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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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話,他聽到阿妧悶哼一聲,很快趙峋感覺到掌心下的動靜,并不強烈,仿佛是在昭示自己的存在。 “妾身才夸了他乖巧呢,沒想到這就打臉了?!卑€雖是口中抱怨著,卻是眉眼彎彎的望向他。“定是聽到要喝藥,他不樂意了?!?/br> 趙峋伸出手指輕刮了下她秀挺的鼻梁,好笑的道:“依朕看,是你這個做母妃怕吃藥膳罷?” “妾身才沒有?!卑€嬌聲道:“您知道的,妾身如今可不怕吃苦呢。” 趙峋那雙墨色眸子盈動著笑意,柔和了他冷峻的眉眼,不止是強勢威儀的天子,更像個尋常人家疼愛孩子的父親。 “皇上,咱們什么時候走?妾身想去看大公主。”阿妧雖是知道大公主定會被瑞王好生照顧,她蹙著眉道:“公主年幼身子弱,這次生了病還需好好調理一番。” 趙峋早就聽說了阿妧的“豐功偉績”,她設法將發(fā)燒的珠珠送到瑞王兄的身邊,卻將自己置于險境中。平心而論,阿妧做的沒錯,若帶著發(fā)燒的珠珠到處逃竄,弄不好珠珠會病得更厲害。 可阿妧也膽子太大了。 她一個女流之輩,肚子里還懷著一個,擄走她的人是些匪徒,她也不多想想自己的安危! “皇上,您生氣了?”阿妧敏銳的感覺到趙峋的情緒變化,他薄唇緊抿,臉也繃著,雖然稱不上面若冰霜,也是有些冷的?!笆鲁鲇幸?,妾身也是萬不得已……” 她一面說,一面偷看趙峋,她也覺得自己這些話說過無數次,干脆攀上他的脖子,撒嬌道:“皇上,妾身知道您一定會來救妾身,才敢這么做。您別生氣了好不好?” 本來就是她因為自己的疏漏吃了苦頭,趙峋哪里舍得責備她,他的臉再也繃不住,無奈的道:“朕平時太縱著你了,愈發(fā)的膽大妄為!” 阿妧討好的笑彎了眉眼,心中卻只覺得慶幸。 那個噩夢,最終沒有成真就好! “皇上,妾身以后不敢了?!卑€從善如流道。 每次認錯比誰都乖,只是屢教不改。 趙峋捏了捏她的臉蛋兒,粗聲粗氣的道:“那好,朕讓胡太醫(yī)給你擬藥膳調理,連吃一個月,讓朕看看你的決心?!?/br> 他話音未落,阿妧就垮了臉。 不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壞主意,那雙靈動的眸子滴溜溜的轉了轉,竟痛快的答應下來。 趙峋挑了挑眉,本想點破,最終只是笑笑作罷。 來日方長,他有的是辦法收拾她。 “皇上,咱們什么時候回去?”阿妧見趙峋不生氣了,不屈不撓的繼續(xù)問。 “瑞王兄送來消息,說是路上有塌方,要等一等才能過去。”趙峋輕描淡寫的道:“大約要過了午后罷?!?/br> 阿妧杏眸圓睜,等問清了沒出大事,這才松了口氣。 山中晨霧一片氤氳朦朧,還未天色大亮,阿妧便沒急著起來。 她枕在趙峋的胸膛前,終于能安靜下來理一理這兩日來的事。 昨夜在落云山的情景看似兇險,可細想來也在皇上的掌控下。端王的人手并不多,更像是潰散而逃的殘兵,故此也沒什么士氣。他做得是困獸之斗,用自己來威脅趙峋,已經是退無可退的最后一步。 端王的謀反行為,會不會本也在皇上的預料中? 阿妧想到這兒,心中陡然一驚。 皇上運籌得當、與瑞王配合默契,若不是事發(fā)突然,阿妧簡直要懷疑是皇上事先早有安排。 她先前與阿嫣書信往來時,知道趙嶼的情緒愈發(fā)暴躁,并不喜歡自己的長子,有時看向孩子的目光充滿了恨意。 