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人嚇人嚇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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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瓊山的那日,恰逢一場大雨傾盆,顧如許咕噥著點兒背的同時,勤勤懇懇地帶著哈士奇翻山越嶺,找到了那條暗道的入口,甬道狹窄,隨身帶著的火折子受了潮,也用不上了,渾身都淋得濕漉漉的,很是難受,哈士奇一抖毛,她的臉也跟著遭殃,氣得她一巴掌拍在那毛茸茸的大屁股上。 “沒想到反派boss還沒到大結局也有這么狼狽的一天?!彼四樕系挠晁?/br> 哈士奇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您別這么悲觀嘛,內心陽光一點,夢想要有的,志氣還是要長在自己這的?!?/br> 她一哆嗦:“怎么,你是覺得我還有比這更尷尬的時候?” 被從前的師門當殺人兇手追打,滿肚子解釋跟誰都沒法兒說,還凄凄慘慘地淋著雨偷摸著回到后山,這等打落牙齒和血吞的劇情,史上有幾個反派boss碰上過? “這……人生如此漫長,其實也說不準?!彼卮鸬媚@鈨煽?。 顧如許斜了它一眼:“少來,人家人生漫長壽比南山,我可好,現(xiàn)在滿打滿算也就還能活兩年,你要是想折騰死我,早點知會一聲,我好提早琢磨一下遺書怎么寫?!?/br> 她帶著狗摸索著穿過暗道,頂起一塊地板,悄咪咪地爬出來。 哈士奇忙撲棱著要跟上,可惜腿短了一截,下去容易上來難,只得可憐巴巴地望著顧如許:“壯士,搭把手……” 顧如許看著它這副有苦說不出的樣子,實在好笑:“狗腿……是短了點哈?!?/br> 哈士奇咬牙切齒地瞪著她:“還不都是您給我變的!當初要是把我變成風流倜儻大長腿,就不會有今日了!” 她噗地笑出了聲:“把你變成‘風流倜儻大長腿’?我還沒怨你把我變成‘32a旺仔小饅頭’呢?!?/br> 哈士奇眼中透出一絲委屈:“這……這能怪我么?明明就是您……明明就是顧如許只有32a,我能有什么法子嘛……” 它委委屈屈的樣子,實在像極了她前世養(yǎng)的那只拆家傻狗,事已至此,她也懶得同它翻來覆去地計較了,伸手拽住那雙毛茸茸的狗腿,將它拉了上來。 身后突然傳來一聲輕咳,緊接著身后便遞來一面白白凈凈的帕子,蘭舟的聲音冷不丁響了起來:“趕緊擦擦吧,都濕透了?!?/br> 俗話說得好,人嚇人嚇死人。 她猝不及防,渾身的汗毛蹭蹭蹭地就豎起來了!猛一哆嗦,哈士奇便直挺挺地跌回了暗道里,凄厲地汪嗚了一聲。 顧如許整個人都繃緊了,一點一點僵硬地回過頭。 白衣紅綾的俊俏少年就站在她跟前,步子跟貓似的,一點聲響都沒,也不曉得幾時陰惻惻地站在她身后。 她瞪大了眼,咽了咽口水:“……你是鬼嗎?” 話音未落,額上便被彈了一記。臭小子下手還挺狠,她感覺自己眉心登時就麻了。 蘭舟將笑未笑地望著她:“我一直以為你在這后山閉關,潛心習武,倒是沒想到,你還有閑工夫,挖了條暗道。” 他將地板揭開,幽幽地看著底下的暗道,蜷縮在正下方的哈士奇望見他,立馬就蔫了,不知是畏懼還是心虛,竟然往后退了兩步。 