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燕子，我不是在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我?guī)闳ト碎g，我們好好的---再也不折騰了---我現(xiàn)在就帶你走---帶上青詭---在他們找到之前---去人間，藏起來---對---藏起來---”

    九華將她抱在懷里，還沒走兩步，只聽轟地一聲，流沙流逝指尖，涼涼地、無情地宣告著一個事實(shí)。青燕子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娘親---”青詭失聲痛哭。

    身形微微一顫，九華連續(xù)后退了兩步才站定。有神使看他精神恍惚，便跳起來往他心口又補(bǔ)了一刀。九華慢慢轉(zhuǎn)過身，泛紅的眼眶里殺機(jī)畢露，男女老少，一個不留。

    “青詭---跟我走---我?guī)闳ト碎g---”九華道。

    “滾---你給我滾---我不會跟你走的---我要去找九巫殿下---我娘讓我跟著他---”青詭哭得傷心，語無倫次地說完后，扭頭跑出了靈淵。

    青燕子臨死之前，放心不下獨(dú)子，便叮囑道：

    【娘要走了，以后，你就跟著九巫殿下吧---聽他的話---好好的---要好好的---要做一個，正直、守信的神---不要學(xué)你父親---娘很抱歉---不能再保護(hù)你了---】

    “父君！”花郎喚九華。

    九華恍了恍神，盯著滿是鮮血的雙手，半晌才道：

    “你去---跟著青詭---保護(hù)他---”

    “可父君---”

    “去！”

    聽見九華提高音調(diào)呵斥，花郎才含淚離開九華，去追青詭。

    ——

    似乎梅長雪的詛咒，靈驗(yàn)了。九華努力了這么久，最后凄慘地發(fā)現(xiàn)，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倒在藤蔓床上，回想往事，腦海里只剩下一個‘悔’字。事實(shí)上，這不是他頭一次后悔莫及，上一次他反省出了一個阿善，可沒堅(jiān)持多久，又恢復(fù)如舊。

    恍惚中，他好像看見她了。

    她來了，身穿紅衣，卻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不要走---不要走---】他起身追了出去，一路追到靈河河畔，才追上她，一把將她摟入懷中。【你要去哪里---我陪著你---生生死死---我陪著你---】

    青燕子推開他，指著靈河中擴(kuò)張的靈道，說：

    【原本，我想從那里---去人間---可現(xiàn)在---去不了了---靈道變了---輪回也變了---】

    【不用怕---我陪著你---】

    【本來不怕的---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怕了---】調(diào)侃過后，她不再板著臉，笑著摟住他的脖子，說，【我想以后，還是不要再見了---】

    她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邊退邊沖他揮手告別，笑得就跟夏天綻放的向日葵一樣開心。他想追上去，可腳就跟生根了似地，動不了了，也開不了口。他明白她的意思，盡管道不同，她還是愛他的，只是愛得很累，累到她不想承認(rèn)。她終于消失了，成了‘空’的一部分。

    九華環(huán)顧四周，神魔相繼慘死，有人慘叫，有人歡呼。再看天上，九重天、八重天均已化為灰燼，無數(shù)天神慌里慌張地往下一重天逃，其中還包括鳳凰神族。

    再一回頭，柳靈鈞就站在他前邊不遠(yuǎn)處，也是仰望蒼穹，神情嚴(yán)肅得可怕。

    手開始變得透明，九華心想，還是走吧，去找青燕子。他感受到了她的氣息，仿佛無處不在。是啊，他們都即將化為空，而后由空再化為有，這是新的輪回。

    ——

    七重天毀了，六重天毀了，五重天毀了，四重天也毀了，九天和九地終于休戰(zhàn)了，天神和地神也知道團(tuán)結(jié)了，所向披靡的魔也開始露出恐懼的眼神。九殤天君終于出現(xiàn)了，只身一人，蚍蜉、九葉、蘇潛、南風(fēng)等信徒，皆不見蹤影。三重天以上全毀了，他們能去哪兒呢？

    答案顯而易見。

    “真主---快制止他---快制止他啊---”

    有天神在梅長雪身后苦苦哀求，九天和九地也過來，說要與她一起，對抗九殤天君。梅長雪回想起之前的種種，覺得還真是諷刺呢。不過，世上還有她珍惜的人，比如青兒，比如對她忠心耿耿的四大命徒，比如云煙等。那些曾和她一起并肩作戰(zhàn)，一起拼搏過的神魔，她愿意為了他們，奉獻(xiàn)最后一點(diǎn)力量。

