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節(jié)
“趙翁,怎么辦?” 車內(nèi)的兩個男人滿臉焦急,同時撲向窗口,對纏在窗外的水母咬牙切齒。幾個孩子圍在趙翁身邊,年紀最小的趴在趙翁懷里,表情中不自覺透出恐懼。 “別怕。”趙翁安慰孩童,當場催生出一株發(fā)光植物,試著轉(zhuǎn)移孩子們的注意力。表情看似平靜,實則心中和男人們一樣焦急,想不出擺脫水母的辦法,他們注定會困死在這里。 就在這時,車窗前的男人發(fā)出驚呼:“趙翁,快看!” 聽到男人的聲音,趙翁抬頭望去,透過水母觸手的縫隙,能看到一個個龐大的黑影正穿透雨幕,向車隊快速接近。 那些黑影過于龐大,排開洪水,活像是一座座活動的小島。 車內(nèi)的男人不斷咽著口水,緊張、激動和恐懼交織在一起,不斷沖刷過腦海。他們的手開始顫抖,控制不住抖動的指尖,只能雙手交握,手指用力,盡量抑制住激動的情緒,視線牢牢盯著趨近的龐大隊伍。 “那是海龜,海龜群?!壁w翁見多識廣,透過愈發(fā)清晰的輪廓,很快辨認出來者是誰。 “海龜?”男人們立即道,“我們有救了!” 孩童們抑制不住好奇心,壓下害怕的情緒,一起湊到窗前,透過交纏的水母,望向沖過來的龐然大物。 葉安站在海龜背上,居高臨下,能清楚看到車隊的處境。 車隊成員被水母群遮擋,并不知曉葉安到來,全都撲在窗前,期望海龜能吞掉水母,讓他們能夠脫身,尋到一條生路。 水母知曉天敵逼近,卻不想放棄到手的獵物,仍在不斷收緊觸手,隨時可能將車廂壓扁。 海龜劃動前肢,很快來到近前,布滿利齒的嘴巴張開,一口咬住體長數(shù)米的獵物,吸果凍一樣吃了下去。 無論有毒還是無毒,無論毒性是否劇烈,在海龜面前,任何一種水母都是食物。捕獵只需要簡單的步驟,張嘴,吃下去,然后尋找下一個。 水母結(jié)成的長鏈頃刻被摧毀,鏈上的水母奮起反抗,卻根本不是海龜?shù)膶κ?。哪怕它們纏上海龜?shù)纳眢w,也無法破開龜甲,撕開僵硬的皮膚,反而替海龜省了力氣,歪一下脖子,張嘴就能吞掉。 海龜輪番發(fā)起攻擊,水母群迅速喪失抵抗能力。 吃飽的海龜用前肢和身體掀起水浪,將散落的水母卷起來,迫使它們大批量聚集,讓同伴吃得更加輕松。 兩只小海龜受到同族的保護和照顧,不需要主動出擊,撕碎的水母飄到嘴邊,足夠?qū)⑺鼈兾癸枴?/br> 讓車隊陷入絕境的水母群,眨眼的時間就被海龜吃掉大部分。余下的四散零落,無法大規(guī)模聚集,意味著無法互相借力,只能陸續(xù)被水流沖走。 成群的水母威脅性極大,水中的種群多不是對手。 一旦落單,形勢瞬間顛倒,獵手很快會淪為獵物,被水下的貝、變異螺、螃蟹、小龍蝦乃至小魚撕碎分食。 危機解除,車隊成員短暫松了口氣,看到車外的龐然大物,神經(jīng)又開始緊繃。 海龜群沒有離開,也沒有追逐零散的水母,而是停留在原地,將車隊包圍起來。 “趙翁,海龜……”男人欲言又止。雖然聽說過海龜只吃水母,但誰也不能保證,這些龐大的變異獸不會想換個口味。 趙翁沒出聲,站到車窗前,手撐在窗玻璃上,凝神向左前方望去。 先前海龜吞吃水母,他沒機會感知,如今捕獵結(jié)束,熟悉的氣息和能量傳來,他有九成肯定,海龜群中有變異者。 這里是三角洲范圍,能在三角洲出現(xiàn),并和海龜同行的變異者,除了葉安不會有第二個。 趙翁的猜測很快被證實。 一只海龜排開水面,游近車隊。巨大的頭顱出現(xiàn)在車窗外,兩只眼睛仿佛探照燈,卻沒有兇戾的氣息,盛載著好奇,甚至還透出慈祥。 葉安滑到龜背邊緣,彎下腰,朝車窗內(nèi)揮手。 隨著他的動作,頂在頭上的荷葉滑落,現(xiàn)出被雨水浸濕的黑發(fā),以及車隊眾人熟悉的面容。 “趙翁,好久不見?!?/br> 趙翁笑了,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氣,確信車隊已經(jīng)脫離危險。 