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兩人的講述，同在室內的強伯和王伯等均面露詫異。

    在他們的印象里，河馬很少會大批遷徙，基本在固定的河段生活。除非旱季到來，領地中連潮濕的淤泥都找不到，繼續(xù)留下去會有生命危險，它們絕不會輕易離開。

    荒原上處處危險，遍布兇狠的捕食者。即使是象群，在遷徙途中也要十分小心。特別是帶著小象的象群，更會格外謹慎。

    河馬在水中霸道無比，一旦上了岸，龐大的身軀會成為累贅。即使有驚人的巨口和鋒利的牙齒，遇到擅長獵殺大型變異獸的獅群，或者是百無禁忌的蟻群，立刻會陷入麻煩。

    自從葉安在孤島定居，三角洲內始終沒有出現過河馬身影。變異鱷魚隔三差五出現，偶爾還會靠近孤島，河馬自始至終沒見過一頭。

    如今正值雪季，河面封凍，換氣困難。即使河馬要遷徙，也不該選在這個時候，更沒理由大批進入三角洲。

    這里的變異獸密度可不低，捕食者的數量更是多到驚人。

    葉安想不明白，河馬群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并且大張旗鼓，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到來。

    “我去看看?！?/br>
    獲悉蕭玧的車隊已經抵達，正在河邊同河馬群對峙，葉安當機立斷，沒有耽擱時間，決定親自去一探究竟。

    “我和你一起?！扁徧m跟著站起身，隨手拿起裝滿藥瓶的口袋，以備不時之需。

    強伯等人留下，負責聯絡木棉和紫荊。若是貿易區(qū)有情況不對，他們會第一時間放飛信鴿，給葉安送去消息。

    走出鱷龜甲搭建的房屋，冷風迎面撲來，身上的熱氣被驅散，覆上一層冰寒。

    雪花落在頭頂，凝結在發(fā)尾，葉安隨手梳過兩下，拉起兜帽，隔絕飛雪的同時，曲起手指抵在嘴邊，打出一個長長的唿哨。

    哨音穿透風雪，傳入犬群的耳中。

    頭犬直立起身子，召集捕獵的同伴，放棄即將到手的獵物，轉身沖出密林。

    野兔一家逃過一劫，來不及高興，一只雪豹突然從高處跳下，厚實的大爪子向前一抓，精準壓住一只野兔。

    不給野兔掙扎的機會，雪豹低下頭，張嘴咬碎了獵物的頭骨。

    野兔群一哄而散，紛紛藏入林間地洞。

    它們是遭到犬群驅趕，被迫聚集到一起，遠離藏身處。若是分散開，以它們的敏捷和速度，雪豹未必能輕易得手。畢竟它剛離開母親不久，在這次捕獵之前，已經失手數次，足足餓了兩天肚子。

    不去理會逃走的野兔，雪豹叼起獵物，利落爬上高處，藏在茂密的樹冠間，迫不及待大快朵頤，享用這得來不易的美餐。

    犬群沖出密林，先一步返回巖洞，拖著雪橇來到葉安面前。

    葉安系緊斗篷，逐一檢查過牽引雪橇的繩索，重新打好松脫的繩結，隨后拍拍變異犬的背，和鈴蘭一同登上雪橇。

    頭犬發(fā)出叫聲，變異犬集體伏下耳朵，壓低身體，迎著凜冽的寒風，閃電般沖出。

    犬群互相配合，急速奔跑，拉著雪橇離開巖山，飛馳過林間，奔向河馬出現的水域。

    隊伍經過貿易區(qū)，聲響引來商人的注意。

    隔著柵欄，商人們紛紛駐足，目送犬群風馳電掣，拉著雪橇消失在眼前，不由得面面相覷，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有河馬出現?！币粋€剛剛抵達的商人開口道。

    他接到朋友的消息，帶著隊伍趕來三角洲。沒等進到貿易區(qū)，突然遇到河馬群出現。好在他的運氣不錯，經過河道時，破碎的冰面已經被蕭玧封住，即使河馬不斷撞擊，也無法將冰層撞開。

    他知曉自己的能力，留下也是累贅，只能帶著隊伍快速前行，有驚無險登上孤島。中途遇到巡邏的艾什和奧瓦幾人，第一時間傳遞有用的情報。

    “河馬？”

    商人們無不驚訝，在攤位附近的人聽到，也紛紛停下動作，不再討價還價，陸續(xù)將目光聚集過來，等著商人繼續(xù)向下說。

    “河馬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不對，河馬怎么會在雪季遷徙？”