    對抗死亡之刃，并不簡單。

    一個不留神，便在她身上留下一條長且深的傷口。死亡之刃又劈了過來，只是這次，她沒感受到疼痛，因?yàn)樵S久未見的柳靈鈞替她擋下了。

    “你這又是何必呢？”她說。

    “你雖不是我至愛，卻也是我所愛。梅長雪，對不起?！?/br>
    道歉完了，柳靈鈞也走了。似乎自從上次一別，再見就只是為了這么短短幾句話。梅長雪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樣，她好像麻木了，已經(jīng)習(xí)慣了生死訣別了么？

    九天與九地以她為刃，對抗死亡。她還是頭一次覺得，自己那么有用?？蓾u漸地，體內(nèi)的命格扛不住了。而梅長雪此時(shí)，也看到新的生機(jī)，那正是柳靈鈞所期盼的。這一刻，她忽然覺得，或許從頭至尾，就沒有誰對誰錯，九月也好，九華也好，柳靈鈞也好，九殤也好，她也好，都是為了各自的目標(biāo)在奮斗。

    但是，她不贊同九殤毀滅一切的做法。

    因?yàn)樯庞邢Ｍ?/br>
    ——

    她的意志融入生水命格，以生命之水的形態(tài)脫離神軀，纏住九殤。

    “你看見了，九殤，天意的形態(tài)---就在靈河之中---或許你早就看到了，只是你選擇視若無睹?？煞衽c我打個賭，都看了那么多年了，也不在乎這一時(shí)片刻---”

    本來九殤即將擺脫她，涅槃神火中的火芽和輪回之畔火蓮?fù)瑫r(shí)出現(xiàn)，融入生水中，共同抵抗九殤。生水與死水慢慢融合，最后轟地一聲，回歸最初的形態(tài)，化為雨滴降落世間。被這雨滴砸中的神，包括九天在內(nèi)，紛紛化為靈，歸為天地靈秀，無邊神力和記憶也在雨滴砸中的瞬間，化為烏有。

    雨滴落在九巫眉心上，如同梅長雪的手，點(diǎn)在他的額頭。

    九巫好像聽見了，梅長雪在說：

    【萬靈已生，我命你為萬靈之主，守衛(wèi)萬靈，享百年壽命?！?/br>
    除了九巫，所有靈都不記得自己是誰，來自何處，欲往何處去。靈河之中浮出一些野鬼，形狀各異，萬靈嚇得驚慌四散。九巫欲施展咒法，將野鬼驅(qū)趕至彼岸，卻發(fā)現(xiàn)神力盡失，只得率領(lǐng)萬靈rou搏野鬼。野鬼被殺后，亦歸為‘空’。有靈體浮出靈河水面，青詭用樹枝將其撈上來，問其姓氏來歷，只是搖頭說不知。

    多年之后的某天九巫在靈河河畔種驅(qū)鬼樹，有一男靈拎著水桶跑過來，說：

    “你挖深點(diǎn)，我?guī)湍銤菜　?/br>
    笑瞇著的眼，炎火色的發(fā)，肆意囂張的笑容，又回來了。

    此時(shí)九巫才明白，不管輪回怎么變，未斷的緣還會再延續(xù)。

    “我想在山上，建一座宮殿?！本盼渍f，“你有空幫我嗎？”

    男靈放下水桶，笑道：

    “現(xiàn)在當(dāng)然不行了。我得先回家，拿把鏟子！”

    于是，九巫帶著萬靈開始開山。九風(fēng)和九壤又因?yàn)樘媾匀顺鲱^不成而大吵了一架，牧九傾在一旁勸解了半天，兩人才肯拿起出頭繼續(xù)挖。

    九天因?yàn)樯襟w滑坡傷了腰，可把一眾女靈心疼壞了，因?yàn)榫盘斓哪槍?shí)在太好看了。

    等到度靈宮修建完畢，九巫設(shè)立二十八部，并為各部配置部主，舜樺、滄雪、云煙、妙香佛、無妄菩薩、九地等，均成了部主，以靈刃度化萬靈，斬殺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