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奪命佛
第七章 奪命佛 1 秘術(shù) 走進(jìn)女孩的店,我心間惴惴。女孩和我說想要向我借錢開店做生意的時候,我本以為她會開一家服裝店,或者咖啡館、水果店、奶茶店什么的,我想是我想得太文藝了。女孩的店里擺著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我甚至不知道她從哪兒獲得這些東西?;闻で难蚪恰咨呐n^顱骨、面目猙獰的佛像、顏色各異的小棺材、已經(jīng)成為干尸的蝙蝠、貓的骸骨、死亡的食鳥蛛,還有許許多多我說不出來的骸骨以及形形色色的盒子、牌子、飾品。 除此之外,貨架上還陳列著兩排瓶瓶罐罐,大大小小都有,陶制的、鐵制的、玻璃的??拷臅r候,容器透著陣陣惡臭,不懂女孩在里邊放了什么。那些透明玻璃的容器,里面則泡著半瓶紫紅色的液體,散發(fā)著百合花的香味,不懂是啥?我被這個看似陰暗的店鋪震懾住了,面對我僵硬的表情,女孩微笑著請我坐下,說:“你一定很好奇,我現(xiàn)在可以向你坦白,其實,我是一個小女巫。” “女巫?”我瞇著眼盯著她,她經(jīng)過修整已然不再是那個邋遢小女孩,穿著一件雪白色襯衫,底下則是一條黃綠色的短裙。她皮膚很白,看著像是藏在一片綠色葉子里面含苞待放的雪蓮花。我盯著她看,她神采奕奕地望著我,自信又爽朗,氣質(zhì)凌人。她給我倒了一杯水,說:“壓壓驚?!蔽叶似鹚攘艘豢冢芴?,清冽可口。她接著說:“我是一個擁有魔力的女孩,自幼如此,村子里的人都叫我瘋丫頭。我和很多女孩都不一樣,這是第一次離開村子,想要生存下去,我得拿出點兒本事。我一個小女孩,什么都不會,還好我對這些有些天賦?!彼f完揮手指著店子里擺放的詭奇物品。 “你這是打算幫人求求神算算命嗎?”我直言。 “我想讓我親手制作的這些小玩意兒給人帶來福祉。”女孩揚唇一笑。算了,至少她走的路和洛杰不一樣,洛杰淪為地下拳選手,殺人無數(shù)。她做這事,開這種店,盡管我不太喜歡,但是這類店在泰國這個詭異國度特別受歡迎,我只能祝福她。我沉默下來,女孩抬頭問我:“你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說出來,你不打算問了嗎?”我隨即想了想,確實還差一個問題,她向我借錢開店的時候,她答應(yīng)了我,店鋪一旦開張,她會告訴我她的名字。 “梵緹婭可,我的名字叫梵緹婭可?!迸⑤p聲說著,聲音很脆,像是一只靈動夜鶯發(fā)出來的妙音。我向她點點頭說:“總算知道你的名字,我還以為你這輩子也不會告訴我?!?/br> “我有個禮物送給你,感謝你對我的照顧,你是個好人,換作別人,只怕已經(jīng)把我給賣了吧!”她一面說著一面在抽屜里面找尋什么。幾分鐘后,她拿出一只已經(jīng)包裝好的紅色小盒子遞給我,像個戒指盒,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么?我想打開,她不給。“你回去再看看,千萬不要嫌棄,我是個窮女孩,這里面不是金銀珠寶,只是我小小的心意罷了。” 聽了梵緹婭可的話,我只能把小盒子塞進(jìn)褲兜。她說:“對了,還有那位jiejie的?!彼謴澫卵ふ遥伊艘粫翰拍贸鲆粋€方形盒子遞給我,“替我謝謝她。”這個盒子比我的大多了,我有些嫉妒地說:“你對她還真好?!彼皇屈c頭笑笑。我只好把盒子收好,喝了一口水,我問她:“你真的能起死回生嗎?”這個問題相當(dāng)滑稽可笑,但我又不能不問她。聽醫(yī)生們和同事們說,他們把我和利希美從崩塌的大樓中挖掘出來后,我們都快斷氣了。她能救活我們倆,想必有什么過人之處。梵緹婭可看著單純可愛,她會是滿肚子陰謀的人嗎?聽了我的問題,她“撲哧”一聲笑出來:“這是秘術(shù)?!薄懊匦g(shù)?”我詫異地問。 “嗯,不可告人的秘術(shù)。”梵緹婭可似乎不打算把真相說出來,我感到郁悶,話匣子都打開了,何必憋著不說呢?此時,店里來了兩個胖女人,她們進(jìn)門后便找店主。我不想打攪梵緹婭可做生意,只好帶著她送我和利希美的禮物離開。梵緹婭可也沒有挽留的意思,知道我要離開,她叮囑我,要是遇到什么危險,遇到什么難題,隨時可以來找她聊聊。 回到酒店,一開門,利希美正在我床上上網(wǎng),我走過來,瞥了一眼電腦屏幕,她似乎在看美劇,一個偵兇破案劇。見到我回來,她懶洋洋地說:“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蔽倚Φ溃骸皠e亂想?!崩C勒f:“我可沒有亂想,那個女孩很漂亮,你到底是個男人,見到那么漂亮的女孩,能不動心嗎?人家找你借錢,隨便開個口,數(shù)目可不小,你居然答應(yīng)了,魂都被人給迷了?!?/br> “我是見到她著實可憐,一個人孤零零的?!蔽医忉屩?。 利希美笑道:“得了吧!她雖說孤零零一個人,以她的能力,絕對可以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又不是王室中童話里走出來的病怏怏的嬌氣公主?!彼庖娺€真不少,我顯得有些無語。利希美還想說什么,我把梵緹婭可送給她的禮物擺在她面前,說:“人家還給你送禮物了。” “喲,懂事,看來我得積點兒口德。”見到禮物,利希美那些爛話說到喉嚨又咽了下去,抱著那個裝禮物的盒子,忙著拆禮物去了。