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妧本是馮太后一手提拔起來的人，張皇后卻毫無顧忌的當(dāng)著太后的面抱怨，連張嬤嬤都覺得很不妥。

    “哀家有話要對溫昭媛說，皇后先回去罷。”馮太后淡淡的道。

    張皇后雖是有些疑惑，還是順從的告退了。

    “賢妃的病一直是你在照料，她的精神你看如何？”馮太后道。

    溫昭媛露出從容不迫的神色，恭聲道：“妾身覺得不大好?？少t妃娘娘的藥，早就換成了娘娘自己從宮外尋來的，妾身勸過娘娘，但娘娘不聽?！?/br>
    方太醫(yī)開的藥早就換成了正常的，她暗中引導(dǎo)賢妃從宮外買了些“補(bǔ)藥”，便是皇上發(fā)現(xiàn)賢妃的精神恍惚，也能找到賢妃自作自受的蛛絲馬跡。

    聽到她的話，馮太后眼中閃過一道滿意之色?！澳戕k事穩(wěn)妥，哀家瞧著你是個可塑之才?！?/br>
    “您謬贊了。”溫昭媛忍下心中的激動，溫聲道：“妾身愿為您效力?！?/br>
    她以為太后將要提她位份的事，卻聽到馮太后突然問道：“你覺得，熙昭儀還是否可用？”

    溫昭媛愣住了，她旋即露出笑容來?！拔跽褍x年輕貌美，又很得皇上寵愛，只怕不久后就能懷上小皇子，若能為您效力，是再好不過的?！?/br>
    “哀家也覺得阿妧這孩子好，才送到了皇上身邊?！瘪T太后微微嘆了口氣，道：“只是如今她翅膀硬了，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哀家實在怕她吃虧?！?/br>
    馮太后這話說得格外有深意，溫昭媛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

    很快她心領(lǐng)神會道：“妾身雖粗苯，愿意為您分憂?！?/br>
    ***

    離除夕不過三日，眼看到了端王長子滿月的日子。

    阿妧不敢提要求出宮去看，孩子又是早產(chǎn)，身子弱些，還沒抱到宮中給太后、皇上看。

    “娘娘，皇上說要派人去端王府送賞賜，若您有什么要賞的，可一并送過去?！惫鹋d小跑著進(jìn)來，笑瞇瞇的傳達(dá)了福寧殿來人的話。

    能跟皇上的賞賜一道送過去，這可是別宮都沒有的殊榮。

    阿妧眼中一亮，忙讓人拿來她親手所做的幾件小衣裳小鞋子包好，還有兩個金玉所制的長命鎖并幾件珍玩，一同打包送到了福寧殿去。

    “今日天氣好，隨本宮去趟紫竹軒?！卑€吩咐朱蕊道?！皫┰蹅冏约鹤龅狞c(diǎn)心就好。”

    朱蕊應(yīng)著去準(zhǔn)備，等攆轎備好，趁著晌午后清靜，兩人去了紫竹軒。

    已經(jīng)有月余的時間，馮太后沒聯(lián)系過她，她也沒主動去過永壽宮。阿妧并不認(rèn)為馮太后是放棄了她——以馮太后的個性，若她不能為己所用，只會毀了她。

    阿妧這一路都是若有所思的望著景致，等到了紫竹軒時，才重新露出笑容來。

    “妾身見過貴太妃?！卑€上前行禮時，被貴太妃扶住了手。

    貴太妃拉著阿妧，有些心疼的道：“你受苦了?！?/br>
    阿妧忽然意識到貴太妃還以為她被下了避子藥，正是傷心難過的時候。

    “幸而發(fā)現(xiàn)及時，妾身并沒有受到影響?！卑€不想多說，轉(zhuǎn)移了話題道：“您可曾見過劉太妃？”

    貴太妃微微頷首，道：“她來過兩次，近來因為賢妃的事，她有些魂不守舍，去了永壽宮兩次，神色都不大好?！?/br>
    “娘娘，上一代的事情您最清楚，還要靠您說動劉太妃。”阿妧低聲道：“我會勸皇上留賢妃一條命，您可以用這個跟劉太妃談條件?！?/br>
    “劉太妃一定知道馮太后不少事，或許能找到當(dāng)年那件事的突破?！?/br>
    貴太妃都應(yīng)了，她目光落在阿妧身上?！鞍€，你別光顧著幫我，自己的事也要多上心?！?/br>
    阿妧茫然的眨了眨眼。