顧如許這會兒信了,“比這更尷尬的時候”當真出現(xiàn)了,所以說啊,這flag真不能隨便插。 “那個……你幾時來的?”此時此刻,她已經(jīng)虛得抬不起頭來了。 “昨日?!彼戳斯醋旖?,冷笑一聲,“紅影教教主闖入犀渠山莊,在一朝風漣殺了個劍宗弟子,顧如許你行啊,閉關都閉到云禾山去了,要不是此生閣消息還算靈通,我還不曉得你又鬧出了這么大的事?!?/br> 明明這兒年長些的是她,卻不曉得為什么,這小子一個眼神瞟過來,便讓她莫名地覺著好像做了天大的虧心事。 誠然她的確對他撒謊了來著。 “你就這么想見他?”他皺起了眉。 昨日他聽說了云禾山上發(fā)生的事之后,便立刻來后山,推開這扇門之前,他還抱有一絲僥幸,希望只是有人冒充她,她仍在石室中閉關,他推開門便能見到她,此事不過是一場誤會。 但世上哪來那么多的巧合? 當他站在石室中,望著空蕩蕩的屋子,便曉得,她還是沒聽他的勸。 她還是讓他失望了。 他沒有讓林煦他們跟著,獨自在這間屋子里坐了一宿,連口茶都沒心思喝,滿腦子都在問是她去云禾山作什么。 他曉得這答案,只是不愿承認罷了,固執(zhí)地等在這,等她回到這間屋子里,親口告訴她,她到底想如何。 “倘若我說我有不得已的原因,非去不可,你信么?”顧如許心虛地瞄了他一眼。 他呵了一聲:“你還知道回來,我是不是還應該感到高興?顧如許,你是不是忘了,我們?yōu)楹我谶@瓊山中蟄伏整整五年?” 她一臉懵逼地看著他,雖然她此刻很想問他一句“為何啊”,但她更擔心這么一問,他就該懷疑她究竟是不是顧如許了。 她的目光不動神色地下移,試圖找個契機岔開話題,卻意外地瞥見他手腕上纏著一圈紗布,雪白的袖口下,滲出點點觸目驚心的血色,她登時一驚。 “怎么傷的?” 蘭舟下意識地將受傷的手往身后一藏。 她板起臉:“伸出來我瞧瞧?!?/br> 他繃著臉,遲疑片刻,將手遞了過去。 她撩起袖子看了一眼,這傷口劃得不深,但劃拉了好長一道,從手腕到半截小臂,若再偏一些,他的手筋就該被挑斷了。 她的臉色當即沉了下來:“誰干的?” 蘭舟默了默,到:“沒看清相貌,我回閻羅殿的山路上突然出現(xiàn)的黑衣人,不知是何來頭,使暗器打傷了我,不妨事,沒傷到筋脈,暗器上的毒我也解了,眼下只是皮rou傷而已?!?/br> 聞言,顧如許的眉頭擰了起來:“你沒還手?” 他嘆了口氣:“那人有些古怪,明明打傷了我,卻并未與我纏斗,而是掉頭就走。他輕功不錯,我擔心有詐,便沒有輕易追上去。” 他所言的確有幾分道理,那時即便追上去,也不定能查出什么。 “暗器可留著了?” 他點點頭:“我已經(jīng)將那暗器交給阿舒和帶去此生閣,查出此人不過是遲早的事。” “此事需得嚴查。”顧如許不由得回想起前些日子,總覺得有人在閻羅殿外盯著這里,雖不知是哪路人,但鐵定不是來瓊山觀光的。此次蘭舟竟遭人伏擊,還要受了傷,她不禁猜測這兩件事之間會不會有什么聯(lián)系。 蘭舟看了她一眼:“一碼歸一碼,此事我自會派人詳查,你休想岔開話題,你這次去云禾山究竟干什么了,開罪劍宗,過兩日江湖上關于你的傳聞又得多上一條,嫌自個兒仇家還不夠多是不是?” 顧如許尷尬地聳了聳肩,只得一一交代:“我殺的那個劍宗弟子吧……其實嚴格說起來我也不算是真的殺了個劍宗弟子,那小子是長生殿的殺手?!?/br> 蘭舟眉頭一擰:“怎么又扯上長生殿了?” 