我在一旁的沙發(fā)上坐下來,伸手在褲兜里掏了掏。奇怪了,梵緹婭可送我的禮物居然不見了。我找了找,找遍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沒有找到。利希美突然慘叫說:“切,我還以為她能送什么好東西給我,想不到是這玩意兒?!?/br> “什么玩意兒?”我走到利希美前面,低頭看了一眼梵緹婭可送給利希美的禮物,那是一尊四面佛佛俑,佛俑呈金黃色,面目威嚴(yán),莊嚴(yán)優(yōu)雅,手持各種法器。四面佛是泰國相對獨特的文化之一。所謂四面佛,它屬于神,而不是佛,它是婆羅門教三大主神之一,名為婆羅賀摩。四面佛擁有四張臉孔,所謂慈、悲、喜、舍,也就是仁愛、悲憫、吉祥、施惠。泰國人在朝拜四面佛的時候,必須做到每一面都拜祭,要不然你許的任何愿望都會失敗。梵緹婭可居然送了一尊四面佛佛像給利希美,這點著實讓人想不到。利希美對四面佛可沒有什么好感,聽說有禮物,人還精神不已,見到禮物是一尊佛像,她整個人耷拉著,面對佛像嘀咕著:“想不到是你這玩意兒,那丫頭她瘋了吧?” “有禮物已經(jīng)不錯了,你就別嫌棄了,你看我,我都借錢給她了,她什么都沒有給我?!蔽野谚缶煁I可送的禮物弄丟了,只好拿這個來安慰不大開心的利希美。利希美嘟著嘴說:“算了,當(dāng)作個玩笑?!彼阉拿娣鸱鹣袷栈啬莻€盒子然后抱起來下床朝門外走去。我沒有攔下她,而是幫忙關(guān)電腦。關(guān)了電腦,我在房間尋找梵緹婭可送給我的那個類似戒指盒的盒子。不在我身上,也不在我的房間,那個盒子到底丟哪兒了?找不到,心里不由得有些煩躁。坐下來喝了一杯白開水,利希美推門進(jìn)來說:“咱們有事做了?!?/br> 我掏出腕表看了一眼,已經(jīng)下午六點多了??吹轿野l(fā)愣,利希美罵道:“柯叻拳場的大老板帕朗被殺了,總部叫我們過去看看,他們覺得洛杰的案子還在繼續(xù)?!蔽倚睦锟┼庖幌?,帕朗這個人狡猾無比,身邊保鏢眾多,這個世界上最會保護自己的人無非是帕朗這種有錢有勢的人,連他都被殺了,我不由得心寒一陣。起身跟著利希美下樓,見著我恍恍惚惚的,利希美主動提出她開車。我上車后不忘在車?yán)镎乙幌履莻€盒子,可惜沒有找到。利希美坐在駕駛座上問我:“你到底怎么了?魂不守舍的,那個女孩把你魂勾走了嗎?她有那么好嗎?你都一把年紀(jì)了,人家未必看得上你,老老實實跟著我去查案吧!那丫頭別看她清純可愛,她可邪了,不適合你的。” 她竟然誤會我,我閉嘴不說話,憋死她。 案發(fā)現(xiàn)場已經(jīng)被曼谷警方用黃線封鎖起來,這是在帕朗的家里,別看帕朗腰纏萬貫,他住的地方實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和普通貧民家差不多,家里的家具大多都是舊跡斑斑。帕朗這人低調(diào),只怕沒人能想得到他會住在貧民區(qū)。我和利希美進(jìn)入現(xiàn)場,利希美不停地感慨著,帕朗這人到底是裝的還是真心低調(diào)?我沒有理會她的嘮叨和感慨而是直接走到帕朗的尸體面前。屋子只有一具尸體,萬幸的是帕朗被殺的時候,他的妻兒沒有在家。帕朗死在他家的客廳中間,身體僵直,頭南腳北,一只手還抓著茶幾的腿兒。 帕朗頭部被人狠狠地敲了一榔頭,整張臉埋在血泊之中,法醫(yī)說他死于腦顱損傷,兇器應(yīng)該屬于一把鐵錘,現(xiàn)場沒有找到,看來被兇手帶走了。除此之外,帕朗的舌頭被人割掉了,不是被拔掉而是被割掉,一枚薄如紙的刀片在他的舌頭中間一劃而過,舌尖被帶走,只留下帕朗一口污血。兇手很冷靜,也很熟練,現(xiàn)在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東西,哪怕一根毛,更別說指痕、腳印什么的。出了黃線,利希美對我說:“拔舌可是殺玉狼的最愛?!?/br> “殺玉狼已經(jīng)被火化了,我們親眼所見,他不可能再活過來,誰會殺掉帕朗?兇手在模仿殺玉狼嗎?”我說完,利希美從手里的一堆照片中抽取一張遞給我看,這是法醫(yī)們現(xiàn)場拍攝的照片。利希美遞給我的這張,內(nèi)容是帕朗的左臂,他左臂上面有個刺青,刺青不大,但是很清晰,這是我們久違的比薩符號,三個赤身裸體的人,頭交尾形成一個“0”。這個被曼谷青年刑警斯里潘命名為“比薩符號”的東西已經(jīng)不止一次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我回頭看著利希美,利希美一臉茫然地說:“想不到帕朗與這個符號息息相關(guān),它到底代表著什么?” “除了帕朗之外,蒙沙旺手上也有這個圖案,我想這或許是一個龐大的組織,這是他們的徽章和標(biāo)記,敵暗我明,這事麻煩了。你接觸過薩克達(dá),你會想起什么嗎?”我溫和地說著,我深知利希美手腕上同樣有著這么一個符號,但我不會輕易說破,因為她一直在掩藏,我想她總有一天會親口告訴我。利希美搖搖頭說:“我遇到薩克達(dá)的時候,這個瘋子的一舉一動都把我嚇壞了,我根本沒法集中精神。”在薩克達(dá)白骨工作室里發(fā)生的一切還歷歷在目,她根本沒辦法注意到對破案有用的東西。我不想強迫她,她比我還焦慮不安。我笑著說:“也許我猜錯了,帕朗的死亡,估計和他們內(nèi)部有關(guān),我們得瞧瞧是誰來接管柯叻拳場?!?