    “雖是嶸兒沒陪我太多時日，可嶸兒出生后的那些日子，卻是我最快樂的時光?！辟F太妃露出一抹追憶之色，很快回過神來?！鞍€，你是不是害怕會像我一樣，注定落得個傷心的結(jié)果？”

    阿妧微愕，一時不知自己該不該點(diǎn)頭。

    “我從不后悔生了嶸兒。”貴太妃笑了笑，目光愈發(fā)溫柔。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貴太妃發(fā)現(xiàn)了阿妧的逃避。若阿妧還是宮女，她會幫阿妧挑個如意佳婿，一生一世一雙人?？砂€已經(jīng)身在后宮中，若不趁著得寵生下皇子，以后的日子會更加艱難。

    阿妧直到離開紫竹軒，都是有些神思恍惚。

    “娘娘，沈副統(tǒng)領(lǐng)來了?！敝烊镌谝慌缘吐曁嵝寻€。

    紀(jì)云益不在宮中，沈鐸這個近衛(wèi)營副統(tǒng)領(lǐng)，替他分擔(dān)了不少羽林衛(wèi)的事，趙峋也許他偶爾來看貴太妃。

    “臣見過娘娘?！鄙蜩I在離阿妧三步遠(yuǎn)的地方停下，行禮。

    阿妧微微淺笑道：“沈副統(tǒng)領(lǐng)?！?/br>
    他看出她心不在焉，想起她在皇上身邊的乖巧溫順，沈鐸忽然有種想問她的沖動，她真的快樂嗎？

    哪怕她已是昭儀，身份尊貴，可他這幾日總是夢到他豪言壯語的答應(yīng)過阿妧，幫她出宮。

    兩人并沒有多說什么，甚至沈鐸連她脖子淤青是否好了都沒敢問。

    沈鐸能做的，也只有目送她離開。

    等阿妧回到琢玉宮，忽然有種格外疲憊的感覺。

    “娘娘，皇上再等您了?！卑€回來時，便見到桂平興沖沖的來通傳。

    阿妧忙打點(diǎn)起精神，笑盈盈的走了進(jìn)去。

    “皇上，您來了。”阿妧翩然若蝶的到了趙峋身邊，也并不拘泥禮數(shù)?！叭裟崆白屓苏f一聲，妾身就不出門了?！?/br>
    她這話取悅了趙峋，趙峋虛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鼻尖兒，“又說些虛頭巴腦的話來糊弄朕?！?/br>
    “真的?！卑€不閃不避的迎上他的目光，嬌聲道：“眼看要過年了，妾身給貴太妃送了些點(diǎn)心?！?/br>
    趙峋應(yīng)了聲，又道“年下事情多，朕這兩日騰不出功夫來看你。等到初二，朕再來陪你?！?/br>
    阿妧有些驚訝，本朝慣例，從除夕守歲開始，皇上一直到初五，都是在皇后的坤儀宮。

    “多謝皇上想著妾身?！卑€眸中露出一絲驚喜之色，并沒有婉拒。“等您來時，妾身準(zhǔn)備禮物給您?！?/br>
    趙峋挑了挑眉，道：“看來熙昭儀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回禮了。”

    看到阿妧不解的目光，趙峋賣了個關(guān)子，道：“朕不會讓熙昭儀吃虧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br>
    阿妧杏眸中充滿了期待，飛快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去端王府的人回來了，說是側(cè)妃和小世子都很好，等到百天的時候，就抱進(jìn)宮來給母后和朕瞧?！壁w峋知道阿妧惦記著阿嫣母子，便特意提了一句。

