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方方的狹窄盒子里有些擁擠，百里辛和凱拉先生默契地停止了剛才了的話題。

    二十多個人擠在電梯里，大家默契地誰都沒有說話。

    逼仄的空間中，只有此起彼伏的安靜呼吸聲和衣物摩挲的聲音。

    每個人都穿著得體的服裝，嚴(yán)謹(jǐn)，謙遜，禮貌，識大體。

    隨著電梯上的數(shù)字變成“1”，金屬門打開，人們井然有序地跨出電梯。

    百里辛和凱拉先生走在最后面，刻意和前面的人拉開了距離。

    凱拉先生踮著腳壓低聲音湊到百里辛身邊，“辛，你向我提起那個六十歲老先生的事情，僅僅是你好奇還是你另有打算？你該不會還沒有忘記那個s-001打算違背愛區(qū)的安排吧？”

    “老天?！笨吹桨倮镄脸聊臉幼?，凱拉猛地拽住他的手臂，“答應(yīng)我，辛，千萬別這么做，這會害了你，在沒有前往愛區(qū)登記前，你還擁有首次的特權(quán)保護(hù)，可以念在你年少無知的份兒上只是讓你接受心理治療不會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但昨天你已經(jīng)前往愛區(qū)登記了，如果再反悔，可就不會這么輕松了，你會被送去精神病院關(guān)起來的?！?/br>
    “很少有人能從那里出來。”

    隨著接觸到的東西越來越多，百里辛也開始漸漸窺探到這片虛擬的黑暗鋼鐵之城的陰暗之處了。

    乍一看，這里自由又和平，安逸又享樂。

    不會有過度勞累的工作，不會有過多的精神內(nèi)耗。

    有新鮮的空氣可以呼吸，有漂亮的夜空可以觀賞，有娛樂活動可以參加。

    但在看似自由舒適的生活狀態(tài)下，規(guī)則就像盤根錯節(jié)的老樹根，貫穿到了生活中的每一處角落。

    什么叫“悲傷、痛苦并不是什么對人類心理有益的情緒體驗(yàn)”，作為人類的情緒感受，存在即為合理。負(fù)面情緒其實(shí)未必都要看成洪水猛獸，有些負(fù)面情緒恰恰可以讓人過分壓抑緊繃的精神得到放松。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公寓門口。

    就在他們即將穿過馬路走到對面的時候，變故陡然發(fā)生。

    “嘭！”

    一聲巨響，將周圍過路人的視線全都吸引了過去，其中也包括正準(zhǔn)備過馬路的凱拉先生和百里辛。

    兩人順著聲音看過去，只見一輛汽車的蓋子已經(jīng)被砸扁，在蓋子上面躺著一個人。

    那個人穿著一條裙子，腳上還掛著一只沒有掉落的拖鞋，她滿身血污，四肢折疊，扭曲地躺在蓋子上。

    海藻般的棕色卷發(fā)撒開蓋住了那人的臉和半個身子，鮮紅的血順著蓋子不停地流淌下來，滴答滴答淋在地面上。

    汽車主嚇傻了，慘白著臉從車上下來，驚慌失措地朝著四周解釋著什么。

    “我根本不認(rèn)識這個人！”

    “她是忽然從上面掉下來的！”

    “老天啊，這個人怎么砸到我的車上了，誰來幫幫我？這個人死了嗎？”

    周圍很快聚滿了人群。

    百里辛看著那人的裙子，眼熟到刺目。

    他記得，那天傍晚去他家的時候，凱拉夫人就是穿了一條這樣的裙子。

    凱拉夫人也有一頭海藻般的棕色長卷發(fā)。

    百里辛下意識看向了身旁的凱拉先生。

    凱拉先生呆滯地站在原地，好像嚇傻了。

    直到司機(jī)大喊了一聲“老天啊，到底有沒有認(rèn)識這個家伙？！我的車怎么辦？！”時，他才像是被什么東西忽然驚醒，跌跌撞撞擠開人群沖到了事故中心，飛奔到了那名女人面前。

    百里辛尾隨其后。

    他雙手顫抖地小心翼翼將女人的頭發(fā)撥開，露出了一張雖然鮮血淋漓，但還是很漂亮的臉。

    百里辛：“……”

    前天還在他的家里談笑風(fēng)生的美麗女人，現(xiàn)在卻像過季的玫瑰，迅速枯萎，生命流逝。

    那一瞬間，凱拉先生猶如世界末日一般，抱起凱拉夫人跪在地上絕望地痛哭起來。

    周圍嘈雜的人聲忽然安靜了下來，就連吵鬧的司機(jī)也止住了焦躁的指責(zé)。

    百里辛看著面前的凱拉先生，下意識抬頭朝著樓上看去。

    他很快就找到了凱拉先生的家，逆著晨光，他看到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從窗戶上探出腦袋向下看去，動作十分慌亂。

    百里辛猛然轉(zhuǎn)身朝著公寓里飛奔。

    他來到電梯前，發(fā)現(xiàn)此時的電梯數(shù)字顯示著數(shù)字“2”，箭頭則是“↑”，電梯正在向上走，而且還剛到二樓。

    等不了電梯下來了，百里辛一個閃身來到步行梯，三四個臺階一步朝著上面狂奔。

    那個黑影明顯不是機(jī)器人。

    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凱拉先生家里，很有可能就是殺害凱拉夫人的兇手！

    他要趕在那個人逃走前抓到那個人，絕對不能讓兇手逍遙法外！

    他和凱拉先生所在的樓層不上不下，處在三十層。

    百里辛速度極快，等他趕到十二層的時候，電梯也僅僅只是到達(dá)二十層而已。

    三十層的電梯前只有一名年邁的老奶奶在等電梯，顯然不是兇手。

    百里辛沒有任何遲疑，飛一般地朝著房間凱拉先生的住處沖去。

    凱拉先生的房間大門虛掩著，他推開門的時候，門推到一半撞上了個什么東西，發(fā)出了“啪”的清脆重響。他側(cè)頭看去，發(fā)現(xiàn)是居家型機(jī)器人躺在地上。

    它已經(jīng)沒有任何工作的跡象，失靈地癱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