若皇上想料理端王再容易不過,阿妧用自己短淺的見識都能想到,找出錯處來發(fā)落端王,將爵位降等傳給長子,皇上既有仁厚之名,還解決了不安分的兄弟。 不對,皇上那樣寵愛大公主,對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很是上心,絕不會讓她們身處險境中。 “皇上,妾身說謊了,其實妾身是害怕的,很怕很怕。”阿妧攥著他略帶薄繭的修長手指,眸中微微濕潤著,低聲道:“妾身被人帶走時,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妾身甚至想過,若端王膽敢欺負妾身,或是用妾身威脅您,妾身絕不讓您為難——”阿妧語氣中透著決絕,她目光中閃過一抹堅定之色。 趙峋心中最柔軟的地方,驀地被刺痛。 他捂住了阿妧的嘴。 “阿妧,朕不許你胡說,咱們還要一起看著孩子長大?!?/br> 為了哄她,皇上怕是忘了他們的約定,等她生下孩子,太后黨羽除盡,她就離開宮中去道觀。 不過她要爭取皇上對她多些疼惜,不僅為了她能撫養(yǎng)孩子,還有阿嫣和端王長子—— 阿妧不可避免的想起了阿嫣母子。 她不在乎端王的死活,可若是端王背上謀逆的罪名,整個端王府會不會都被牽連? 眼下不是提這件事的時候,她只得暫且忍耐。 “妾身知道?!卑€望著趙峋,眸光盈盈,唇角也始終翹著,沒有平復?!版碜灾磺卸际悄o的,若為了您舍棄這一切,也都是值得的?!?/br> 趙峋心中震動,相信她所說的不假。 當時趙嶼的匕首就抵在她的脖頸上,她卻不肯開口求救。為了救珠珠,她寧可讓自己處于更危險的境地里。 “笨東西,朕給你的,就沒人能奪走?!壁w峋聲線也漸漸變得溫柔?!澳愕故遣回澬?,朕給你的還遠遠不夠?!?/br> 阿妧笑瞇瞇的揚起臉。 她已經是昭妃,以她的身份,哪怕是生下皇子,這位份也足夠用了。 大概皇上要賞給她珍奇古玩、金銀寶石罷! 她沒放在心上,只想等著回宮后,如何提一提阿嫣母子的事。 看在她知情識趣的份上,皇上應該會寬容些。 *** 臨近晌午,果然傳來了路已經清理好的消息。 阿妧和趙峋簡單的用了些點心,便往山下走去。 因怕山路難走,趙峋帶著沈鐸跟在阿妧的攆轎后慢慢走著,親自護著她。 眾人都知道,昭妃娘娘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往后怕是要成為宮中第一人了,故此愈發(fā)用心服侍。 等下了山,在阿妧的要求下,他們微服先去接大公主。 到了大公主暫居的院子中,繞過影壁后,阿妧見到來人有些驚訝。 “臣見過皇上、昭妃娘娘。”來人竟是瑞王趙崢。 趙峋喚了聲“皇兄”,阿妧才要福身還禮時,趙峋扶著了她,道:“皇兄不是外人,你身子重就不必見禮了?!?/br> 趙崢也道:“皇上說得是,昭妃娘娘不必客氣?!?/br> 阿妧微愕,平日里瑞王最是冷峻嚴肅的人,先前在宮中見了對她的態(tài)度也很是冷淡,如今倒有了兩分親切和熱絡。 是她的幻覺么?還是因為皇上,瑞王分了些溫和對她? 阿妧笑了笑,安靜的在一旁聽趙峋問瑞王公主的情況。 這是座三進的院子,公主正被養(yǎng)在正房而不是后罩房。阿妧總覺得處處古怪,不過她急于見到大公主,倒沒往深處想。 隔著窗子看到大公主小小的身影,阿妧心頭發(fā)熱,在跟著趙峋上了臺階后,更是扶著腰快走了兩步。 他們進了屋子,大公主見到他們,紫葡萄似的眸子立刻被點亮了。 