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小音,你這是做什么?”小谷問道。 池音坐起身,看了看自己俯身的小錦的雙手,說道:“我在想,若是所有的鑰匙都對應著原本發(fā)生過某個事件的話,那小錦就必須‘醒來’,現(xiàn)在小錦之所以沒有按照原來的時間醒過來,我猜是因為我們參與到了其中。那么想讓事情按原本的發(fā)展進行下去的話,就必須有人來讓小錦完成她該完成的事。” “阿音,你先出來?!鼻鍛训馈?/br> “為何?”池音問道。 清懷笑了笑,施法直接將池音從小錦的軀殼中拉了出來,將自己與池音對換了一下。 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想到覃靈衣之前說的小錦的死法,心中有些擔憂。經(jīng)過魅妖的事,他已然確定這無妄境中所發(fā)生的一切都是會切身影響到他們的,那么如果池音頂著小錦的身份去完成小錦的經(jīng)歷,很有可能覃靈衣對小錦的咒術,也會在池音的身上生效。 若是覃靈衣只是一個普通的萬靈族祭司倒也罷了,但偏偏覃靈衣的印記顯示她很有可能得到過大祭司的力量。清懷知道以池音的修為,若是要承受大祭司的詛咒,哪怕將來有辦法破除詛咒,對她的修煉也會造成不小的影響。 他不愿意讓她去冒這樣的風險。 “這件事還是由我來吧?!鼻鍛训男θ葑尦匾粝肫鹬八齻兌嗽诹首拥膭e院時,他輕輕刮過自己鼻尖時眼中那種帶著些酸澀的寵溺,這讓池音的心里生出了一些異樣的感覺。 “那好吧?!彼嗣?,頓了一下又說道,“謝謝你?!?/br> 她心虛的時候會用手指輕點自己的鼻尖,害羞的時候則會不自覺地摸自己的耳垂。 現(xiàn)下正頂著小錦的臉的應華,突然想起了她的這些小習慣,才明白她的一舉一動早就深深地刻進了自己的心底。 是啊,若不是他早已將她的一切都記在心中,羲瀾神女又怎能將她的形容模仿的那般惟妙惟肖,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他怔怔地望著她,滿眼的溫柔中纏繞著絲絲傷感,池音也看了他一眼,摸著微紅的耳垂笑了一下。 正當這氣氛變得有些曖昧之時,門卻突然被推開,一道人影走了進來,看了一眼二人。 二人立刻恢復了往常的神情,見來人是“應華”,池音清了一下嗓子,走過去問道:“找到真海了嗎?那邊的情況怎么樣?” “應華”看了一眼附身在小錦身上的本尊,語氣如常地回答道:“真海一直在金光寺中,我在金光寺觀察了幾日,并沒有什么不尋常的地方?!?/br> “哦?!背匾酎c頭的同時悄悄用余光看了清懷一眼,然后將她們先前的猜測和發(fā)現(xiàn)都對“應華”說了。 而就在池音講解一切的時候,“應華”也不動聲色地走到了清懷的身邊,與本尊互換了身份。 如此他便又變回了真正的應華,而小錦體內(nèi)的清懷則恢復了分神的身份。 畢竟小錦這條線只是其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對于他而言隨時待在池音身邊護著她才是最重要的事。 在交接完各種信息之后,變回分神的清懷也要去完成小錦的這條線索了。就在他要出門的時候,池音卻不大放心地上前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道:“小心一些?!?/br> 她關切的神態(tài),讓站在一旁瞧著的應華胸口又燃起了一絲妒意。 有些事就是這樣,他越是明白眼前的清懷是他自己分神,心中便越是五味雜陳。明明就是一個人,但她卻永遠都不會再用這樣關切的眼神看著真正的自己了。 “嗯?!鼻鍛演p點了下頭,正想伸手去拍一下池音的手背,卻突然感到了一股來自本尊的壓迫,便只好放下抬了一半的手,轉(zhuǎn)身出了門。 就像是冥冥之中被什么牽引了一般,清懷一走出布了結(jié)界的民居,便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不用做,這個軀體便開始自行帶著他去了該去的地方。 清懷走了之后,池音打算再回覃靈衣那兒看看,才走出房間,就被應華拉住了手臂。 她想也沒想就甩開了應華的手,有些防備地退后半步,問道:“有什么事嗎?” 應華下意識地跟上前了半步,但最后還是在她防備的目光中退了回去,略略垂下目光,小心翼翼的姿態(tài)竟叫人覺得有些可憐。 最后,他低低地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聲音不重,但每個字都清晰可聞。 “嗯?”池音感到一頭霧水,不太明白他現(xiàn)在突然道歉是為了哪一件事?不過不管是因為哪一件事,說實在的她也早已不在乎了。 “我知道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jīng)太遲了?!