王就對我嚴(yán)刑拷打——我假裝受不了酷刑倒戈,出賣魔域——鬼王就信了,大舉進(jìn)攻魔域——來來回回,打了上百年——怎么樣?我聰明吧——】 【我怎么好像聽說,你是去說服鬼王和旱地結(jié)盟的,怎么又變計劃了?】有妖魔問。 【誰跟你說的?】九殊忽然變了臉色,道,【你這小妖,知道得不少啊。你不會是鬼王派來的jian細(xì)吧?】 【說什么呢!我怎么可能——】 話還沒說完,小妖扭頭就跑。蒼九殊拔腿就追,一把揪住小妖的腰帶,猛向后拽。危急時刻,小妖扔掉衣裳,化作鬼影,瞬間逃了。 隨后有妖怪大喊: 【魑魅跑了——魑魅逃出了地牢——不好了——】 鬼脈實力最強(qiáng)的大將,本來關(guān)在地牢里,日日喂食鴆毒,毀其靈脈,封印他的法力,沒想到有jian細(xì)從蒼七草那里偷了解藥,放走了他。 沒多久,鬼王帶著百萬鬼魅,來到旱地,說是要報敗仗之仇,要報斷臂之仇! 然而,還沒開始打呢,有鬼魅匆匆來報,說魔域乘機(jī)來襲,已攻取鬼脈半數(shù)地盤。于是鬼王打算撤離,卻被梅長雪攔住了去路。 【鬼王,你曾經(jīng)許諾過,會服從鷹王,任其差遣!怎么,才幾天,就翻臉不認(rèn)賬了?】 【小人作派!本王不服!】 【是嗎?你不也在旱地安排了細(xì)作嗎?沒本事就是沒本事,找那么多借口作甚!不過,你記好了,今日我們放你們走,不是因為我們拿你們沒辦法,而是因為我們不希望你們鬼脈從此銷聲匿跡!想抓你回來,有的是辦法!】 【狂傲!】 鬼王有要拔刀的陣勢,梅長雪搶先凝聚七彩刃,唬他道: 【怎么,你這次是想斷臂,還是斷腳???】 魑魅往前走了兩步,想挑戰(zhàn)能瞬間讓生靈化作生水的七彩刃,卻被鬼王抬手?jǐn)r了下來。 【這是混沌!鷹王借助天神之力,投機(jī)取巧,本王不服!倘若那天,天神背棄鷹王,本王定會卷土重來,與鷹王一較高下?!?/br> 說完,鬼王氣勢洶洶地跳上黑云,騰云而去。事實上,鬼王確實害怕了!待其走遠(yuǎn)了,梅長雪才松了口氣,才顧得上去抹額頭上的冷汗。 —— 某日,蒼九殊不見梅長雪,四處找尋,最后在旱地外的荒地里,找到了她。 【怎么了?不高興么?】他問。 【沒有?!克魍颐擅傻倪h(yuǎn)方,道,【我只是有些感慨而已。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又是三足鼎立!旱地沒有能與魑魅正面較量的大將——要是蒼七草的毒再——】 要是毒再厲害些就好了。可惜蒼七草的毒至今還停留在蝕rou不蝕骨的水平,估計短時間內(nèi)很難有突破了。 【那只鬼影藏得極深?!可n九殊打斷了她的話,道,【要不是我當(dāng)了多年細(xì)作,積累了不少經(jīng)驗,只怕到現(xiàn)在還被蒙在鼓里呢?!?/br> 涼風(fēng)拂面而過,她瞥了他一眼,而后迅速看向別處。 【你——你——有沒有熬不下去的時候?】她小心翼翼地問。 【有啊。但每每咬咬牙,也就挺過去了。你知道那時候我在想什么嗎?我在想,事成之后我就可以吹噓好一陣子了——】 說完,他竟然笑了。 —— 不知他的笑聲太過坦蕩還是怎地,沉重的心情慢慢消失了。她再度回頭看他,半晌才道: 【低頭---】 【好啊---】 他喜滋滋地俯首湊近,她抬起右手貼上他的臉頰,注入生氣,治愈他臉上的傷疤,重現(xiàn)俊朗面容。本來她沒多想,直到他慢慢握住她的手,心跳才開始失常,才開始注意到這不合時宜的距離! 【我就知道,不管多重的傷,都難不倒你?!?/br> 說著,距離拉近,唇齒相依。 —— 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用盡全力抱緊他,或是被他擁緊。她可以忘了身份,忘了混沌灰暗的天色,忘了這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只聚焦于此時此刻。薄若無物的七彩天衣顯得多余了,彼此的溫度交融,足以化去一切煩惱。 --- 云煙有事找九命真主,看見九命真主和蒼九殊結(jié)伴回城,連忙迎上去,道: 【真主,鬼王派使者送禮來了——是那細(xì)作鬼影——說是任由我們處置——鷹王在大殿上,眾妖魔都吵著要?dú)⒘斯碛啊?/br> 【殺一個細(xì)作,能有多少用處?!烤攀獾溃敬蛏叽蚱叽?,留著鬼影,說不定將來有用呢?!?/br> 云煙還杵在原地,很顯然她要的不是九殊的意見,而是九命真主的意見。 【按九殊說的去做?!棵烽L雪道。 【是---】 云煙領(lǐng)命而去,走了幾步,才回過頭,幽幽瞥了一眼九殊。起初蒼九殊不太明白,云煙為何會用那種眼神看他,直到無意中撞上青律,青律隨口問了句: 【你脖子怎么了,被狗啃了???】 九殊心中一緊,連忙抬手擋住她的視線,埋怨道: 【多事!】 【不識好歹!要是換了別人,我還懶得問呢!】青律拂袖而去,走了幾步又折回來,道,【有機(jī)會,我們兩個切磋一下---就當(dāng)是多年不見,敘敘舊吧?!?/br> 【可以---】 蒼九殊進(jìn)屋之后,連忙合上門,化物一面鏡子,才發(fā)現(xiàn)脖子上有齒印淤痕。 還真看不出來,梅長雪下口這么狠! 不過事后,梅長雪與他約法三章,讓他很是不爽。憑什么要他裝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又不是尼姑,為什么就不能談婚論嫁? 若真只是玩玩而已,他何必這么拼? 這天夜里,他做了夢,夢見自己成親了,揭開紅蓋頭,映入眼簾的是梅長雪紅潤的臉蛋。奇怪的是,大喜的日子她不笑反而掉淚。 【你怎么哭了?】他問。 【這只是夢而已。又不是真的——】 而后她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