她邁著小短腿就要奔過來,三人忙都到了榻前,怕公主摔下去。這一次,大公主直撲到阿妧懷中,連自己的父皇都沒有理會。 “昭娘娘,珠珠好想你!”大公主雖是年幼,卻也知道昭娘娘是為了保護她,才讓她留下,自己跟那些可怕的人走了。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立刻泛起一層霧氣,淚珠大顆大顆的滴下:“嗚嗚嗚,珠珠好想你——” 聽到大公主哭,阿妧感覺自己的心也要碎了。 “公主不哭,我還要謝謝公主呢?!卑€忍著眼中的酸澀,語氣故作輕快的道:“是公主救了我?!?/br> 還在一抽一抽哭得傷心的大公主住了聲,睫毛上沾著淚珠,不解的望向阿妧。 “是公主告訴了皇伯伯,皇伯伯讓人把壞人都打倒啦?!卑€拿出帕子,輕輕拭去那張嬌嫩小臉兒的淚痕?!肮髡嬗赂?,我當時都害怕極了?!?/br> 聽到阿妧的夸獎,大公主睜大了眼。 “父皇,珠珠勇敢嗎?”她揚起圓鼓鼓的小臉兒,大眼睛眨啊眨的望著自己父皇。 趙峋含笑摸了摸她的發(fā)心,溫聲道:“昭娘娘說得沒錯,珠珠最勇敢了?!?/br> 大公主這才破涕為笑。 她彎下身子,摸了摸阿妧隆起的小腹,擺出長姐的模樣,問道:“昭娘娘,小寶寶好不好?” 阿妧順勢坐下,大大方方的道:“小寶寶很好,他說多謝jiejie勇敢,才保護了他?!?/br> 大公主高興起來,拿出了瑞王給她買的玩具,說是等寶寶出生后一起玩。 看著眼前儼然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景象,趙崢心里酸澀得厲害。 皇上是個好父親,昭妃也是個好娘親,寧妃對珠珠也疼到骨子里——意娘不在了,他錯過了珠珠的成長,在珠珠眼中,他只是個陌生的皇伯伯。 他失魂落魄的望著,眼中難掩羨慕。 趙峋覺察到趙崢的失落,讓阿妧陪著公主玩,自己則是和趙崢走到了外間。 “趙嶼的傷如何了?”趙峋問道。 趙崢道:“他腦袋被石頭砸中,軍醫(yī)已經替他縫合了傷口,只是如今還沒醒。他傷勢不輕,即便活下來腦子怕也受損了。” 若真的失去記憶或是干脆智力全無,自然無法供出幫他的人。 “太后這招斷腕用得好,寧愿損失勢力拱手讓給您,也要保全自己的尊榮?!壁w崢說起太后,眸光驟然變冷,道:“經歷過大起大落的她,太懂得什么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br> 如今邊關才安穩(wěn),朝中也需要休養(yǎng)生息一段時日,起碼今年不宜再有變故。 “太后已是強弩之末,眼下她能用的人寥寥無幾,您倒不必心急?!壁w崢雖是恨極了太后,卻也知道眼下不是最好的時機?!俺记髠€恩旨,請您準許臣太后仗勢作惡的種種行跡。” 說著,他跪地道:“從上一代,到如今所有的事情,臣會協(xié)助您樁樁件件的查清楚,讓真相大白于天下,剪除太后一派的黨羽——” 趙峋親自扶起了趙崢,道:“既是有皇兄這句話,朕再沒什么不放心的?!?/br> 說完了正事,趙峋想起他方才臉色不對,心中有了決斷。 “如今正是個機會,皇兄可想把珠珠接回去?”趙峋問道。 珠珠是意娘留給他的寶貝,趙崢自然想早日跟女兒團聚,只怕…… “臣怕珠珠一時接受不了?!彼吐暤溃骸霸谒恼J知里,有自己的父皇和母妃,驟然得知不是您的女兒,珠珠怕是要傷心的罷!” 趙峋嘆了口氣。 當初他待珠珠刻意沒有親近,只是想把“父親”這個身份留給瑞王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