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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學醫(yī)救不了大漢(基建)在線閱讀 - 學醫(yī)救不了大漢(基建) 第234節(jié)

學醫(yī)救不了大漢(基建) 第234節(jié)

    難又怎么了?她又不是小孩子!

    皺著眉,細君努力整理自己腦海中混亂的線,好一會兒,她才抓到了頭緒。

    “這樣說的話,無論是竇太主、有表親成婚的人家,都不會讓表親通婚有違天合的說法在長安流傳,可偏偏長安就是有,還能讓巴郡的上計吏聽到,那傳的范圍想必很廣,肯定有更大的力量在背后推動,而能比這些人還要大的,只有陛下了?!?/br>
    天高皇帝遠,細君感受不到皇權(quán)的威力,說起來也沒有多少忌諱,但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她還是有些吃驚:

    “陛下為何要這么做呢?”

    “天家之事,一舉一動皆為國事,廢后廢的不只是皇后,是皇后背后牽扯的所有人。”

    看孫女終于想到了這里,巴郡郡守臉上多了幾分笑容:

    “漢國未有無子皇后做太后,可百年之前的諸侯國卻有,皇后與陛下為表親,即使夫妻,也是親眷,應是皇帝最好的助力,即便是無子,也能辦法解決,不到必要的時候,陛下不會提廢后之舉?!?/br>
    不必要的時候不會廢,必要的時候呢?

    細君想起來館陶公主被尊稱為為竇太主,還能在馳道(皇帝專用的御道)行車,更不要說所得的賞賜,以及竇太后……

    “她們已經(jīng)不是助力,而是阻撓了。”

    “是啊。”巴郡郡守微微頷首:“只是廢后不是件易事,就如昔日高祖呂后,景帝薄皇后,一個不可廢,一個能廢,其因便在于局勢,以及陛下的勢力?!?/br>
    “我好像明白為何會流傳起來了?!?/br>
    細君眨了眨眼睛:“陛下登基,上有竇太皇太后,甚少能處理政事,三年前太皇太后薨歿方才掌權(quán),只不過時間尚短,權(quán)暫且不多,還是要給竇太主臉面,所以才會如此,不過大父,為何要讓我想此事呢?”

    “能給天家遞臺階下的,哪里會是凡常人?”

    巴郡郡守手輕輕拍打著矮榻:“細君,你父是我三子,如今我還在也罷,日后等我走了,最多也就是分些田產(chǎn),謀個縣官,這樣的院子,衣裳,數(shù)量繁多的仆人……你再也無法享用?!?/br>
    細君臉色一變,立刻反駁道:“南越武王能活到一百零三歲,大父也——”

    “不用說那些虛話,我知道自己身體如何,而且,你的婚事至今未定,不就是受此影響么?”巴郡郡守擺了擺手,打斷了孫女的話,他盯著對方,極為認真的說道:

    “女子在世,機會于男人少的不是一星半點,巴郡多女杰,卻也不過是販婦女商,外界更不用多說,你幾個兄長還有它路可走,可你只能嫁人,偏偏內(nèi)外皆無好人家求娶,原本我覺著,你后半生只得清苦度日,卻沒想能出個韓嬰這樣的人物?!?/br>
    “她身份雖低,能為、名聲卻都不差,甚至能參與廢后這樣的國事,即便是女子,前途也不會太差,妙的是,她現(xiàn)在還是一介縣吏,你做為郡守之孫前去,拜她為師,不僅不難,還會受其重視,跟著她潛心學習,進,能受其提攜,退,你能帶著醫(yī)術(shù)回來,再享富貴?!?/br>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巴郡郡守有些口干舌燥,他端起來茶杯喝了口緩了緩喉嚨的干澀,又道:

    “只是巴郡距離宛安能有兩千余里,其中苦楚,自不必我多言,細君,我問你,你是要出去求學,還是打算留下來,找個低些的人家嫁過去?”

    面對這兩份選擇,細君根本給不出答復。

    她當然不想后半輩子過極為清苦的生活,但對于去兩千里外的宛安求學,細君心里同樣生出了抗拒,蜀地多山,想走出去,需要秦嶺和大巴山,翻山越嶺,道路難走,其中的褒斜道地勢險峻,稍不注意,人就有可能葬身于滾滾河流之中,更不要說有可能遇到的豺狼虎豹……她,她走得出去嗎?