    和強伯等人一樣，這些走南闖北的商人十分了解變異獸的習性，否則也不能有效避開風險。河馬的突然出現打破了他們固有的認知，凡是聽到消息的人，全都感到疑惑，表情中充滿不解。

    商人聳了聳肩，雙手一攤，都問他，他去問誰？

    他不過是將自己親眼目睹的講出來，至于河馬出現的原因，他當真不知道。

    趙翁獲悉此事，派人將商人請到自己的帳篷，仔細詢問過細節(jié)，也對這件事萬分不解。

    在商人們滿頭霧水時，葉安乘坐雪橇穿過三角洲，來到河馬出現的地點。

    距離尚遠，就能聽到一陣陣碰撞和碎裂聲，夾雜著水聲轟鳴，猶如驚雷一般。

    變異犬減慢速度，葉安抬頭望去，前方出現大片騰起的水柱，柱身縈繞破碎的冰塊，以及被冷風席卷的飛雪。

    蕭玧站在河道中央，距離水柱騰起的地方不到半米。

    身上的斗篷早不知去向，外套下擺被風撕扯，腳下涌出環(huán)形水浪，中途凝成冰錐，繼而形成透明的冰墻，阻隔傾倒的水柱。

    河水砸向冰墻，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葉安正準備上前，蕭玧忽然動了，黑色的身影如大鵬躍起，在半空中抽出長刀，刀尖向下，延伸出鋒利的冰刃。

    冰刃在雪中反光，耀眼、刺目。

    水下的河馬察覺到危險，多數準備下潛，唯獨最強壯的一頭不服輸，張開血盆大口，亮出四顆鋒利的獠牙，迎向從高處落下的蕭玧，看樣子，是要將他撕碎生吞。

    蕭玧避開河馬的獠牙，靴底踏上河馬的鼻端，在河馬吃痛時，取下凝結的冰刃，雙手交叉，鋒利的刀身同時劃開河馬的雙眼。其后手腕翻轉，刀尖精準扎入河馬的眼眶，瞬間深入大腦。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河馬龐大的身軀如雕像凝固，一動不動。生機在寒風中斷絕，開始緩慢下沉。

    溫熱的血潑灑在冰面，未凝固的部分沿著縫隙流入水中，蜿蜒成一條條紅色飄帶。

    葉安目睹整個過程，心跳開始加快，對上蕭玧望過來的目光，下意識舔了舔嘴唇，突覺一陣口干舌燥。

    “這個不用擔心?！蓖醪缬袦蕚洌屝≈窈兔茁鍙目繅Φ募茏由先韼讉€模型，都是縮小的帳篷，比起營地中現用的，需要的材料更少，設計卻更加巧妙，足以應對極大的風雪。

    “大人，從這里撐起來。”

    看過王伯的演示，葉安自己動手，拉起連接木架的繩鏈，支架輕松立起，搭上獸皮，邊角處釘下釘子，用手去推，紋絲不動。

    “需要的材料由我負責?！扁徧m道。

    帳篷臨時使用，集市結束就會拆除，不需要鐵架，木架和堅韌的藤蔓足以應對。事實上，扭成股的藤蔓比木材更好用，在生長過程中控制角度，能省兩至三道工序。

    “材料充足，帳篷隨搭隨建。一些商隊更習慣用自己的帳篷，或是住在改裝車上，到時候，留出大片空地就行?！?/br>
    三人商量到深夜，敲定大半事項。

    距離和趙翁商定的時間越來越近，葉安沒有更多時間修整，馬上就要忙碌起來，組織島上的人手，盡快圈定集市范圍，將貿易區(qū)搭建起來。

    夜風呼嘯，巖山周圍出現點點綠光。

    變異犬警覺抬頭，沒有發(fā)出吠叫，而是在頭犬的帶領下走出山洞，面對綠光搖曳的區(qū)域亮出尖牙，擺出威脅的姿態(tài)。

    綠光閃爍幾下，陸續(xù)消失在密林深處。

    變異犬又守了片刻，確定對方是真正離開，才陸續(xù)返回巖洞，靠在一起進入夢鄉(xiāng)。

    距離三角洲不遠，幾支商隊正在趕路。

    遇到突降的大雪，分辨不清方向，不想在雪中迷路，領隊只能下令，隊伍就地扎營。

    營地中升起火光，彼此之間遙遙相望。

    其中兩支商隊曾多次打過交道，互相之間算是熟悉，領隊的關系也還不錯，派人舉著火把去對面交涉，知曉都是接到趙翁的傳信，目的地相同，當下決定結伴，等天亮一同出發(fā)。

