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琵琶無弦
書迷正在閱讀:春情、老板今天不加班、末世狩獵者、一代女謀士、農(nóng)家小福妻、愛欲沉淪 (合集 H)、緋戀(女尊)、為兄更為夫(骨科 兄妹 誘jian H)、幫人開掛那些年[快穿]、龍虎相爭之小受得利
府中下人都是伺候完主子用飯后,才可自行去后院拿些吃食果腹。扮作丫鬟的顧如許是最后一撥撤下去用飯的婢女,收拾完秦氏屋里的碗碟后,隨婆子去了后廚。 各處宅院都有使喚丫鬟,她們這些做雜活的,無事便不必時時在前院候著。 顧如許今日沒什么胃口,吃得也少,幫著將碗碟洗了后,便在窗下小座了一會兒,其他婢女都各自散了,院中寂靜,四下也沒有察覺到暗哨。 想想也是應當,便是再森嚴的守備,誰又會在下人吃飯的院子里安插人手? 她在窗下難得發(fā)了一會兒呆,廊下燈火照在她手中的下下簽上,令她感到一絲迷茫。 說來她已經(jīng)許久沒這像這般不知如何是好了,明明早已決定了要做的事,卻偏偏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覺得心上空落落的,什么都沒有。 她抿了抿唇,身后忽然傳來腳步聲,她下意識地將手中的簽文藏入袖中,待回頭看清來人,方才松了口氣。 “闌珊啊……” 闌珊似是剛從鄭洵那邊過來,手中還端著碗碟。她將碗碟放下,浸入水中,回身看向她。 “屬下遠遠瞧見教主在這,便過來看看?!?/br> 顧如許道問:“你和闌意在鄭洵那邊如何了,可有受到為難?” 闌珊搖了搖頭:“那鄭二公子雖說窩囊了點,但比起鄭安那個紈绔要好一些,我和闌意侍奉他的起居,倒也不曾受到什么刁難?!?/br> “那就好……”闌珊闌意雖在此生閣多年,深諳與人交往之事,但畢竟是沒有武功底子的,若是再來個鄭安那樣的,她也沒心大到把這倆姑娘送去羊入虎口。 “聽閣主說,您今日去了平月山,可是碰上什么事了?”闌珊察言觀色的本是,在鶯燕云集的此生閣中也是個中翹楚,一眼便能看出她有心事。 顧如許默了默,道:“沒什么事,只是今日碰巧去搖了一回簽,不大如意罷了。本座已經(jīng)知會過阿舒,過些日子便找機會送你們離開鄭府,鄭洵那邊,你二人拿捏好分寸,免得讓人起疑?!?/br> “我們走了,您要留下?”闌珊疑惑道。 “嗯,本座暫且不能走。”她淡淡道。 闌珊沉默片刻,對她道:“教主,您莫嫌屬下多嘴,您近來似乎總是心事重重,自青州一別,您還記掛著沈少俠吧?” 她一怔:“……瞎說什么呢?!?/br> 闌珊嘆息道:“屬下在此生閣多年,即便沒有看盡人間冷暖,也尚且知道些人情世故,您對沈少俠可有情誼,屬下不才,還是能看出幾分的。您對他說的那些狠心話,怕是為了讓他遠離您身邊,免得遭受牽連吧?此來楚京的確兇險,不過在屬下看來,您與其杞人憂天,還不如將心放寬些,往后的福禍誰能說得準呢?但是失去了便是失去了,‘錯過’二字,不過是無可奈何之人聊以慰藉的說法罷了?!?/br> 顧如許輕笑一聲:“連你也曉得此行兇險,本座縱然武功蓋世,也不見得能全身而退,可他卻像是從未考慮過這件事,總是給本座找麻煩……” “沈少俠是個有心之人,想必也是曉得教主不愿牽累他的?!标@珊笑了笑,“屬下只知您此來是為了寧國府一案,卻不知個中緣由,只是奉命辦事,屬下和闌意被教主所救的那一日便立誓今生今世效忠于教主,絕無二心,無論教主在哪,屬下都愿意跟隨——沈少俠想必也是因為放心不下,想要幫上您一些吧。” 她莞爾,眼中略有一絲無奈:“他好好活著,就是幫了本座最大的忙了。” 