/br> 三天之后,一個讓我永遠(yuǎn)也無法猜到的事情出現(xiàn)了。因為帕朗的死亡,我混進(jìn)了柯叻拳場,我成為萬千賭徒中的一個, 因為在這個晚上,柯叻拳場將會迎來它的新主人。我對這名新主人很感興趣,能控制整個拳場的人除了帕朗之外,還能有誰呢?在泰國,打黑拳的人很多,玩地下拳場的老板也不少,男子黑拳、女子黑拳、少年黑拳、女子裸身黑拳等,這些都是禁不住的,管理者大多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柯叻拳場,這座極為隱秘的拳場,每個周末,賭拳者的盛宴便會在這兒展開,可以說這是曼谷最大的地下拳場,能經(jīng)營這個地方的人自然不會是泛泛之輩。 前任拳場老板帕朗,我看過他的資料,販毒起家,做事果斷,說一不二,狡猾無比,洗白自己毒販子的身份后,他花錢打通黑白兩道開了這家拳場。他很聰明,知道賭徒們喜歡什么,他把這家拳場經(jīng)營為一家花式拳場,經(jīng)常策劃出一些令賭徒們徹底瘋狂的活動,諸如“爆頭之夜”、“餓漢血戰(zhàn)”、“囚籠斗獸”等,鮮血和金錢充斥這個骯臟的地方。我對黑拳這一塊不大了解,我只想知道帕朗死后,最大的獲利者會是誰? 帕朗這種身份的人,死亡多半是因為利益糾紛,再說殺死他的兇手太職業(yè)了,儼然是一件買兇殺人事件。我希望我沒有判斷錯誤。我坐在觀眾席里面,周邊全是一群瘋子,為了迎接新上任的老板,拳場舉辦了一場死亡拳賽,由拳場新晉拳師“猛虎”頌猜對陣?yán)吓扇酢皭乎忯~”阿倫,盡管殺玉狼已經(jīng)不在,這一場血戰(zhàn)依然引人注目,在地下拳這一行,鐵打的賭徒流水的拳師,拳師總有被殺死敗下陣、死亡的時候,賭徒則不會因為輸了點兒錢就不賭了。 “猛虎”頌猜在第三輪趁阿倫一時大意偷襲阿倫,阿倫被頌猜壓著打。頌猜一頓狂揍,阿倫最后被打成豬頭,吐血身亡。場下已然一片歡呼,我盡力使自己安靜下來,面對死亡,我第一次感到恐懼,對于那些不畏生死的拳師,他們難道一點兒也不珍惜的生命嗎?阿倫的尸體被拖走了,頌猜獲得了鮮花和喝彩。 一個頭發(fā)斑白的老者在一群美少女相擁下走向擂臺,老者面目慈祥,拿過話筒后用泰語跟大家打招呼:“歡迎大家來到柯叻拳場觀看拳場,我代表拳場全體人員表示感謝?!?/br> 我抬頭看著這位老者,心中涌出一層又一層的波瀾,怎么會是他? “大家好,我就是新來的老板。我叫蒙沙旺。接下來的日子里,柯叻拳場將會在我的帶領(lǐng)下給大家獻(xiàn)上一場又一場的死亡表演?!崩险呗曇粜蹨唹褮猓麄€拳場都安靜下來,唯有他這極有厚度的嗓門兒不停地繞著。等他說完,拳場一片掌聲。 我不安地站起來,耳邊響起梵緹婭可帶著我們逃離傣村那時候不經(jīng)意說出的一句話:“這都是騙局?!?/br> 2 佛牌 從柯叻拳場走出來,天色已晚,華燈初上,這一帶并沒有那么繁華,過往的車輛也不多,街道上大多數(shù)都是夜間出來散步的平民百姓。夜風(fēng)習(xí)習(xí),比起白天熱辣辣的太陽,人們更喜歡趁著夜色燈光晚風(fēng)出來溜達(dá)溜達(dá)。賭徒們還在拳場里面為新上任的拳場老板蒙沙旺搖旗吶喊,我已經(jīng)沒有閑心待下去。走出來后,我順著前面的大街走去,只有走到街口我才能攔到的士。由于拳場里還熱鬧著,賭徒們遲遲沒有退場,街道上顯得人跡寥寥。我拖著疲憊的身體一步一步走著,腦子里很亂,一把大火燒掉蒙沙旺的房子,蒙沙旺卻成了柯叻拳場的新老板,他和帕朗之間一定存在著某種不可告人的聯(lián)系。 咚咚咚,一個黑色的玻璃珠子從我前面滾出來,珠子跳躍著朝我滾過來,滾到我腳邊的時候,珠子停了下來。我低頭看了一眼珠子,咚咚咚,前面又跳出一粒珠子,黑色的珠子頑皮地跳動著,發(fā)出一陣陣響聲。我抬起頭順著珠子的方向看去,前面一個陰暗角落里,梵緹婭可靠著墻壁,戴著一頂白色鴨舌帽,一只腳撐地,一只腳往后踩在墻壁上,手里還玩著兩枚黑色玻璃珠。我看向她的時候,她朝我招招手。我彎腰撿起她向我扔過來的黑色玻璃珠后大步朝她走去。 “你一定很奇怪。”我沒有問她,梵緹婭可已經(jīng)開聲說話。 “確實很奇怪?!蔽覒?yīng)和著。梵緹婭可伸手扯了扯鴨舌帽,她把手里玩耍著的兩粒玻璃珠扔進(jìn)短褲的褲兜說:“蒙沙旺和帕朗之間,你想到什么呢?”我只能搖頭,這件事讓我痛苦不堪,完全沒有任何頭緒,非要說有什么線索,我只能說蒙沙旺和帕朗身上均有比薩符號“銜尾蛇”狀刺青。梵緹婭可笑道:“跟我來吧!”她朝巷子里面走去,我跟著她穿過巷子。巷子口是一條繁華的街道,這邊開著不少的咖啡店、清吧、水吧、休閑吧、k歌廳。我跟著梵緹婭可進(jìn)入一家咖啡館,她給我點了一杯雀巢,自己則要了一杯卡布奇諾。 坐下來后,她對我說:“蒙沙旺五年前才到我們村子,老村長在森林狩獵的時候遇到了他,那時候的他好像就快死了。聽人說,蒙沙旺那時身上一共有三十六道傷口。老村長心腸好,他把蒙沙旺帶回村子并且用草藥治好了他。所以說,蒙沙旺并非村子的人,他是個外來者,村里人對他很好奇,也愿意跟他交流?;钕聛淼拿缮惩挂捕脠蠖鳎淹饷娴氖挛镎f給大家聽,大家都被他所說的外界迷惑了。蒙沙旺是個能說會道的人,他還在村子辦學(xué),洛杰和我就是在他的學(xué)校學(xué)會泰語,他知道外面的一切?!辫缶煁I可說到這兒,她喝了一口咖啡。我皺著眉頭,想不到蒙沙旺和那個無名村幾乎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差點兒被他騙了。