她抿了抿唇:“此事是從我發(fā)現(xiàn)有人在一朝風漣的糕點中下廚,想暗害沈雖白開始的……” “你還住在一朝風漣——?”他臉色頓變。 “每天上山下山的多麻煩……哎哎哎不是,你先聽我說完,瞎抓什么重點?!彼s忙將這個炮仗筒似的話題拽回來,“我查了好幾日,查到一個名叫‘孫煥’的劍宗弟子身上,果不其然,就是這小子搞事。我在一朝風漣里堵著他,審問了一番,曉得他原本叫‘九命’,是長生殿的甲等殺手,可惜問到關鍵時刻,這小子突然陰了我一把,沈雖白又恰好帶著一群劍宗弟子趕到門口,我實在沒法子,只得將人殺了?!?/br> 聽她說完,蘭舟陷入了沉思。 “長生殿竟然盯上了劍宗的人,阮方霆膽子不小?!?/br> “可不是嘛,看來上回在黎州還沒讓他長記性,這才幾個月,又出來作妖?!彼鋈灰患れ`,又道,“不過在他死之前,我倒是問出了一件事,阮方霆派甲等殺手潛入犀渠山莊,好像是為了照霜劍?!?/br> 蘭舟狐疑道:“長生殿要照霜劍作甚?” 照霜雖是不可多得的當世寶劍,但充其量也就是一把兵刃罷了,正因為在劍宗,才威名遠揚。即便長生殿搶了去,不過是讓劍宗在武林中顏面掃地,若是真因此殺了沈雖白,憑沈遇的脾氣,長生殿怕不是要倒大霉,阮方霆的下場也不言而喻。 長生殿收人錢財,在江湖中做著殺手營生,按理說與劍宗并無多大仇怨,何須冒著得罪天下第一莊和劍宗的風險,就為了去搶一把劍? 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際,顧如許繼續(xù)說道:“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長生殿似乎認為照霜劍就是多年前流落江湖的太子佩劍‘灼華’,故而前來搶奪?!?/br> 蘭舟一僵:“你是說……灼華?” 她點點頭:“此生閣的消息那么靈通,你該曉得這把‘灼華劍’吧?就是大周歷代君主賜給太子的寶劍,多年前突然不翼而飛了,聽聞一直流落民間。” “我知道,灼華劍。”他的神色有些凝重,“傳聞中能上諫昏君,下斬jian佞的傳國之劍,誰拿著它,國危之時,可代君擬旨,號令百官?!?/br> “……這么厲害?”她有些意外。 “嗯,此劍乃是開國太祖親手鍛造,此劍所及之處,猶天子親臨,群臣拜服?!彼狭撕涎?,似乎輕嘆了一聲,“只是五年前,隨著荷華宮那場大火,灼華也就此消失在皇宮中,不知所蹤。民間傳言,此劍流落于江湖,不知被何人納入囊中了……” 顧如許若有所思地遲疑了半響,問道:“此生閣知道此劍的下落嗎?” 他搖頭:“此生閣中只有些道聽途說的消息,信不得?!?/br> 她思慮良久,更為疑惑了:“連此生閣都不知此劍究竟落到了何人手中,長生殿怎么懷疑到照霜劍身上的?” 他默默地別開視線,漫不經(jīng)心地喃喃:“誰知道呢,或許是聽到了什么風聲吧……” 顧如許著實想不通:“這阮方霆古怪得很,明明是個江湖門派的門主,怎么凈對朝廷的東西如此感興趣?” 先是護國令,如今又是灼華劍,這人未免太不安分了。 蘭舟的目光漸漸幽深,望著窗外的雨久久無言。 顧如許覺得有些尷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其實還有一樁事……” 他回過頭,疑惑地望著她。 她似乎有些苦惱,糾結了半響,將滿腦子的前因后果理成了一句話。 “是個壞消息。中秋之后劍宗將與其他門派聯(lián)手,打算一舉攻下瓊山,我親耳聽見?!?