闌珊會意一笑,不予置否。 “你可還記得自己的故鄉(xiāng)?”她忽然問。 闌珊愣了愣,旋即露出了溫柔的笑意:“屬下從未忘記過。” 只能留存于記憶中的合依,廣袤無垠的草原,漫山遍野的牛羊,有能歌善舞的族人,天真爛漫的孩童,還有她的阿爹阿娘…… 她也曾恨過毀了這一切的怒圖,但這些年她也逐漸明白,即便她心懷仇恨,故鄉(xiāng)和爹娘也都回不來了,她和闌意還活在世上便是不幸中的萬幸。與其懷著于事無補的恨意,還不如記著從前美好的回憶,記著她們夢中的那個合依。 她不知教主和公子執(zhí)意到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的緣由,卻知道自己應當做些什么。 顧如許看了她一眼,苦笑道:“本座卻是快要想不起家和故鄉(xiāng)原本的樣子了,看看這座楚京城,本該是最為繁華,得天獨厚的地方,可暗中的云波詭譎卻令人作嘔?!?/br> 是物是人非,還是本就如此,只有嘗過錐心刺骨的滋味,才會曉得。 算上這一世,她請系統(tǒng)讓她穿回這世間八回,本來天真地想著,能從最初開始,一步步走來,防患于未然,卻發(fā)現(xiàn)這壓根做不到。 她第二次穿回來的時機,是在顧家被斬首的那一日,她被沈遇偷梁換柱救了出來,跌跌撞撞地跑到順天門下,親眼看著顧昀和司茴人頭落地。 那一次,她病了好幾日,醒來后便怒不可遏地質(zhì)問系統(tǒng),重來一次為何跟她想的不一樣? 系統(tǒng)說的話,一度令她心如死灰。 無因便無果。 她是在什么樣的結局中設下了這個bug,其中的因果便再不可逆轉(zhuǎn)分毫了。若是改了這個“因”,讓顧家人免遭于難,那么這個“因”便不存在了,自然也不會有那個“果”。 沒有了最初的因果,便也沒有了那個一意孤行的顧如許。 因果相悖,別說顧家,只怕整個大周的氣運都會因此而變。 她,便是不可能存在于世間的東西。 多可笑,想救得人,死了。 想做的事,沒能做完。 什么都來不及,她心心念念下了決心,用盡了身為女主的運氣,得到的結果卻總是一句“來不及”! 這數(shù)次的輪回更迭,她究竟得到了什么呢。 好像只是愈發(fā)的迷茫。 有時她不禁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jīng)在這輪回中麻木了。 “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她對闌珊道。 “教主您萬事小心。”闌珊齊整了一下衣衫,離開了。 顧如許在這又待了一會兒,見天色暗了下來,才回到東院,一進門卻見沈雖白已經(jīng)回來了,不由得心生錯愕。 “……宮宴結束了?” “嗯?!鄙螂m白抬起頭,神色平淡地看了她一眼,“一個時辰前便結束了,只是發(fā)生了一點意外,才晚了些?!?/br> 顧如許眉頭一皺:“發(fā)生什么了?” “怒圖使臣看了宮中歌舞后,上貢了一把琵琶。” 一個時辰前,雙元殿中。 宮中舞姬獻舞一曲,弦停舞罷,令人心生贊嘆之余,阿布納一卻忽然上前道:“大周宮中的舞姬舞藝卓絕,琴師也技藝過人,本皇子時常聽公羊先生說起,此次恰好從怒圖帶來一把琵琶,想請大周的能人異士彈奏一曲。” “哦?”裴君懷有了幾分興致,“朕見過不少琵琶,卻不曾見過關外的,皇子不妨取來一觀。” 聞言,阿布納一沖公羊晏使了個顏色。 公羊晏心領神會,立即下去將琵琶取了來,呈給眾人看。 殿中官員皆是一臉不解,只因這把琵琶做工雖精細,卻沒有一根弦。 