梵緹婭可看著我說:“后來老村長死掉了,已經(jīng)獲得人心的蒙沙旺順利成為新任村長。呵呵,看著眾望所歸,其實不是這樣子。洛杰的爸媽和師父早就看出蒙沙旺心懷鬼胎,不安好心,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秘密?!甭牭竭@兒,我忍不住打斷:“什么秘密?”梵緹婭可接著說:“老村長是被蒙沙旺給毒死的?!?/br> “蒙沙旺他到底是什么人?”我愣住了,梵緹婭可居然對這些所謂的秘密一清二楚。梵緹婭可莞爾一笑,說:“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為了保住他的身份和秘密,他讓洛杰進(jìn)入圣地拳壇,結(jié)果洛杰遇到拳精白牙,白牙cao控洛杰殺死自己的親人。蒙沙旺這是在殺人滅口,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蒙沙旺不會放過洛杰,他們圍住洛杰,抓住洛杰。但他們肯定想不到是我偷偷地把洛杰放走?!彼f完,臉上憤懣不已。看她的樣子,她似乎不會放過蒙沙旺。 我問她:“蒙沙旺與洛杰的死有關(guān)嗎?” 梵緹婭可又喝了一口咖啡,說:“我不知道。” “怎么會呢?你肯定知道不少東西,帕朗呢?”我問道。梵緹婭可低下頭,揉揉臉蛋,嘆息一聲:“蒙沙旺肯定有什么陰謀,他也許在復(fù)仇,為了掩飾自己的秘密,他不惜一把火燒掉自己家,他讓村子里的人都以為他死掉了。誰知道他已經(jīng)離開村子,還成了柯叻拳場的主人。帕朗的死也許跟他有關(guān),我想,他想要殺死的人可不止帕朗一個?!?/br> “不止帕朗一個嗎?”梵緹婭可的話使我心弦緊繃。梵緹婭可堅定地說:“別看蒙沙旺一把年紀(jì),他在我們村子里面學(xué)到了不少本事,殺人對他來說,再簡單不過了。” 說到這兒,利希美突然來電話,我本不打算接,想和梵緹婭可好好聊聊。電話一直響著,梵緹婭可也不好意思了,笑道:“接電話吧!你要是忙,就去忙吧!我也得回店子去了,我今晚約了一個客人,這個客人經(jīng)常夢到她死去的丈夫纏著她要和她生孩子,你說奇怪不奇怪?”她說起身走了。我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趕緊去結(jié)賬。結(jié)完賬,梵緹婭可已經(jīng)走出咖啡館不知道往哪一個方向去了。我給利希美回?fù)茈娫?,利希美在電話里罵道:“相守宮,你個王八蛋,你死了沒有?沒有就快點滾過來,又有人被殺了?!?/br> 我把手機移得遠(yuǎn)一點兒,利希美發(fā)飆的聲音老霸道了,她的臟話不堪入耳,只能遠(yuǎn)離。等利希美罵完,我才和和氣氣地問她命案所在地。曼谷,已然被一股死亡的氣息所籠罩,路上的行人們也許沒有察覺到,但我已經(jīng)被這股死亡氣息弄得快要窒息了。打車來到利希美所說的地方,這是一個高檔會所,由于發(fā)生命案,會所已經(jīng)被封鎖起來。我拿出警員證順利進(jìn)入現(xiàn)場,利希美見到我之后,幽怨地望著我說:“你是不是又跟那個小丫頭黏在一起了?”她的口吻有點兒像我內(nèi)人,我低頭苦笑道:“沒,我剛剛從柯叻拳場出來?!?/br> “真的?”利希美將信將疑地看著我。 我說:“啥時候騙過你?得了,你別問了,死者在哪里?” 利希美擺擺手說:“你來晚了,死者已經(jīng)被運走?!?/br> “哦!那我還不如別來了。”我抱怨起來。利希美提起一個塑料袋,袋子里面裝著一塊血紅色的牌子,如果我沒有看錯,這應(yīng)該是一塊泰國佛牌。利希美告訴我,死者名字叫亞松,他是柯叻拳場老板的副手。這人好色,喜歡在各大高級會所出沒,帕朗被殺后,他不知收斂,所以著了兇手的道。至于血紅色佛牌,亞松被殺后,兇手塞在他嘴巴,意義何在?沒人知道。 我連著塑料袋拿起血紅色佛牌,佛牌三根手指并攏著那么大小,橢圓形,背面沒有任何圖案,正面則是“銜尾蛇”的圖案,三個赤身裸體的男人頭交尾,血色的佛牌,詭異的符號,看得我膽戰(zhàn)心驚。利希美拍拍我的肩膀說:“我看到這個圖案,才申請把這玩意兒留下來給你瞧瞧。據(jù)我所知,曼谷潘提市場所銷售的佛牌種類繁多、形式萬千,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佛牌。這是一枚新式佛牌,你我都知道,制作一枚新佛牌并非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需要得道高人的幫忙。所以說,兇手把這枚新款佛牌塞進(jìn)死者嘴巴,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br> 利希美道出我的疑惑,佛牌屬于泰國特有的文化之一,佛牌的制作并非隨便,我也見過不少佛牌,澤度金、必打、人緣鳥、蝴蝶牌、藥師佛、二哥豐、崇迪、拍前拉住、坤平、省卡寨等,“銜尾蛇”款式的倒是第一次見到。 隨后的三天,我和利希美拿著這枚兇手留下的佛牌走訪不少佛牌大師和白衣阿贊,他們都說第一次見到這種佛牌,根本摸不透這種佛牌的來歷和寓意。最終,我們只能白白浪費了三天的時間,自帕朗和亞松死后,死亡并沒有終止。 帕朗的財務(wù)空勒在自己家的浴室被殺害,一根七厘米長的棺材釘子刺穿他的喉嚨,他的舌頭沒有被割走,嘴巴里反而含著一枚“銜尾蛇”狀血色佛牌。