/br> 聞言,蘭舟神色一凝:“可知是哪幾個門派?” 她想了想:“我看到的就有華山,峨眉,少林和方圓山的那個往復道人。” 他思索片刻,忽而一笑:“華山,峨眉,少林都來了,好大的陣仗……如此也好,當年的事可還沒問清楚呢?!?/br> 他的眼神讓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什,什么事?” 蘭舟瞥來一眼:“自然是在長嶺當日,沒能問清的‘那件’。” 講道理她現(xiàn)在有些茫然,不過提到長嶺,她便想起系統(tǒng)告訴過她的顧十一的成名之戰(zhàn)。 關外長嶺楊山谷,一戰(zhàn)群雄,開罪了四大門派的同時,顧如許這個名字也就此橫貫武林,據(jù)說當年死在楊山谷頂?shù)乃奈唬允撬拇箝T派中的佼佼者,其中一位更是當時的峨眉掌門,這些人名聲在外,卻敗得猝不及防。 江湖中無人知曉當日在楊山谷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得到消息的時候,只能替那四人收尸了。武林中傳言,是紅影教背后使陰招才勝了四位高手,不少人揚言要為這些前輩討回公道。 因此,紅影教可沒少被四大門派找麻煩。拜他們所賜,她在紅影教也沒睡幾個安生覺。 不過于她而言,此事除了給她招仇之外,似乎沒什么別的意義了。 然蘭舟提及此事時的口氣,總讓她覺得另有隱情。 暗道中哈士奇還在嚶嚶嚶地打轉,她覺得這么大的事,還是同其他人商量一番比較好。 “一會兒召集林煦他們來閻羅殿商議一番吧,畢竟中秋節(jié)眼看著就要到了。”她道。 蘭舟點點頭:“好?!?/br> “你先出去吧。”她指了指門。 蘭舟擰眉:“出去?” 她沒好氣地推了他一下:“本座要換衣裳,你還想看著不成?” 他的臉騰地一紅,當即扭頭走了出去,還順帶將門帶上了。 她逮著機會,先將系統(tǒng)從暗道里拉了出來。 “這小子可真嚇人……”她從櫥子里翻出一件干凈的衣裳,心有余悸道。 哈士奇低頭舔了舔毛,識相地別開視線,讓她在屏風后頭換衣裳。 “壯士?!彼硨χ溜L,晃了晃尾巴,“這是我自己給您的福利忠告,今后您能不惹蘭舟生氣,最好就別惹他生氣了,這對您來說,沒什么好處?!?/br> 顧如許站在屏風后搗鼓著衣裳,一條腰帶系了半天好像還是不對。她疑惑地朝屏風外看了一眼:“這小子不就是熊了點兒嗎,我這個做表姐的都惹不得了?” “話不是這么說的,有些人其實比看起來要復雜得多,您初來乍到,難免會有做錯的時候,您可以得罪這武林中所有人,包括沈雖白,但蘭舟……您就聽我一句行嗎?” 顧如許覺得這個系統(tǒng)怕不是壞掉了,她居然從它的話里聽出了“語重心長”的無奈。 她穿戴好,從里頭走出來,狐疑地望著它毛茸茸的背影,那種仿佛歷經(jīng)了世事蒼涼之后的落寞,嚇得她有些懵。 “能告訴我為什么嗎?”她好奇地問。 那條大尾巴晃了一下。 “不能?!?/br> “又權限不夠?” “嗯……” 她忍耐著油然而生的那股子焦躁,沒上前揍它:“以后你若是不能把話解釋清楚,就別輕易同我說了,白白吊著人的胃口,沒意思得很……” 哈士奇?zhèn)械赝骸皦咽?,你這樣說我很傷心的?!?/br> 顧如許笑容燦爛:“你的心還是拿去做鹵味比較實在?!?/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