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萼紅(三)
起初,只是因為頭磕在了榻邊瓷枕上,讓她疼痛不已。可李曄絲毫不顧,只是一味地扯她的衣裳,她突然就被怒氣充滿了胸口,便抄起桌上的書向他砸去。未靈承認,她用步搖劃向李曄的那一刻,是未曾料到自己收不住手的。 就那么一刻,就這樣吧,同歸于盡,就這樣,一起沉淪。她只有這一個念頭。 直到他捉住她的手,奪過步搖摔在了地上,“嘣”得一聲,玉石點地,再無完整。那是她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她珍藏多年,卻被李曄摔成了兩半。未靈登時氣急,再也顧不得許多,只一心想要去將它拾起來,卻又被李曄拉了回來。她便又抓又撓,在他肩上,頸上留下了細密,狹長得傷痕。 李曄喜歡女子反抗,若是身下的人同一條死魚一樣,那倒真真是沒有情趣。起先未靈抗拒,他只當是陪她玩玩,可后來她的動作太過激烈,下手也不分輕重,這可直接惹惱了他。 他直接將她按在榻上,盯著她許久,直到未靈也安靜下來。見他不言語,她便別過臉去,可李曄卻捏著她的臉,迫使她和他四目相對。 “我,不喜歡強迫女子?!?/br> 真疼,李曄是武將出身,手中的力氣自然是極大的。待未靈回過神來,哪里還有他的身影。 珍娘原先還在外邊等著李曄用膳,明明他是笑著進去得,怎的出來時是這般得怒氣沖沖,將她也嚇了一跳。 未靈拾起碎裂的玉石片,即便是再好的雕花刻紋,也不復存在。她再也顧不得,終于落下淚來,何至于此啊。 珍娘進來時,見她哭的那樣傷心與她手里握著的白玉蘭花,也就明了,便溫聲勸道,“姑娘莫要傷心,這上京好的玉石師傅這樣多,想來要復原,也不是什么難事?!?/br> 未靈聽得這話,果然止住了哭聲,卻不免抽噎幾聲,“這是我一位很重要的親人留下的,若是真能復原,那是再好不過?!彼D念一想,李曄走時那樣怒氣沖沖,又佯裝戚戚然說道,“本是我的錯,不該為了一件物什惹得大都督那樣不快,他必是惱了我了?!?/br> 珍娘道,“都督還是在意姑娘的,姑娘不必太過憂心,過幾天氣消了,也就好了?!?/br> 未靈心念,但愿真是如此,一面后悔自己太過魯莽,一面又擔心,若是前功盡棄,那才真是大大的不妙。 永熙四年春末,北朝與陳國久久僵持不下。北帝既已下詔,自然不是見齊旦頭顱不肯罷休,從下詔到開打也不過月余。 陳國雖富庶,可兵力實在算不上強悍。即便占有地形優(yōu)勢易守難攻,在北朝的鐵蹄之下,也連連丟失了十城。 邊城的消息傳到上京,再傳至朝堂。 雖說早已是料定了有此一戰(zhàn),可陳國厲公竟修書向元朝求援,還說愿割與十城賠償,倒是讓眾臣略略吃驚。 元瑯問道,“大都督你怎么看?” 李曄道,“全憑陛下圣裁?!?/br> 元瑯笑道,“定舟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此刻只是在商議對策,并不能算得決定。” 李曄頓首道,“若是援陳,可得十城。陳國修書也沒有說哪十城,若是偏遠之地,要起來也無甚益處;若……隨北帝攻陳,可得半數(shù)而治之,不過,這北帝狡猾,也不是那么好相與得。” 元瑯對李曄的話頗為贊許,只聽得李曄繼續(xù)說道,“無論是援陳還是伐陳,臣都愿意竭盡全力,為陛下分憂?!?/br> 元瑯道,“朕會好好斟酌?!鞭D而問及其他大臣的意見,與李曄大都相同,剖析厲害,卻不點出主張。不過是無解,便也容后再議。 雖說珍娘勸解她李曄并非真的生氣,可他也實實在在拋下自己這么多天,再未來過。珍娘雖然不再攔著她,可是她在府里閑庭信步,竟也沒有一次遇到過他,后同珍娘打聽,才知近日李曄都在京郊巡營。 未靈翻開案上的詩卷,卻怎么也讀不下去。只見一丫鬟捧著茶水,亦步亦趨得行至案邊,為她續(xù)上。 她瞧著人眼生,便問道,“你是新來的丫頭?從前不曾見過。” 那婢子答:“奴婢在這府上已是兩年有余,并非新來的。珍娘說姑娘是柳州人,所以想找個柳州的丫頭近身侍奉。因而遣了小梅前來侍候。” 未靈道,“小梅……你,也是柳州人?” 小梅答道,“奴婢也是柳州人,或與姑娘同鄉(xiāng)?!?/br> 四目相對,未靈了然,便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