除了亞松和空勒,帕朗的秘密情婦尤格達(dá)塔的尸體被漁民在湄公河河岸發(fā)現(xiàn),溺水死亡的她,嘴巴里同樣含著一枚“銜尾蛇”佛牌。 佛牌殺人事件不斷蔓延,死者均是帕朗身邊的熟人,這件事矛頭直指蒙沙旺。我曾多次想約蒙沙旺出來談一談,每次總是吃閉門羹。蒙沙旺這個人行蹤隱秘,除了接任帕朗那天晚上出現(xiàn)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了。這是蒙沙旺醞釀多年的復(fù)仇計劃。我心里堅信,蒙沙旺肯定不會那么快收手,斯里潘所記錄的比薩符號和他必然有著很大的關(guān)系。 “解開蒙沙旺的身份,比薩符號的謎題就能破解了,對嗎?”吃完飯的時候,利希美問了我一句。自從比薩符號出現(xiàn)之后,利希美似乎過得很難受,這個圖案幾乎與死亡畫等號,圖案一旦出現(xiàn),總會有人死亡。這個圖案到底代表什么?來自什么?蒙沙旺能否解釋清楚呢?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我知道,我們離答案越來越近了。 “我們要先把蒙沙旺找出來?!蔽艺f。 利希美堅定地點點頭,為了獲得比薩符號的線索,她不會錯過任何人。蒙沙旺的出現(xiàn),對于破解這個符號太重要了。她說:“蒙沙旺既然已經(jīng)離開曼谷多年,他到底藏在哪兒呢?曼谷變化那么多,物是人非,有人在幫他嗎?” “一個惡魔的形成總少不了幾只助紂為虐的小鬼,我最近查到一個人,他跟在帕朗身邊已經(jīng)七八年了。帕朗被殺之后,他的親信幾乎都被殺了,唯獨他,他活了下來?!蔽乙贿叧灾贿叿约菏掷锏奈募A。利希美伸手搶過我手里的文件夾看了一眼,說:“蒙克爾,帕朗的貼身保鏢,他有嫌疑嗎?”我只能說不知道。蒙克爾本來是柯叻拳場的一名黑拳選手,后來被帕朗看中成為帕朗的貼身保鏢。據(jù)了解,蒙克爾還在打黑拳的時候,他創(chuàng)造了柯叻黑拳拳場連續(xù)八十八場不敗的紀(jì)錄,這個紀(jì)錄直到殺玉狼出現(xiàn)才打破。蒙克爾絕對是一名極為恐怖的人物,他變成帕朗的保鏢后,人收斂不少,逐漸地淡出賭徒們的視野。 “我們要拜訪他嗎?”利希美指著文件夾上面蒙克爾霸氣的一寸照問我。答案是當(dāng)然。吃完晚飯后,我開車載著利希美往蒙克爾家的方向去。在調(diào)查帕朗身邊的人期間,我早就覺得蒙克爾有點兒不對頭。在柯叻拳場調(diào)查的時候,我聽到有人談起蒙克爾,蒙克爾最喜歡的招式便是用七厘米長的棺材釘刺穿對手的喉嚨??磥泶蚝谌娜硕加兄c眾不同的癖好,或者自己喜歡的殺人方式。蒙克爾住的地方很偏僻,他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在他家的周圍幾乎沒有任何的住戶,只有一片茂密的綠化帶。我們驅(qū)車直入,順著水泥路來到他家門口。 蒙克爾家里亮著燈,看樣子他沒有離開。根據(jù)資料顯示,蒙克爾至今單身,沒有老婆也沒有兒女,也沒有什么朋友,他獨居于此,性格孤僻。我和利希美下車后打量了一下四周,四周全是高木林蔭,寂靜無比。我去敲門,利希美則走到窗邊朝里面窺探。蒙克爾一直沒有出現(xiàn),我只能加大力度,大門被我拍得啪啪直響,屋內(nèi)還是沒人回應(yīng)。我感到納悶兒時,利希美已經(jīng)從后門繞進(jìn)去替給我開門,說:“一樓沒有一個人。” “蒙克爾,你在家嗎?”我朝樓上喊了一聲,燈火明亮,屋中無人,我和利希美都感到不對勁兒。這時候,樓上突然發(fā)出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跟著是一陣又急又亂的腳步聲。我和利希美搶著朝二樓跑上去。來到二樓,二樓的燈火突然熄滅,利希美大喊一聲:“誰?”只聽到玻璃被砸開的聲音,一條黑影竄了出去。利希美快步追著黑影,一路追到窗邊。我則去尋找開關(guān)。燈火重新明亮起來,利希美站在窗邊破口大罵:“讓他給跑了?!?/br> 我走過去,窗口已經(jīng)被砸爛,地毯上掉著幾塊碎玻璃片。黑影從窗口一躍而去,我們根本來不及阻止?;仡^看著屋子,利希美遺憾地說了一聲:“我們來晚了?!?/br> 蒙克爾死在我們的面前。 他跪在地上,雙手撐著身體,頭低著,臉朝地,像是在拜神。他身上沒有任何傷痕,脖子上沒有插著七厘米長的棺材釘子,舌頭也沒有被割走。遇到如此離奇的死亡,我趕緊給曼谷警察局和總部打電話。利希美在蒙克爾周圍繞了一圈,屋子沒有任何打斗跡象,一切完好無損,她冷笑道:“他這是甘愿受死嗎?” “是呀!死亡竟然如此虔誠?!蔽覈@著氣說,死亡最終找到了蒙克爾,只是他的死亡讓我無法理解,以他的能力,兇手哪里能近得了他的身,殺死他這樣子的泰拳高手也得花點兒功夫吧!誰想到他死得如此安詳,像是自己吞食安眠藥自殺一樣無聲無息。 “快看看他的手掌心,好像墊著什么。”利希美敏銳地察覺到蒙克爾撐著地面的左手不對勁兒。我蹲下來挪開蒙克爾的左手,在他左手下面,一枚滴著血的雕刻著“銜尾蛇”模樣的佛牌緊緊地被他摁在地上。利希美伸手抽出佛牌,望著佛牌上面三個赤裸環(huán)狀的男子,“又是它,怎么又是它?” “剛剛逃跑的人難道是蒙沙旺?”我朝著已經(jīng)被砸爛的窗口看去,這時候再去追兇已然來不及。利希美倒抽一口涼氣,門外已經(jīng)響起了警笛。