    蜀地的細君正面臨人生最大的抉擇,而剛剛被兩人討論的陳皇后的人生,則已經(jīng)落下了定論。

    廢婚,另封石邑公主,食三千戶,暫居長亭殿。

    于旁人而言,這應該是極大的榮寵,自古以來,被皇帝、諸侯王厭棄的皇后、王后,不是被廢,就是暴斃,從來沒有廢除婚約,將其封為公主,享三千食邑的存在?。?/br>
    但對于身處其中的陳皇后,不,陳公主來說,她并沒有贏,真正贏的,是陛下。

    如今的陛下已經(jīng)逐步掌握了屬于他的權(quán)力,廢婚成功,更是代表著以母親為首的權(quán)貴對陛下的后退稱臣,即便是有這么一層封公主的遮羞布,也掩蓋不了她其實和被廢差不了多少的處境。

    畢竟,誰敢娶皇帝娶過的女人呢?她此生大多要一直這么寡居下去了。

    不過陳公主也不在意這個。

    未來的人生一眼就能往的到盡頭,若是旁人,恐怕還會覺著枯燥乏味,但對于陳公主來說,她只感覺自己渾身輕松,身為皇后的重擔、不能生育帶來的壓力和絕望,皇帝忽冷忽熱態(tài)度,和母親索求要求混合在一起引發(fā)的慌亂與焦慮……全都隨著廢婚而煙消云散。

    她的人生,再也不用受旁人擺布了。

    心態(tài)放松,又沒有皇后管理后宮的事務煩擾,陳公主在長亭殿的生活反而變得極為愜意起來。

    說起來也好笑,之前她是皇后的時候,劉徹數(shù)日都不愿意過來看她一眼,如今她成了陳公主,劉徹又突然愿意過來找她了。

    這當然不是什么兩人的感情有了死灰復燃的跡象,陳公主自己一點都不想再和劉徹有一丁點兒男女關(guān)系,對方心冷的簡直可怕,沾上就沒有好下場,而劉徹呢,他也不會想生出來個畸形的孩子,更不想再被館陶公主找到機會興風作浪。

    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愿意往這邊跑,純粹是因為上手政事遇到了不少阻礙,需要有個人能吐槽一下,而這個人還不會泄露出去,被有心人利用,自身也不會對他造成威脅,最好還能不怎么畏懼的回答上幾句,那,陳公主就很合適了。

    看著倦怠梳妝,只用發(fā)帶綁了頭發(fā),連珠釵都不帶的陳公主臥在來自宛安的軟榻翻書,旁邊備著果脯茶飲,身后侍女執(zhí)扇聽候,一派歲月靜好,閑逸安詳?shù)娜兆?,過來的劉徹頓時覺著心好像扎了一刀。

    “外面都要翻天了,你這兒倒好,可真是清閑?!?/br>
    “喔?”陳公主抬起頭,看劉徹十分隨意的坐下,明擺著又要嘮叨朝堂之事的樣子,十分配合的問道:

    “朝中的大臣又給你氣受了?”

    “是啊?!睗h武帝沒掩蓋自己臉上的倦色,一張口,全都是吐槽:

    “郡國上計,宛安縣一個縣的稅收竟能抵得上四個縣,偏偏其中有不少新立的稅名,分不出這部分稅收到底歸于大農(nóng)令還是少府,為了此事,大農(nóng)令和少府已經(jīng)爭執(zhí)了一個多月,更不要說醫(yī)屬已經(jīng)擴到了整個山陽郡,它該歸誰,要不要收稅,怎么稅收……這些問題吵的朕頭都要裂開了!”

    第236章 君權(quán)神授

    聞言,陳公主不由得微微皺眉。

    對于前朝的政事,在劉徹還在時,她沒有插手的資格,但做為太皇太后的祖母卻有,她的眼睛很早以前就不太能看得清東西,所以早些陳公主陪伴祖母時,經(jīng)常為其讀朝中大臣的奏報。

    只是那時她還年幼,也無人教導,并不理解那些奏報背后的含義,倒是現(xiàn)在多看了些從宛安來的民間樂籍,也逐漸理解了那些奏報的含義,以及真正的民生如何,現(xiàn)在聽劉徹這樣說,陳公主也沒有多少心情看書,她表情多了些許嚴肅:

    “宛安正常上計的稅收爭起來也就罷了,為何醫(yī)屬也要起爭執(zhí)?”

