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不過一分鐘，陸鹿的電話又打來了，季讓蹙著眉頭不明所以。

    “還有事嗎？”他問。

    “就是單純看看你存沒存我電話。”她輕笑，一個字一個字的音調(diào)不輕不重地落下。

    他也在笑：“你覺得呢？”

    “嗯，還不錯。行了，你繼續(xù)去教你的小朋友吧，我先掛了，小季老師再見?！边@次是真聊完了。

    耳邊的余音戛然，皙白的皮膚浮上一層赤色，季讓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摸后頸，有些發(fā)燙，掌心更燙，他揪了揪領(lǐng)子，從桌上的書堆里隨便翻出一本，裝作什么事沒有的樣子。

    “季讓哥，你有女朋友了嗎？”徐安羽扒在卷子上，照著他教的方法排除錯誤選項答案，悠悠問道。

    季讓慢慢撥動書頁。

    “她是不是經(jīng)常給你打電話？”徐安羽有些煩惱，電話太多季讓哥就沒法帶他打游戲了。

    “學(xué)習(xí)時間不談?wù)撆c學(xué)習(xí)無關(guān)的事情，小孩子也不能談戀愛。”他說完開始思考起了徐安羽問的問題，她好像沒怎么給他打過電話，才認(rèn)識的時候會經(jīng)常找他聊天，高考結(jié)束會找他帶他出來玩，再往后就是現(xiàn)下這段時間，唯數(shù)不多的幾次還都是在一起連麥打游戲。

    那會兒心智不夠成熟，不懂她想干嘛，這會兒懂了，他又慫了。

    近三個半小時的家教結(jié)束，季讓簡單收拾了一下手里的草稿紙順在一邊。徐安羽重重呼出一口氣，今天他寫了好多題，錯的也不少，哪怕補(bǔ)習(xí)的時間到了季讓也還是一條不落的全給他講了，講得明明白白，他記住得也不少。

    “小季，留下吃個飯再走，順便跟小羽多玩會兒?！毙∮餸ama見他們出來，笑臉相迎。

    身后的徐安羽瘋狂點(diǎn)頭，眼睛‘噌’的一下亮了，完全沒有了剛才被題海折磨的慘態(tài)，季讓搖了搖頭，禮貌拒絕，他著急走，陳天韻的信息從半小時前就跟緊箍咒一樣催得他頭疼。

    “那行，回去路上慢點(diǎn)啊?！毙∮餸ama囑咐道。

    徐安羽癟了癟嘴：“季讓哥再見。”

    樓下，陳天韻的車直接停在單元樓門口，見他來，立馬按喇叭，降下車窗，副駕坐著薩摩耶，也對他叫了兩聲。

    “季讓，你也太慢了吧，我等的倆眼皮直打架都要睡著了你才來……”趙秋月低咳了聲陳天韻的一堆廢話才得以消停，“快上車?！?/br>
    “輔導(dǎo)題目耽誤了點(diǎn)時間，抱歉。”季讓坐進(jìn)后座，靠著窗。

    趙秋月在他上車的時候看了他一眼又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沒事，外面還早?！?/br>
    他點(diǎn)點(diǎn)頭。

    “吃什么各位？”陳天韻摸狗頭，往后瞅，“火鍋燒烤？還是日料烤rou？”

    “看你們?！奔咀岄_口。

    “那日料吧姐，你不是喜歡嗎？正好我也好久沒去了，吃一頓。”

    話音剛落下，趙秋月?lián)u頭否定，面對陳天韻的皺眉，她目光有些閃躲地解釋道：“我今天不太想吃日料，你還記得上次帶爸媽一起吃的那家菜館嗎？我覺得口味挺好的，要不要去？”說著余光不受控制地瞥向旁邊坐著的身影。

    那家館子這陣子頻頻在他姐的朋友圈出現(xiàn)，陳天韻想起上次她發(fā)的一條好吃到要減肥的相關(guān)朋友圈，還被他評論了豬頭的emoji忍不住笑出聲：“還吃？你不怕胖了？”

    趙秋月擠出一個假笑：“吃不胖?！?/br>
    “行！吃！”