同事們趕來了??粗聜兲嶂缸铿F(xiàn)場勘驗的工具箱上來,我跟利希美說:“交給他們吧!但愿他們有所發(fā)現(xiàn)?!?/br> “畢竟兇手沒有想到我們會突然出現(xiàn),他也許留下了來不及處理的線索?!崩C雷晕野参恐?/br> 把現(xiàn)場和滴血的佛牌交給同事后,我攙扶著利希美往樓下走去。 回到所住的酒店,洗了個澡,疲軟地躺在床上,手機“嘀嘀”地來了一條短信,梵緹婭可在短信里面說:“相守宮先生,我想我知道佛牌的秘密?!?/br> 3 頭顱 夜深人靜,街頭上已然沒什么人影,幾只黑色的流浪貓踮著腳尖就著茫茫夜色尋找著自己的獵物。下著雨,地上濕漉漉的,我撐著一把淺藍(lán)色雨傘踩著坑坑洼洼的積水走向梵緹婭可那間詭異的鋪子。梵緹婭可對于我所調(diào)查的案子至關(guān)重要,她主動給我發(fā)短信,我顯得很興奮,至少我知道這一趟不會白去。她知道太多東西了,哪怕她神經(jīng)兮兮,說話總有點顛三倒四。 天空陰沉,霹靂如同一條火鏈子接連天地,雷鳴轟轟,令人心悚。我加快腳步,來到梵緹婭可的鋪子面前,鋪子沒有亮燈,門虛掩著。我在門外喊了一聲梵緹婭可,一條纖瘦的身子從門里面蹦出來一把摟住我,說:“我好害怕?!?/br> 低頭看到是梵緹婭可,我沒有推開她而是捂著她的肩膀問:“怎么了?你沒事吧?”梵緹婭可把頭埋入我胸口,她似乎很驚慌。我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抬頭看了一眼沒有亮燈的鋪子,好像也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我安慰著她:“沒事了,沒事了?!?/br> “你真好,還好你能來看我?!辫缶煁I可語氣里面多了幾分欣慰。她松開我,我盯著她,她臉很蒼白,面容憔悴,似乎受到不小的驚嚇。我想問有關(guān)佛牌的事情,梵緹婭可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卻滴下了淚珠,兩顆圓溜溜瑩瑩閃動的淚珠從她蒼白如紙的面膛滑落,她的聲音細(xì)如蚊子,說:“我殺人了?!?/br> 這話如同一根針,這根針狠狠地扎進(jìn)我的耳膜,刺痛了我全身的神經(jīng)。梵緹婭可回頭指著她的店子,說:“尸體就在里面?!蔽矣悬c兒不相信,但是梵緹婭可沒有半點兒開玩笑的意思。我越過她快步?jīng)_進(jìn)店鋪,伸手?jǐn)Q開店鋪里的燈,一具血淋淋的尸體趴在我面前。尸體身形很瘦、白發(fā)蒼蒼,穿著一件灰黑色的長衫。尸體還在抽動著,血液慢慢地染紅了整片地毯。我認(rèn)得這個身形,這是蒙沙旺。蒙沙旺被梵緹婭可殺死在她的店鋪中。我驚恐萬分,走過去把蒙沙旺扶起來,蒙沙旺氣若游絲,雙目惡狠狠地瞪著門外的梵緹婭可,嘴巴里面想說點兒什么,痛苦使得他說不出話來。我看到他胸口插著一塊玻璃,玻璃如同一把匕首,上面刻著一個文案,三個赤身裸體的男人頭交尾形成一個“0”。我想做點兒急救措施,但蒙沙旺已經(jīng)死掉了。 “他突然跑到我的店鋪,我被他發(fā)現(xiàn)了,我知道他那么多秘密,他不會放過我。他想殺死我,我這是自衛(wèi)?!辫缶煁I可楚楚可憐地說著,聲音哽咽,令人心疼。我感覺很頭疼,疑犯蒙沙旺死在梵緹婭可手里,這到底算什么?放下蒙沙旺的尸體,我打電話給總部。一邊安慰著梵緹婭可一邊等著總部來人,我多么想問問佛牌的事情,但是看到梵緹婭可擔(dān)驚受怕的樣子,我不忍心刺激她。總部的人接管現(xiàn)場后,我把梵緹婭可交給他們。 “你別擔(dān)心,我會證明你是清白的?!笨偛康娜艘獛ё哞缶煁I可的時候,梵緹婭可緊緊地拉著我的手,生怕我消失掉一樣牢牢抓著我的手,我說完這句話,她才肯松手,并在我耳邊說:“你真好,我都有點兒舍不得你了?!蔽叶?,聽了這話,心里波瀾起伏。 回到酒店,我打開電腦,總部給我發(fā)了一個郵件,郵件里面寫著帕朗和蒙沙旺兩人的資料,在帕朗還是毒販子的時候,蒙沙旺和他屬于合伙人,后來黑吃黑,帕朗戰(zhàn)勝蒙沙旺,蒙沙旺從此下落不明。帕朗則拿著兩人的錢開了柯叻拳場,從一個毒販子變成地下拳拳場的老板。蒙沙旺和帕朗兩人關(guān)系微妙,合伙時期,他們總喜歡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因此很多人不知道帕朗和蒙沙旺的關(guān)系。蒙沙旺這次回來,無非是想奪取屬于自己的財富??赐曛螅缸涌偹阌行┟寄?,殺害帕朗以及與帕朗有關(guān)的人,兇手應(yīng)該就是在無名村千錘百煉、脫胎換骨后的蒙沙旺。我想把這件事告訴利希美,敲門半天,利希美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以為她出去了,我打電話給她,她房門里面?zhèn)鱽硭娫掆徛暋?/br> “利希美,你睡了嗎?快開門,有事找你。”我奮力地敲擊房門。 敲得我手都疼了,利希美的房門才“嘎”的一聲打開。利希美睡眼惺忪,滿臉倦態(tài)、無精打采地看著我。我從頭到腳看了她一眼,她手里抱著一個圓溜溜的東西,我還沒有看清楚是什么玩意兒,她已經(jīng)藏到背后去。 “你有事瞞著我,快說,你手里拿著什么?”我說完去拉她的手,“咚”的一聲,在我的拉扯下,她手里拿著的那個東西摔在了地上。我睜眼看去,心中一駭,圓溜溜、白森森的正是一顆孩童的頭顱骨,頭顱骨濕淋淋的好像剛剛被洗刷過了一般。