    長亭殿不是后妃居住的地方,但它還在宮中,陳公主前一兩年處于風口浪尖之上,身份塵埃落定后,不僅自己極少外出,還約束宮人少與外界交往,對外界消息所知就顯得極為遲緩,劉徹也不意外她不知道此事,他解釋道:

    “一個縣醫(yī)屬,每年都能收攏上百萬錢的藥材,山陽郡總共二十二個縣,接近二千萬的藥材,數(shù)額大,肯定有人想收,大農(nóng)令認為藥材是田產(chǎn),而田產(chǎn)本就應繳納賦稅的,而少府認為,行醫(yī)收錢,與販商無異,應改為商籍,并繳納市稅?!?/br>
    “可我記得,種藥沒用田地,而是宅院前后的零散地吧?”

    陳公主簡直要被這個兩個提議氣笑了:“再者,農(nóng)戶所種藥材各不相同,價值也各有高低,按錢,按量,都有人受損,分的細一些,那就更全是空子了,若有人上下其手,豈不是頃刻間便要將其蛀空?至于看病繳納市稅,藥價必然繼續(xù)上升,這如何讓農(nóng)人平民再看得起???”

    “正是如此啊?!币幌肫饋泶耸聞鼐皖^痛。

    實話說,那么多藥材放那里,說他沒有心動那是假的,但這玩意兒實在是太難收取了,不同藥材價值沒辦法衡量不好收是一點,能不能控制住收的人不鉆大空子,收的到底是錢還是藥材,收后如何儲存運輸之類,都需要解決。

    以上這些問題,雖然難,但以韓盈的能為和那些女醫(yī)來說,努努力,或許還是能做到。

    但看病比之行商,也要收稅這點,劉徹是真不敢動,甚至于連要不要收藥材稅他都在猶豫。

    無它,韓盈弄的這套東西著實過于復雜,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畢竟這些藥反作用于民,對人口提升的作用極大,但這種提升太過于脆弱,稍微有個外力影響,可能運行就要出現(xiàn)問題,而后提上來的人口就要降回去,這降的過程,肯定會伴隨更大的混亂……“只是,醫(yī)屬勢大至此,即便是不談賦稅,也應明正法理,規(guī)范職位事務,可朝中大臣爭執(zhí)數(shù)月,仍給不出個合理安排,說什么韓嬰醫(yī)術(shù)極重,朕看,她給朕惹事的本領(lǐng),比她的醫(yī)術(shù)好多了!”

    最近一段時間,劉徹不少煩心事都是被這個韓盈帶來的,他忍不住繼續(xù)說道:

    “醫(yī)屬吵個沒完,藥材更要吵個沒完,就連宛安縣的賦稅也要爭執(zhí),就說那宛安如今行商病患絡繹不絕,韓嬰在城外建了庫房收取租金,這筆稅足有七十萬錢有余,大農(nóng)令說此地為縣地,應歸他下轄所有,少府說此為市貿(mào)行商所得,應歸市官再繳入少府,爭的朕——”

    “朕真是一點兒都不想見到他們的臉了!”

    在劉徹吐槽的時候,陳公主安靜的做好一個傾聽者該做的事情。

    閉嘴,不說話,光聽。

    不過,嘴巴不動,不代表陳公主心里不想什么。

    從情感上來說,陳公主對韓盈還算是有幾分好感的。

    畢竟,在她被所有人指責不能生育,身體有問題,精神幾近崩潰的時候,是韓盈用大量的事實證明這不是她的問題,而是因為她和劉徹做為血親在一起,才會沒有孩子出生。

    在證據(jù)出來之后,陳公主徹底的大哭了一場。

    旁人眼里,她或許是擔心自己的后位而哭,但陳公主清楚,她哭的是自己,直到那一刻,她才能放下心來,對自己,對旁人說她沒有錯。

    雖然證實的結(jié)果使得她最后被廢婚,但這總比日后被廢后逼死好的多。

    薄皇后,也沒走多少年啊。

    思至此處,陳公主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嘆息。

    脫離名利富貴場后,再回首,過往不過場是虛幻飄夢,看似榮華富貴,實則險象環(huán)生,還好她最終還算安全落地,也在這一遭中成長了許多,曾經(jīng)許多看不懂的事情,如今也算是明白了。

    就像是此刻,劉徹在她面前這么抱怨韓盈,真的是非常厭惡她,以及她做事帶來的這些麻煩么?