    聽到這個消息，阿妧眼中閃過欣慰。

    很快她意識到皇上的話中別有深意，端王未必愿意立這個孩子為世子。

    她識趣的沒有多問，心中倒稍稍安定了些。

    趙峋只是陪著阿妧說了會兒話，并沒有在琢玉宮留宿。

    然而這次他帶來了不少賞賜，各色寶石、珍奇古玩，還有藥材補(bǔ)品等等，都是只給她自己，與一同賞賜的后宮的不同。

    阿妧挨個看了一遍，看著自己給趙峋繡的一條腰帶、一個香囊、并一套貼身的寢衣，總覺得有些單薄了。

    聽趙峋的意思，她大概在初一時還會得到禮物，可這些已經(jīng)足夠厚重。

    阿妧讓人將這些都登記造冊，收進(jìn)了自己的私庫中。

    ***

    在除夕前一日，西北邊關(guān)大捷的消息正式送回京中，瑞王立下赫赫戰(zhàn)功，不僅收復(fù)的幾座邊城，還將疆域往外擴(kuò)了近一百多里。

    一時間朝廷內(nèi)外無不開始歌功頌德，瑞王安排好換防之事，等到來年開春便回宮。

    福寧殿。

    瑞王得勝的消息傳來，又是臨近過年的日子，宮人們都換了新衣裳，各個面上喜氣洋洋的。

    直到正月十七才開印，眼下趙峋手上盯著的不是政務(wù)，而是后宮的晉位的名單。

    “皇上，皇后娘娘來了?！贝藓Ｇ噙M(jìn)來通傳道。

    趙峋挑了挑眉，淡淡的道：“讓她進(jìn)來。”

    他說了年后要給晉封后宮，往常都會提前跟皇后商量，雖說最后都要以他的意思為準(zhǔn)，可好歹要給皇后給體面。

    “妾身給皇上請安?！睆埢屎筮M(jìn)來，手中還提著食盒，柔聲道：“您這些日子忙于政務(wù)，妾身特地讓人燉了些補(bǔ)湯來?！?/br>
    張皇后自持身份，是不會親自下廚的，親手送來已是心意。

    趙峋微微頷首，道：“皇后有心了，坐罷?！?/br>
    “妾身今日來是想跟您說除夕宴席的事?！睆埢屎蟀岢隽讼牒玫睦碛伞?/br>
    她其實是期待過年的，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她作為皇上的正妻，能陪在皇上身邊。

    這些事都是有往年慣例可循，趙峋知道，她不過是沒話找話罷了。

    張皇后干巴巴的說了些安排，才道：“今年由淑妃和溫昭媛幫著妾身cao辦，有她們在，妾身輕省了許多。”

    淑妃已位列四妃，再往上就是皇貴妃了，除非皇上要架空她，否則淑妃并無晉位的希望，她這才放心的提了句，以顯示她的公允來。

    “妾身先前沒怎么讓溫昭媛辦過事，如今瞧著倒還好。”

    趙峋微微蹙眉，對她的啰嗦已經(jīng)有些不耐。

    “皇上，您說要給后宮晉位，妾身想著不妨在除夕時就公布，也好讓大家都好高興些，新年有個好兆頭?！睆埢屎筮@才進(jìn)入了正題。

    “皇后跟朕想到一處去了。”趙峋微微頷首道。

    見趙峋不肯多透露，張皇后只得硬著頭皮問：“不知皇上準(zhǔn)備給哪些meimei晉位，妾身猜著總該有何修儀罷？何將軍跟隨瑞王立下戰(zhàn)功，且何修儀這些日子安分了不少。”

    張皇后是希望何修儀復(fù)位敬妃的，好能有人來牽制阿妧。

    “還有溫昭媛，她辦事穩(wěn)妥，人也勤謹(jǐn)……”

    趙峋不置可否，只道：“朕自有安排，皇后不必多言?！?/br>
    她面上閃過一抹失落之色，很快隱去。

    阿妧已是從二品昭儀，除非她生下皇子，應(yīng)該不會再提她的位份。

    張皇后在心中安慰著自己，想著皇上為了表示不偏不倚，也該升一升溫昭媛的位份。

    她見自己說不上話，便黯然的從福寧殿離開。

    趙峋望著手中的名冊，唇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很快就到了除夕宴。

    這還是阿妧頭一次參加這樣的家宴，各位在京中的親王、郡王攜正妃前來，還有得寵的小郡王、郡主一起都過來。

    若不是端王那張討厭的臉在對面，阿妧會覺得這宴席能更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