我不解地看著利希美說:“你沒事吧?”利希美沒有理會我而是迅速彎腰撿起那顆小小的頭顱骨跑進(jìn)房間。我追進(jìn)去,利希美已經(jīng)躲進(jìn)衛(wèi)生間。她把衛(wèi)生間的門關(guān)了,我只能站在外面吼道:“利希美,你哪里弄來的那玩意兒?你老實跟我交代,你到底怎么了?”利希美沒有回答,衛(wèi)生間里面?zhèn)鱽硪魂囅此⒌穆曇簟C鎸C肋@古怪的行為,我忍無可忍,喊了幾聲,利希美一句也不回答,我怒了,用力撞開衛(wèi)生間那單薄的門,利希美一聲慘叫,發(fā)了瘋似的拿著自己的牙刷不停地刷手里抱著的那顆骷髏頭。 “你先安靜下來,告訴我,你怎么了?”我揮手讓利希美情緒穩(wěn)定下來,她目光呆滯、神情恍惚,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想嚇到她,只能循循善誘,可是無論我說什么,利希美都沒有任何回答,她似乎成了一個啞巴,話都不會說了,一心只顧用牙刷把手里那顆頭顱刷干凈。一旦我靠近她,她就會發(fā)出慘叫。僵持了許久,我只能退出衛(wèi)生間?;盍舜蟀胼呑?,哪里遇到過這種怪事,利希美顯然魔怔了。我在外面的沙發(fā)上坐下來,利希美一直沒有離開衛(wèi)生間。我一直守著她到天亮,可能是我不大喜歡熬夜,天剛亮,我便打起盹兒來,打著打著。我居然在沙發(fā)上睡著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利希美已經(jīng)不在衛(wèi)生間里面,衛(wèi)生間的洗漱臺上面擺著三顆被刷得慘白慘白的頭顱骨,頭顱骨一字排開,整整齊齊地擺著。 我拿起手機打利希美的電話,電話在房子中響起來,她沒有帶電話,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跑出來,回到自己房間,衛(wèi)生間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我跑進(jìn)去一看,浴缸的水已經(jīng)被放滿,里面泡著一堆頭顱骨,這些頭顱骨臟兮兮的,一缸的水都被污染了。浴缸前面,利希美軟綿綿地躺在地上,浴缸滿出來的水不停地沖刷著她。 “利希美,利希美……”我扶起利希美,伸手拍著她的臉,她渾渾噩噩地醒來,看都不看我一眼而是拔起我的牙刷去刷浴缸中那些頭顱骨。利希美徹底瘋掉了,我想阻止她,她咆哮起來,情緒很不穩(wěn)定。這種時候,我不能惹惱她,只能任由她洗刷那些臟兮兮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頭顱骨。我長呼一口氣,走到外面的臥室,拿起手機給總部打了一個電話,說清楚情況后,總部說會派人來處理。我自己都沒法搞定的事情,無法想象總部里還能有誰可以幫忙。幾個小時后,利希美把所有的頭顱骨都洗刷干凈,她把這些頭顱骨整整齊齊地排列在浴室光滑的地板上,看著這些一閃一閃亮晶晶的頭顱骨,她臉上露著極為滿意的表情。 半小時后,總部派來的人到了,一個干瘦的小伙子,穿著一件黃色襯衫,黑色西褲,腳底大腳趾和小腳趾之間鉗著一雙紅色的人字拖。他留著一頭邋遢的長發(fā),鼻底一字胡,下巴長著一個黑色大痦子。他進(jìn)門之后先是瞥了我一眼,跟著客客氣氣地說:“你就是相警官嗎?”我點點頭,好奇地看著他,總部里的人個個都英姿颯爽,哪有他這賊眉鼠眼?他知道我懷疑他,笑嘻嘻地跟我說:“我不是國際刑警,我是你們請來的人,請問利希美小姐在哪兒呢?”原來是外聘的高人,我伸手指著衛(wèi)生間。小伙子“嗯”了一聲,“聽說是中邪了?”這話我沒法接,他只有朝衛(wèi)生間的方向走去。 小伙子走進(jìn)衛(wèi)生間后,衛(wèi)生間傳來利希美一聲慘叫。我沖進(jìn)去的時候,小伙子正拿著利希美辛辛苦苦洗刷干凈的頭顱骨摔在墻上。頭顱骨被摔碎,利希美痛苦不已,慘叫一聲便暈過去了。小伙子向我招招手,示意我?guī)兔σ黄鸢牙C捞У酵饷嫒ァ?/br> 把利希美抬出來后,小伙子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腮幫子,臉上露出一副不知道怎么辦的表情。我輕聲問了一句:“她還好嗎?” “死不了,不過這事有點兒麻煩,她可能會一睡不醒?!毙』镒雍茈y為情地說。 “一睡不醒?怎么可能?”我有點兒不敢相信。 “她最近沒有接觸什么奇怪的人吧?或者接觸什么奇怪的東西?!毙』镒诱f完站起來開始在我房間里面翻箱倒柜,不懂他在尋找什么。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物,我和利希美幾乎每天都能遇到,一時半會兒我也說不清楚。小伙子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任何東西,他如同一只xiele氣的皮球,蔫蔫地坐在一邊,我轉(zhuǎn)身告訴他這不是利希美的房間后,他拍著自己的大腿罵道:“你怎么不早說呢?”緊接著叫我把他帶到利希美的房間。 小伙子在利希美的房間全面搜刮了一遍,最終拿著一個方形盒子來到我的面前,我記得這個盒子,這是梵緹婭可送給利希美的禮物。小伙子把盒子里面的四面佛拿出來擺在我面前:“就是這玩意兒搗的鬼,誰給你們的?” “一個朋友?!