    導(dǎo)航接近目的地，陳天韻把車臨時停靠到一家寵物店跟前讓他姐跟季讓下車把雪碧先送去洗澡，他一個人去找車位，然后直接去吃飯的地方等他們。

    趙秋月的第一反應(yīng)是為什么來這洗，平時不都在家附近嗎？她打開副駕抱雪碧的時候陳天韻朝她露了一排牙，她懂了，該說不說這樣子跟雪碧有點(diǎn)神似。

    季讓跟她并排，幫她開門。

    門上懸掛的風(fēng)鈴發(fā)出輕盈悅耳的聲響，坐在沙發(fā)上低頭看手機(jī)的女人抬手敲了敲身后的透明玻璃墻：“菲菲，來人了?！币袈?，她才將目光投到他們身上，與后者四目相對。

    對方從進(jìn)門的那瞬就認(rèn)出她，掉色的樹莓紅隱約偏棕調(diào)，莫名柔和，一股難抑的感覺從心頭鉆出。

    陸鹿起身扯了扯裙子的下擺，朝女生懷里的薩摩看了眼：“給狗洗澡？”

    趙秋月放下狗：“嗯。我們吃完飯再過來接它?！?/br>
    洗護(hù)室的門被推開，徐諾菲腦門上熱出一層汗，她剛把洗完澡的小貓放進(jìn)烘干箱，現(xiàn)在又來一個大家伙，她擦了擦汗，喝了杯水緩緩：“一個半小時來接沒問題吧？”

    “可以。”趙秋月先付了款，叫著季讓，“我們走吧。”

    期間陸鹿坐回沙發(fā)，逗起了狗，連他走都沒再去看他一眼，自然也就沒看見某人好幾次朝她看的動作。她現(xiàn)在心情不太好，與其說不好不如說堵，不就是一頓飯，少了個想睡的人，至于嗎？她在心底念叨。

    “看見沒，剛才進(jìn)來的男生長得不賴啊。”菲菲感慨了一句。

    陸鹿回：“關(guān)我什么事?！?/br>
    她又睡不到。

    “男人就跟我身上粘的貓毛狗毛一樣多的是，夜店長得比他帥得不少，沒睡到他不是還有下一個？”徐諾菲以為她說的是一句簡單的睡不到，沒聽出其他意思，“我那‘小男朋友’身邊的質(zhì)量也都不錯，晚上給你介紹一個？”

    “再說吧，有點(diǎn)累?！?/br>
    “不是吧你，坐著兩小時玩玩手機(jī)都累啊，我一個出力的還沒喊累呢，不準(zhǔn)累聽到?jīng)]，晚上還喝酒呢?！?/br>
    “我是說zuoai?！标懧钩榱藦垵窠聿潦?。

    “你昨晚……”

    “我像是有那個功夫的嗎現(xiàn)在？”陸鹿嘆了口氣，無奈道，“我這幾天跟你探店找鋪?zhàn)?，吃喝玩樂就差睡一塊了，累得跟狗一樣，還做。做什么？我有男人做嗎？”

    “對哦，你沒男人?！毙熘Z菲剛剛不小心把她代入自己了。

    “……”

    “不跟你說了，給狗洗澡去了，等這只結(jié)束我還要趕回去捯飭自己，員工一個休假一個請假我還不忘賺錢，你說說哪個老板像我這么敬業(yè)……”

    后面的話陸鹿基本沒聽，沒顧上，季讓發(fā)來的信息讓她烏云散盡：我跟她沒你想的那層關(guān)系，她弟是我舍友，去停車了，我們一起吃的飯。

    她沒回，丟下手機(jī)，走向?qū)櫸镎故竟衲闷鸲贺埌糸_始跟銀漸層玩。

    沒收到回信的季讓一門心思都在手機(jī)上，從出寵物店到飯館的大半路程他時不時重復(fù)掏手機(jī)的動作，至于趙秋月跟他說什么他都在簡短地應(yīng)和著。

    天色漸晚，微紅的晚霞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褪去色，街道兩側(cè)的路燈真正發(fā)揮它的效用。

    作為女生在正常速度下要跟上季讓的步子稍微有點(diǎn)吃力，趙秋月攥緊手心，糾結(jié)著并給自己做了很多次心理建設(shè)，很明顯她說服了內(nèi)心那頭，小心翼翼開口：“季讓，你現(xiàn)在有喜歡的人嗎？”

    聞聲季讓愣了一秒：“怎么突然問這個？”

    “沒事，”趙秋月略顯干澀地解釋著，“就是隨便問問?！?/br>
    “哦?！?/br>
    過了幾秒他又說：“謝謝你上次的粥跟藥?！?/br>
    “沒事的，我剛好出去吃飯要回來的時候陳天韻告訴我說你不舒服順路買的?！彼幌氲缴洗温牭剿柑圻B拖鞋都換就跑出去買藥跟粥，結(jié)果就等到她弟一個人。