    當然不是。

    誰會厭惡這樣能干的臣子呢?難聽點說,某個羊倌將羊養(yǎng)的更加肥壯,上面的管事在分羊rou的時候起了爭執(zhí),讓主子評理裁判時吵的主人頭疼,怎會影響主子對羊倌的滿意?

    不過,陳公主又能敏銳的察覺到,劉徹對韓盈的滿意中,的確帶有其它的情緒看法。

    一種……無可奈何,不知道如何安排對方的煩悶,甚至這種煩悶和滿意互相抵消,逐漸演變成了如今對她的抱怨。

    “那陛下可就想多了,明天不僅能看到大農(nóng)令和少府,還能看到他們繼續(xù)吵呢?!?/br>
    朝堂復雜,就像劉徹過來向她說朝臣爭執(zhí)不休的事情,陳公主心里下意識就浮現(xiàn)出,這種事情,提拔韓盈,又或者讓韓盈過來參與,不就可以解決了么?

    但無論是朝臣還是劉徹,都略過了這個選項,這樣的情況,讓不想再卷入任何政治旋渦的陳公主也謹慎起來。

    不過,她也不能什么都不說,母親不再年輕,而自己尷尬的身份,也需要帝王的好感做為庇佑。

    稍微反刺了一下對方,陳公主在安全范圍問道:“陛下沒私下讓人詢問韓嬰么?”

    “怎么沒問?”

    這一會兒,宮內(nèi)的侍從已經(jīng)搬來了讓軟榻,劉徹舒舒服服的躺進去:

    “她全給否了,講了一大堆道理,要朕既不能收藥材,又不能收診稅,說的朕倘若這么做了,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

    “噗——”陳公主不由得一笑:“她真敢這么寫?那可真是膽大?!?/br>
    劉徹冷哼:“一個女子,做到此等地步,這點膽子算什么,咦,你這兒的果脯怎么和過往有些不同?”

    “用宛安產(chǎn)的紅糖漬的,比蜜漿更甜些,也不黏手。”陳公主解釋了一句,她在心里衡量著劉徹的態(tài)度,道:

    “話說回來,雖說醫(yī)人被劃歸匠人當中,與人看診也是交易,但醫(yī)人與木匠石匠之間,還是有不大同的,要真是以賈商來論,激其逐利之心,那病人家產(chǎn)能有幾何,醫(yī)者就敢收多少錢了?!?/br>
    “這倒是?!眲刭澩狞c了點頭:

    “畢竟涉及自身性命,人哪還有理智可言?豈不是醫(yī)者要什么他們給什么,就算是不給,若是涉及父母重病,為了孝道,子孫也要盡力去治,若是生出攀比之心,怕是賣子治病都能做的出來?!?/br>
    說著說著,劉徹不由得皺起來眉頭:“這樣說,著實不能將醫(yī)屬當做賈商來看,只是……”

    說道這兒,劉徹又有些說不下去了,他扶著太陽xue,發(fā)覺自己怎么都抓不住他想要的重點。

    這樣的情況,也不算太奇怪。

    人類初期組建出來的國家,還有為國民考慮的部分,但隨著時間的推及,國家的本質(zhì)便顯露出來,即:為統(tǒng)治階級服務的機器,特點便是對下鎮(zhèn)壓,對外擴張或抵御外敵維持統(tǒng)治,無論是之前的諸侯國還是大統(tǒng)一的秦國,如今漢國,乃至整個封建王朝,其本質(zhì)都是如此。

    而當國家不斷的從農(nóng)人手中索取,索取糧食,糧草,錢,勞動力,次數(shù)多了,時間長了,統(tǒng)治者們便會美化自己的行為,稱自己血脈高貴,是神的后代,血統(tǒng)低下的農(nóng)人就該奉養(yǎng)他們這些‘神的后裔’,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騙術(shù)連他們自己也深信不疑。

    于是,哪怕戰(zhàn)國時期,孟子提出了民貴君輕的理念,秦末陳勝吳廣也喊出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口號,民眾也爆發(fā)出令人恐懼的力量,但宣揚自己是靠著天命坐上皇位的老劉家乃至諸侯貴族們,對這些仍是嗤之以鼻的。

    簡而言之,漢朝,上層的思潮是天命,他們對上天負責,不對平民百姓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