蔽覍擂蔚鼗卮穑南胫缶煁I可沒有害我們的必要吧? “你這個朋友真不夠朋友,要不是我及時趕到,利希美小姐肯定死得很慘,這玩意兒我得帶走了?!毙』镒诱f完把那尊四面佛塞進(jìn)一個黑色袋子。我覺得他有點兒危言聳聽,正想反駁他,他提著嗓門兒說:“最近有人在煉佛牌,你知不知道?這人已經(jīng)殺好幾個人了,我想你也清楚,血淬佛牌,這招邪門得很,你們小心點兒。還有,利希美小姐從公墓那邊挖回來的頭顱骨記得拿回去埋了?!彼@話使得我心中一震,總部能派他來,他自然有點兒本事,話說得離譜,但好像又有那么一回事。我擔(dān)心利希美,問道:“她會怎么樣?” “先一直睡著吧!等我想到辦法再說,遇到這種事,急不來。你要真心想救她,或許可以去找找你那個所謂的朋友?!毙』镒诱f完這番話便告辭了,我連他叫什么名字都不清楚?;氐阶约旱姆块g,利希美睡得正香,一直刷著頭顱骨,她也許是累壞了。我把她帶回來的所有頭顱骨全部收起來放進(jìn)一個拉桿箱。帶著這個裝滿頭顱骨的拉桿箱,我來到了公墓,找了一個樹蔭地方,挖了一個坑,把所有的頭顱骨重新埋起來。 回來的路上,我心情很差,梵緹婭可為什么要害利希美?她到底想做什么?曾聽說泰國降頭里面有一種情人降,這種降頭會使得自己所愛的人死心塌地地愛著自己。梵緹婭可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她把利希美當(dāng)作情敵了嗎?泰國民間還有一種情人蠱毒,可以使得自己的情敵飽受萬劫不復(fù)的痛苦。我把車開到梵緹婭可的小店,店子關(guān)著門,我伸手推了推門,門居然開了,一縷陽光隨著打開的大門照射進(jìn)去,屋內(nèi)居然傳來梵緹婭可的聲音:“誰呀?” “你這是要做什么?”看到店鋪已經(jīng)被梵緹婭可收拾得干干凈凈,那些詭異可怕的器具都被她收起來了,貨架上變得干干凈凈,本來琳瑯滿目的店子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我有些不適應(yīng)了。看到是我,梵緹婭可從柜臺后面站起來,“你怎么來了?” “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想殺死利希美?”梵緹婭可的行為讓我感到奇怪,但我沒有忘記這次來的目的,算是興師問罪。梵緹婭可沒有回答我,我再問一遍,她還是沒有回答我,看了我?guī)籽?,她又彎腰去收拾自己的東西。我走近柜臺,看到她裝滿幾箱子的東西,看來她要跑路了。我心中更加憤怒,瞪著她罵道:“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子?”說完,抑制不住心頭怒火,我抓起箱子里的東西就往地上摔,一件又一件地摔著,直到手麻了、手酸了。 “我要走了。”梵緹婭可抬頭淚眼汪汪地看著我。 “走了?你想一走了之嗎?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你這個害人精,你以為你跑得掉嗎?法律會制裁你,你別想跑掉?!痹谝幌湎涞钠骶咧?,我抓到一枚血紅色“銜尾蛇”佛牌,我算是明白了,小伙子所說的煉制佛牌者,正是我眼前這個淚流滿面的女孩。為了煉制一枚佛牌,以血淬牌,她一直在殺人,亞松、空勒、尤格達(dá)塔、蒙克爾、蒙沙旺……一切都是她。我顯得更加憤怒,怒火已然將我整個人燃燒起來。 梵緹婭可流著淚蹲下來,她把我摔壞的東西一件一件地?fù)炱饋矸胚M(jìn)自己的箱子。她小心翼翼,心疼地把她那些寶貝,已經(jīng)被我摔壞摔碎的寶貝撿起來放好。我的怒罵,我的憤怒,她只能流著淚面對。收拾好之后,她張嘴輕聲說著:“我說我要走了?!?/br> “梵緹婭可,你不能一錯再錯,求求你,救救利希美?!蓖蝗幌肫鹦』镒铀f的話,梵緹婭可也許可以救醒利希美,我的憤怒立馬消失掉,我開始乞求,乞求她高抬貴手。 “相守宮,對不起,我要走了?!辫缶煁I可哭得更厲害了,“你知道嗎?知道我有多舍不得嗎?你不會明白。在你眼里,我只是一個害人精嗎?我好舍不得,可是舍不得也得走,這是我的使命,我生下來就是為了這一天。” “你胡說八道什么?”我厲聲喝道。 梵緹婭可只顧哭著,有些神志不清地說:“救不了,都救不了,包括我自己,沒有人會珍惜我了?!?/br> “梵緹婭可,你到底怎么了?我知道你是個缺愛的女孩,可你不能因為你缺愛而去傷害別人,梵緹婭可,你聽到我說的話嗎?”我想梵緹婭可回頭是岸,但我說這話的時候,梵緹婭可嘴角突然涌出一絲血跡。 “相守宮,我真要走了,謝謝你曾珍惜我?!辫缶煁I可破涕為笑,笑聲一出,她嘴巴嘔出一口黑血。她的表情變得很痛苦,整個人眼看就要趴下,我上前扶住她,驚慌失措地問:“你怎么了?你吃了什么?”梵緹婭可緩緩地閉上雙眼,安安靜靜地躺在我懷里,她的身體變得冰涼、變得僵硬,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她口口聲聲提到的“我要走了”會是以這種形式走。我低頭看著她的臉,她還微笑著,甜美的笑容,惹人疼愛的笑容,看著人心酸。 嘀嘀,一條遲來的短信進(jìn)入我的手機。 我掏出手機,梵緹婭可死前給我發(fā)了一條短信:“對不起,我沒有選擇,死亡是我最后的救贖,而你將會踏著我的尸體找尋最終的黑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