    “嗯?！奔咀寷]拆穿她。

    陳天韻對待她姐喜歡季讓這事嘴不嚴(yán)實(shí)，哪怕趙秋月說了別告訴季讓，他照樣不聽，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喜歡就要膽子大，別這不敢那不敢的，假如成功了呢，別自我感動什么事都不說，不然靠什么讓他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只可惜季讓一根筋，不會轉(zhuǎn)彎，哪怕南墻他也一樣。

    所以他不想讓別人浪費(fèi)時間來撞他這堵墻：“其實(shí)你不用把精力投放在我身上，找點(diǎn)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或者換個人?！?/br>
    季讓知道自己這么直接不太好，但也還是說了。

    甚至做好了惹哭她被陳天韻捶的心理準(zhǔn)備。

    預(yù)想的遲遲未來，季讓扭頭看了眼，迎上他的目光趙秋月露出一個笑，她強(qiáng)忍著酸澀：“所以我是被拒絕了嗎？”她嘆了口氣，“沒想到第一次追自己喜歡的人還沒開口就被拒絕了，有點(diǎn)失敗呢。真的挺好奇你以后會跟什么樣的女孩子在一起，還挺想看看你的心里的標(biāo)準(zhǔn)答案是什么樣子。”

    “既然失敗了，那可以加個聯(lián)系方式嗎？畢竟認(rèn)識一場嘛?！彼f笑似的低下頭，眼睛有點(diǎn)濕。

    季讓掏出手機(jī)，依舊沒有信息：“我加你?！?/br>
    趙秋月握著手機(jī)，手有些抖，沒有好友驗證，上次添加好友的聊天提示還在對話框里，她第一次覺得原來跟自己喜歡的人加好友會這么難過。

    三人在館子會合，陳天韻一個人占兩座，明擺著的心思，季讓無奈搖頭，在趙秋月旁邊坐下。

    見人齊，服務(wù)員遞來菜單。

    “你點(diǎn)吧?！奔咀屴D(zhuǎn)手遞到里面。

    陳天韻一個人蒙在鼓里瞎起哄：“你怎么不讓我點(diǎn)？”

    季讓把菜單丟他面前：“你點(diǎn)?！?/br>
    “別別別別別……”陳天韻就口嗨，對飛來的那張紙唯恐避之不及，生怕碰到，連連拒絕，“我錯了錯了錯了，你給她給她給她?！?/br>
    “就這點(diǎn)能耐？”季讓笑出聲。

    趙秋月也被逗笑。

    場面出奇的、難得的和諧，讓陳天韻沒察覺出一絲異樣，吃飯的時候還因為自己出的點(diǎn)子暗戳戳得意地多吃了兩碗飯。

    結(jié)賬分開，趙秋月跟陳天韻兩人都說要送季讓回學(xué)校，畢竟開車來的，方便，季讓說：“不麻煩了，我打了車，過會兒就來，你們回去的路上慢點(diǎn)?！?/br>
    陳天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行，我們就先走了，你到學(xué)校給我回個信?！?/br>
    季讓笑了笑。

    街上人來人往，嘈雜，歡樂，趙秋月走了兩步還是沒忍住回了頭，少年挺拔的身姿像一棵青松，又如同清泉般溫和，哪怕被拒絕了，她也還是看一眼就會心動的程度。

    季讓掃了眼手機(jī)左右環(huán)顧找上車地點(diǎn)，也看見了她，她有些猝不及防揮手再見，季讓朝她點(diǎn)頭，指著反方向，嘴里說著我也走了。

    回家路上趙秋月發(fā)了條動態(tài)，圖片是雪碧趴在車?yán)锼X的照片，配文：今天也算勇敢過一次了

    季讓點(diǎn)贊了。

    如果說十幾分鐘前多的是因為被拒絕心情低落難抑，那這會兒更多的是想哭的勁，不是因為表白失敗的難過，是季讓對她態(tài)度的不改變，但她還是忍住了，她以為被拒絕了會讓彼此尷尬，彼此遠(yuǎn)離，甚至糟糕到連朋友都做不成?，F(xiàn)在看來，她想多了，季讓還是那個季讓，不會仗著別人對他的喜歡不解釋地故意疏遠(yuǎn)，他坦誠而坦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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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貓有話說：才想起來沒標(biāo)ending，本文he，hehe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