在海龜?shù)膸椭拢囕v陸續(xù)被拖出深水,送到淺水區(qū)。 車上的鐵鏈劃過水面,帶起大片波紋,發(fā)出嘩啦啦地聲響。 抵達安全區(qū)域,車門陸續(xù)打開,眾人笑著同葉安問好。 趙翁親自將葉安請到車內(nèi),遞給他干爽的衣物和獸皮,等他擦干頭發(fā)和身上的雨水,將一碗熱湯送到他的手邊。 “這次多謝了。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們都會死在這里。” 趙翁言詞懇切,嘴上道謝之后,更回身取出獸皮卷,準備用攜帶的貨物答謝葉安。 葉安示意趙翁不必如此,真要感謝的話,其實應該感謝海龜群。 “的確?!壁w翁笑著點頭,從一只獸皮袋中取出螞蟻晶石,交給葉安,道,“還請幫忙,轉(zhuǎn)達我們的謝意?!?/br> 海龜看似平和,實際是水中霸主,兇狠的變異獸。 除了葉安,沒人敢輕易靠近這些龐然大物。萬一惹得對方不快。被當場撕碎都不稀奇。 “好?!比~安沒有拒絕,接過螞蟻晶石,起身來到車門前,朝近處的海龜招手,將螞蟻晶石遞過去,代趙翁轉(zhuǎn)達謝意。 海龜收下晶石,用頭蹭了一下葉安。饒是收斂力氣,葉安仍像是被重錘砸在身上。 了解到對方做出這個舉動的原因,葉安無奈搖頭,彎腰撈起靠近車門的兩只小海龜,點點它們的腦袋,告訴它們,感謝可以,別再傳達錯誤的信息。比對一下成年海龜?shù)膫€頭,幸虧他是變異者,不然的話,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感謝方式。 看到葉安和海龜交流,車隊眾人既感到驚奇,又覺得理當如此。 趙翁再次將葉安請入車內(nèi),開口詢問,是否能容許他們暫時留在三角洲,等到水母群退去再離開。 “我本打算去獵人城,沒想到水母突然爆發(fā)?!壁w翁道。 聽到趙翁的話,葉安不由得想起同蕭玧的約定。 自從蕭玧率領車隊離開孤島,迄今為止,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這讓他有些提心,不知蕭玧是否回到獵人城,也不知那座城是否和三角洲一樣遇到水母爆發(fā),陷入同樣的麻煩。 第202章 新的麻煩 大雨持續(xù)整整一天,臨近傍晚,雨勢終于開始減小。 趁著這段時間,趙翁親自帶人加固車上的鐵鏈,使車輛彼此相連,不會有哪一輛落單,被混著泥漿的洪水沖走。 雀鳥在雨中趕來,盤旋在車隊上方,發(fā)出歡喜的叫聲。 葉安從車窗中探出身體,朝上方的鳥群揮手,召集它們落下來,暫時在搭載貨物的車輛上避雨,等夜色過去,天亮再出發(fā)。 午夜時雨量增大,洪水水位再次暴漲。幸虧車隊停靠的位置不錯,沒有車輛被淹,也沒有貨物損失。 天明時分,車隊成員陸續(xù)醒來,守夜人打著哈欠同人輪換,拍拍接替人的肩膀,轉(zhuǎn)頭倒在鋪著獸皮的椅子上,很快打起呼嚕。 雀鳥群飛出車棚,振翅穿過雨幕,猶如大團赤紅的火焰,在灰色的云層中熊熊燃燒。 海龜沒有同行,同葉安分開,繼續(xù)順流而下,搜尋逃脫的水母。 葉安從車窗中探出頭,朝逐漸遠去的海龜揮手。 兩只小海龜趴在成年海龜?shù)谋成?,伸長脖子,學著葉安的樣子舉起前肢,樣子既可愛又有幾分滑稽。 葉安一度和海龜同化,只要海龜群不離開三角洲,就能維持同對方的聯(lián)系。萬一水母群再次包圍孤島,自然能向海龜求救,不需要擔心島上被圍困,自己卻束手無策。 車隊穿過河道,一路劈開洪流,轟鳴的引擎聲驚起水下的魚群。 變異魚紛紛躍出水面,伴著飛濺的水花,劃出一道道銀弧。有的變異魚擺動魚尾,徑直砸在車身上,發(fā)出一陣陣鈍響。 車隊成員打開車窗,發(fā)現(xiàn)這個情形,立刻變得興奮起來。 眾人各自選定位置,特制的弓箭探出窗口和車頂,帶著倒鉤的箭矢瞄準變異魚??叵衣暯舆B響起,一條接一條變異魚被弓箭穿透,落入水中,又被系在箭尾的繩子拽到車上。 變異魚生命力強悍,被拖拽出水時,仍不斷扭動掙扎,掀起大片渾濁的泥漿。 