睉A壓抑著自己心中即將奔涌而出的悔意,沉沉地說道,“從前是我錯了,羲瀾神女的事,你的赤尾羽的事,我從來沒有認真的考慮過你的感受?!?/br> 這些天他化身清懷一路跟著九塵他們,看著九塵為覃靈衣所做的一切,他才明白他原來所做的一切到底有多自私。 “你是說這些事啊。”池音哎了一聲,說道,“雖然我也想說原諒你,但事實上,我對那些事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感覺,除了回憶還在,那些過往對我而言根本就不像是我曾經(jīng)歷過的。即便我現(xiàn)在說原諒其實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為現(xiàn)在的我根本猜不出當時的自己如果聽到了你的這聲抱歉心里會是什么想法。所以我現(xiàn)在能告訴你的只有,我是真的不在意那些過往了,至于原諒,或許這一生我都沒辦法給你?!?/br> 第32章 無妄塔 應華:我們重新開始,用全新的…… 池音的表情太過平靜淡然, 這讓應華不得不明白,這份平靜淡然背后的那份真真正正的不在乎。 “其實事情已經(jīng)過去那么久了,你也不用一直放在心上?!背匾粽驹谠? 微風揚起了她的發(fā)絲衣擺, 她的臉上淺淺地漾開一個和善的笑,“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這世間不能回頭的事太多了, 實在沒有必要自尋煩惱?!?/br> 應華怔怔地望著池音面上的淺笑,心頭涌起一陣陣灼痛。他太了解她了,她對他這樣笑,并不是因為他們之前有過那般深刻的情分,而是因為她天生就是個會對陌生人抱以善意的人。 也就是說, 在她的眼中, 現(xiàn)在的自己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只要自己不去招惹她, 她也能如對待別的陌生人一般給予他小小的善意, 但若自己去招惹她,那么只會得來她的厭惡。 果真是……一點都不在意了,就連一點點恨都沒有留下。 這世間不能回頭的事……他看著眼前的人, 除了眉心多出的血點, 她的容貌言行一如他們初見的時候,赤誠坦率中又帶著通透的狡黠。 她還是那個她, 可卻永遠不會再是屬于他的那個她了。 千年,甚至是萬年,失去了便不能回頭。 即便心中早已將這個結(jié)局演習了千百遍,但當真正面對的時候,那種心痛卻還是像是要將他整個人硬生生撕開一般。 “你還好吧?”池音小心地上前, 抬手在他已然發(fā)紅的雙眼前揮了揮。 他下意識地抬手捉住她細白的手腕,生怕她會從他的眼前突然消失。 “應華,你的手……”池音本想掙扎,但看到他像是快要哭出來了一樣的表情,感到有點傷腦筋。 應華回神看到她輕蹙的眉頭后,又有些無措地放開,眼眶中的濕潤被風吹得絲絲生涼,嘴角卻硬是扯出一個笑容:“你說的對,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br> 我們重新開始,用全新的身份。 他堅定地望著池音的雙眼,在心中如同發(fā)誓一般說出了這句話。 可池音卻只覺得被他這莫名而來的堅定眼神看得心里毛毛的,就干笑了一下道:“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了?!?/br> 她連忙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后就發(fā)現(xiàn)應華也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她的一雙黛眉立刻皺到了一起,回頭看著應華道:“覃靈衣那邊目前沒什么重要的事,你要是沒有旁的事可做,可以幫忙去搜尋一下可能是打開最后一層的鑰匙的物件,總之麻煩你別跟著我?!?/br> 應華變成清懷與池音一起離開六皇子別院的時候,就在別院中施了法術監(jiān)視覃靈衣那邊的動向。他知道池音所言是對的,現(xiàn)在覃靈衣那邊確實沒有什么異動,但他還是…… “若是清懷道君,你會讓他跟著你一起去嗎?”應華伸了伸手拉住了池音衣袖的一角,攢著拳問道。問話的語氣也不似從前那樣霸道倨傲,反而有些委屈巴巴的。但這委屈之中又似乎還透著些期待。 【這天帝今天是怎么了?吃錯東西了?怎么奇奇怪怪的?!?/br> 池音捏著手指小心地把自己的衣袖從應華的手里扯了回來,呵呵笑了兩聲道:“這和清懷有什么關系,況且這件事本就與清懷無關,他原本就是好心幫我們罷了?!?/br> 言外之意自然就是,人家好心幫我們,他若是要跟著她,她自然是不會拒絕的。 “這就好。”應華低聲說了一句。 “???”池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面露驚訝地看著應華。 