阿布納一高聲道:“這琵琶喚作慧音,乃是怒圖良匠打造,在怒圖曾有一位樂師會演奏,只是他此次沒有隨行,不知大周可有人能彈,為諸位獻上一曲?” 此話一出,令在座紛紛汗顏。 無弦的琵琶,如何能彈?遑論還能奏出什么樂曲來? 裴君懷當即詢問眾人,可有能彈奏此物的,卻遲遲無人應聲,臉色不由得有些難堪。 人家送來樂器,堂堂大周卻無一人能彈,豈非落人笑柄。 “啟稟陛下?!弊谝慌缘呐徵鋈黄鹕?,“宮中能人齊聚,一把小小的琵琶而已,必然有人能彈,只是一時匆忙,眼下尚需一些時候?qū)⑷藛緛?,不知阿布殿下可否等上一等?!?/br> 聞言,阿布納一點了點頭:“無妨,能找出這個人來,本皇子等上一會兒就是?!?/br> 說罷,便坐了回去。 殿中靜了下來,司菀見狀,命歌舞再續(xù),以免讓人干等著。 鄭承和裴瑛等人走進了偏殿,商議此事如何辦。 “莫說無弦的琵琶難彈,便是真有人能彈,也不過是與怒圖皇子口中那位樂師齊平,大周這顏面,恐怕難全。”鄭承的腦子還算清醒,細想了一番,覺出此種的陷阱。 裴瑛道:“這位怒圖皇子此次就是為了替怒圖扳回一成,才呈上那把琵琶,豈會那么容易讓人蒙混過去?” “不知殿下府中那位琴師可能彈奏?”他忽然想起了壽宴只是見到的那位帶著箬笠的男子。 裴瑛搖了搖頭:“他不擅琵琶,連指法都未曾涉獵,豈能讓人心服口服?” 便是阿彥真的能解這個圍,她也不能讓他冒險出現(xiàn)在雙元殿。 “大人,殿下,草民倒是有一計,不知可否一試?!?/br> 聞言,裴瑛才留意到鄭承身邊還站著一個青衣男子,沒記錯的話,他就是壽宴當日與鄭安起了爭執(zhí)的那個門客。 鄭承道:“殿下,這是下官府中門客白清?!?/br> 裴瑛看了他一眼,稍加遲疑,道:“有何計策不妨說說?!?/br> 沈雖白平靜地道出了計策,聽罷,饒是裴瑛都吃了一驚。 “如此大膽,能讓怒圖相信嗎?” 沈雖白道:“信不信全看如何說,這個計策須得有勞殿下與草民一同試試了,僅憑草民一人,不一定能堵得住那位怒圖皇子?!?/br> 裴瑛沉思片刻,終是點了點頭:“就這么辦吧。” 正殿中,眾人等了許久,心中愈發(fā)沒底,阿布納一卻是氣定神閑。 那把琵琶就擺在大殿中央,怎么看都無從下手。 裴君懷的臉色越發(fā)不悅,直到有太監(jiān)上前傳話,神色才松快一些。 他轉(zhuǎn)而看向阿布納一:“阿布殿下,會彈這把琵琶的人已經(jīng)找到了,既然如此,便開始吧。” 不消片刻,便有丫鬟抬來一把琴,與那把琵琶一樣,琴上無弦。 “大周人才濟濟,除了無弦的琵琶還有無弦的琴,今日一并演奏,阿布殿下意下如何?”阿布納一的眉頭微微一皺,旋即笑道:“請?!?/br> 琴與琵琶一同擺在殿中,裴瑛與沈雖白也隨之上前。 “沒想到大周能人竟是長公主殿下。”阿布納一笑道。 “皇姐?”裴君懷也沒料到如此。 裴瑛卻道:“陛下,我大周自古禮待賢才,有識則不問出身,既然如此,本宮來試一試,又有何妨?” 沈雖白亦隨之上前行禮:“草民白清,請與殿下同奏。” “看來長公主殿下心意已決,在怒圖,無論皇子還是庶民,只要有學識和本事,就能到得到尊重。國君陛下,吾等對長公主早有耳聞,據(jù)說殿下藝德雙馨,看來本皇子今日能一飽耳福了?!卑⒉技{一笑道。 聞言,裴君懷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既然皇姐能彈,便請奏一曲吧?!?/br> 裴瑛和沈雖白在琵琶和琴前落座,相視一眼,各自了然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