前行不到百米,車隊的收獲已然不少,抓到的變異魚有近兩百條。 覺得差不多,車隊成員主動停手,落下?lián)踉诖巴獾慕饘侔?,放下搭扣,再將車窗合攏。如此一來,即使變異魚砸向車窗,遇到金屬板格擋,也無法損壞窗上鑲嵌的玻璃。 車廂內(nèi)的空間極大,有特制的爐灶和炊具,既能煎烤也能燉煮。 收獲的變異魚很快被清理干凈,在砧板上剁成數(shù)段,部分在火上烤制,撒上鹽和特質(zhì)的調(diào)料;部分下鍋燉煮,加入帶著甜味的植物塊莖,熱氣蒸騰,魚rou翻滾,湯汁逐漸變色,散發(fā)出濃郁的香氣。 車隊在水中行駛,兩側(cè)飛濺起大片水花,高度超過一米。車身卻相當平穩(wěn),始終不見顛簸。魚湯接近鍋沿,仍沒有搖晃潑灑出來。 趙翁拿起一只長柄木勺,舀起半勺魚湯放進碗里,將碗送到嘴邊吹了吹,嘗過味道,覺得有些淡,又向鍋內(nèi)加了鹽和少許切碎的植物,撒了些碾碎的胡椒狀顆粒。 葉安主動接過烤魚的活,轉(zhuǎn)動架在爐子上的手柄,不間歇的轉(zhuǎn)動魚身,使魚段能夠均勻受熱。 待到魚皮邊緣卷起,泛出焦香,葉安拿起趙翁遞來的木盒,迅速撒上鹽和調(diào)料,靜置片刻繼續(xù)轉(zhuǎn)動,香味瞬間提升許多。 魚段表面浮現(xiàn)油脂,滴落到火堆中,發(fā)出清脆的爆響。烤熟的魚rou散發(fā)熱氣,表面覆蓋調(diào)料,色澤愈發(fā)誘人。 魚湯滾了三次,魚rou已經(jīng)煮熟。 趙翁打開一只壇子,從里面舀出幾塊顫巍巍的膏狀物,用匕首切片放進湯里。膏狀物在湯中翻滾,凝固后浮起來,顏色和形狀都像是豆腐,只是不知道口感如何。 來到這個世界,葉安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食物,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趙翁舀起一碗魚湯,詢問過葉安,沒再向里面加入切碎的變異植物,又舀起幾塊豆腐和一截魚段,將湯碗遞到葉安面前。 “這種食物的原料是黃豆,做起來不難,就是過程有些繁瑣。味道很不錯,嘗嘗看?!?/br> 趙翁放下湯碗,向葉安介紹車隊獨有的食材。 別看他說得容易,由于制作豆腐所需的材料,很少有別的商隊嘗試分一杯羹。大多數(shù)城池和聚居點也沒有專門的作坊,車隊幾乎包攬了這門生意。 同樣由于原料和儲存方法限制,車隊制作的成品不多,部分自己食用,部分在貿(mào)易區(qū)出售,而且僅限于雨季。 “儲藏起來有點麻煩,時間長了會發(fā)酸,不適合再入口?!?/br> 大災之后,最困難的一段時期,凡是能入口的東西,活下來的人都不會放過。 隨著時間過去,城池和聚居點陸續(xù)建立,這些地方的居民有了穩(wěn)定生活,除非不得已,很少再碰腐rou和變質(zhì)的食物。 即便是流浪者,只要條件允許,也會盡量獲取新鮮的食物。萬一因食物生病,他們獲取藥劑的渠道有限,熬不過去就只能等死。 趙翁陸續(xù)舀起數(shù)碗魚湯,分給車內(nèi)的男人和孩子。 葉安將烤好的魚段從架子上取下來,整塊放在盤子里,由趙翁去分。自己端起湯碗,吹了吹奶白色的湯汁,熱乎乎地喝下幾口,熱意從胃部升起,整個身體都變得暖和起來。 魚rou燉煮的時間不短,rou質(zhì)仍十分彈牙,未見松散,大口吃起來很是過癮。 葉安吃下兩塊魚rou,喝下半碗魚湯,夾起一塊豆腐送進嘴里。如趙翁所言,味道相當不錯,甚至比魚rou更吸引他。 整碗魚湯吃下肚,趙翁又遞來切好的烤魚,魚rou旁還有散發(fā)著熱氣的麥餅。 葉安學著趙翁的樣子,用麥餅卷起魚rou,里面刷上特制的醬料。一口咬下去,香味瞬間爆發(fā),浸透味蕾。透明的油脂溢出嘴角,覆在嘴唇上,染著醬料特有的辣味,讓葉安不由得吸氣。 島上不乏帶著辣味的調(diào)料,卻遠不及趙翁取出的醬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