    第333章 緣由

    死去的河馬緩慢下沉，鮮紅的血在水中擴散，吸引來大群的變異魚和手指長的水蟲。

    片刻的時間，河馬的尸體就被包圍，水中猶如開了鍋，大片水花飛濺。河水迅速變得渾濁，混雜著被魚群撕扯開的碎rou，引得水蟲群爭奪。

    隨著河底的變異螺和貝陸續(xù)出現，水中變得愈發(fā)熱鬧。

    以河馬的尸體為中心，水波環(huán)狀蕩開，一圈接著一圈，使得其余河馬無法接近。破碎的冰層都被推遠，在靠近河岸的地方互相碰撞，堆疊擁擠成一座座小山。

    河馬群開始后退，不再橫沖直撞，主動和蕭玧拉開距離，依靠群體的力量恫嚇對手。

    葉安走下雪橇，示意鈴蘭留在原地，獨自踏上冰面，對蕭玧揮了揮手。

    一道冰橋從天而降，前端直插水下，引起水波震蕩。

    葉安熟練地攀上冰橋，借助橋兩側凸起的冰柱，順利同蕭玧匯合。

    站在高處，俯瞰整個河馬群，感知到河馬此刻的情緒，葉安不由得皺眉。

    按住蕭玧的肩膀，示意他暫緩行動，葉安的目光在河馬群中逡巡，很快鎖定幾頭看似首領的公河馬和母河馬，催動異能進行同化。

    河馬體型龐大，脾氣暴躁，攻擊性極強，對葉安的同化卻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別說是葉安之前在峽谷遇到的猛禽，即便是尋常的地鼠和野兔，也不會如此輕松。

    葉安詫異歸詫異，并沒有多費時間去想，快速翻找河馬的記憶，很快找到它們進入三角洲的原因。

    河馬群離開原有的領地，大舉遷入三角洲，主要原因是為了食物！

    河馬體型驚人，變異后仍以植物為食。族群每天都有固定時間上岸，啃食領地內的青草、漿果和鮮嫩的樹葉枝條。

    它們偶爾也會開葷，多以水下的小生物為主。唯一列在它們食譜上的大型變異獸，是爭奪領地的變異鱷魚。

    除此之外，河馬對幾種變異水草也相當喜歡，特別是生長在特定木頭上的水生苔蘚，始終讓它們情有獨鐘。這種苔蘚不僅味道鮮美，更能促進母河馬分泌乳汁，是小河馬生長過程中必不可少的養(yǎng)料。

    因為這個原因，凡是能找到水獺的地方，幾乎都能看到河馬群出現。除非是水域太小，不適合河馬龐大的體型。

    只是這種苔蘚對生長環(huán)境的要求極高，絕大多數都生長在水獺搭建的巢xue附近。

    水獺的唾液是苔蘚生長必不可少的催化劑。少去這個條件，即使是相同的木料，相同的水域，也不可能有苔蘚生長。

    不久之前，河馬的棲息地遭遇大群水鳥入侵，這些鳥類食性特殊，經常會攻擊小水獺，還會拆除水獺巢xue露出水面的部分，用來自己筑巢。

    河中的水獺忍無可忍，和鳥群發(fā)生沖突，結果就是所有成員被屠殺殆盡，一個都沒能留下。

    河馬群破開冰層趕到，留下的只有空空如也的巢xue，以及散落在水中的皮毛和骨頭。

    盡管它們怒不可遏，卻拿會飛的鳥群沒有辦法。

    更糟糕的是，大批的小河馬會在接下來的兩三個月降生，為了獲取充足的苔蘚，它們必須進行遷徙，尋找另一群水獺。

    在動身之前，報復心極強的河馬群走上岸，任憑水鳥鋪天蓋地，依靠強悍的身軀阻擋攻擊，在鳥群筑巢的地方橫沖直撞，肆意踩踏，將大部分鳥蛋和新孵化的雛鳥踩碎，才大搖大擺返回水中，跟隨首領開始遷徙的道路。

    找到河馬遷徙的源頭，葉安抬手捏了捏眉心，想起在礦場定居的水獺一家，他終于明白這群河馬突然出現的原因。

    “有發(fā)現？”蕭玧問道。

    “我想，它們是為了水獺?！比~安道。

    “水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