應華卻笑了笑道:“那你早去早回。” “哦?!背匾艮D(zhuǎn)回身后,又回頭瞄了他幾眼,越想越覺得奇怪。 而一直在屋內(nèi)觀察著二人的小谷,看著這個情景倒是有些明白了應華想做什么了。 這丫想搞戲文里浪子回頭破鏡重圓的那一套。 原本他是想出來幫池音擋回去的,但他轉(zhuǎn)念一想,現(xiàn)在他家小音的情況,是怎么也不可能和狗天帝舊情復燃的。況且看那狗天帝小心翼翼的樣子,也不敢對他家小音做什么,索性就隨他去,撞到南墻撞得頭破血流就更好了。 也讓這狗天帝嘗一嘗他家小音當年受的委屈。 尤是他便只是在一旁冷眼看熱鬧,并沒有出來。 原本小谷看著應華在池音面前小心委屈的樣子,心中正暗爽呢,就看到池音走出院子之后,這狗天帝立刻就恢復了那副高高在上生人勿進的嘴臉。 這丫還有兩副面孔呢!小谷正暗自唾棄時,就聽到屋外傳來了衛(wèi)正衛(wèi)平這對師兄弟的聲音。 “池音姑娘,你回來了啊?” 說話的是衛(wèi)平,他一早就出去了沒有碰上池音她們回來。 “現(xiàn)在是要出門嗎?”這次開口的是衛(wèi)正,清雅的聲音里的關切藏都藏不住。 小谷注意到,衛(wèi)正的聲音一傳入院子,應華雖然還是端著那張冷冰冰的不可一世的樣子,但眼睛卻一直看著門口的方向,仿佛只要衛(wèi)平再多說兩句,他就要沖出去了。 看到狗天帝應華的這個反應,小谷心里只有“可笑”二字。 以前池音是怎么對他的?他呢,仗著自己天帝的身份,還想讓池音做什么天妃,另娶天后?,F(xiàn)在卻又做出這幅樣子,給誰看啊? “嗯,我打算再去覃靈衣那邊看一眼,找一找有沒有鑰匙的線索?!背匾艋卮鸬馈?/br> “那個……”衛(wèi)正的聲音頓了頓,接著說道,“我和師弟來無妄境本就是來歷練一番,如今來了有些時候了卻也……” “嗯?”看著衛(wèi)正一副不知道該如何說的樣子,池音笑道,“有什么話可以直說?!?/br> “嗨,我?guī)熜志褪窍雴枂柍匾艄媚锬懿荒芎凸媚镆煌??!币慌缘男l(wèi)平大喇喇的說道,直到被衛(wèi)平睇了一眼,才又補充了一句,“去歷練歷練?!?/br> “不行?!辈坏瘸匾艋卮?,不知什么時候跑出來的應華已經(jīng)先開了口,回絕了二人。 但池音卻道:“沒什么不行的。這個時間段覃靈衣那邊也不會有什么危險,我就帶他去看看吧?!?/br> 說著,池音又轉(zhuǎn)過頭問衛(wèi)平道:“你也想去歷練一下嗎?” 衛(wèi)平給自己師兄使了個眼色,連忙擺著雙手道:“多謝姑娘,不過我這人懶慣了,不像我?guī)熜峙ι线M人品又好,最主要的是還沒有妻房,所以還是就讓師兄陪你去吧?!?/br> 池音覺得衛(wèi)平這小伙子挺逗的,歷練不歷練和有沒有妻房有什么關系,但還是對衛(wèi)正道:“那好吧,我們走吧?!?/br> 不料這個時候應華卻突然擋住了二人的去路道:“那我也去?!?/br> “這就不必了吧?!碑吘苟藙偘言捳f開,她也不想當著衛(wèi)正他們這些小輩的面給應華難堪,便找了個理由道,“我們?nèi)トゾ突兀莾阂膊皇鞘裁待執(zhí)痘ue,不必你專程陪著保護我們?!?/br> 池音想,再怎么二人也剛剛才把前面的事說清楚,這天帝大人也說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總不至于才過了這么一會兒的功夫就反悔吧。她都這么說了,但凡稍微懂點事的人都不會再要求跟著了。 應華當然明白池音的意思,更何況現(xiàn)在他的手上還有覃靈衣給的讀心符,池音心中所想的一切他都可以聽到。 但他怎么可能讓衛(wèi)正這小修士和池音單獨行動,他現(xiàn)在又不能用清懷的身份阻止,便只好隨口道:“我知道你不需要保護,但是他……” 應華指了一下衛(wèi)正道:“他修為太低了,萬一遇到什么,肯定難以自保?!?/br> 然后他又稍稍思索了一下補充道:“畢竟是觀云的徒孫,照看一下也是應該的?!?/br> 這話要是溫少寧說,池音大概會信,畢竟在池音的記憶里,即便是覺醒了應華的意識的溫少寧,也是個謙和有禮的君子。但這話從應華口中說出來,她總覺得有些別扭。 倒不是覺得應華不把人命當回事,恰恰相反,據(jù)她所知作為天帝的應華不管在什么時候都會將天帝的職責放在第一位。就如上次遇魔時,后來她想起來大概也能感覺到應華對言淵的敵意,但他還是會履行職責優(yōu)先封印魔器確保言淵的安全。 只不過絕對不是會對一個小輩上心的樣子。 【大概是真的轉(zhuǎn)性了吧?!?/br> 除了這樣想,池音也沒有別的辦法。在這種情況下她也不好太駁應華的臉面,畢竟還要合作幫覃靈衣救出九塵,于是苦笑道:“那好吧。” 暗中觀察的小谷嘆了口氣,沒辦法他家小音的性子就是容易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