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姝腦中卻浮現(xiàn)出男人低低喚她的神情，他斂睫深深看著她，黑眸濃郁化不開……

    “沈惟姝?！?/br>
    沈惟姝嚇了一跳，轉(zhuǎn)身看到路老師正站在背后。

    路堯看了看沈惟姝的神色，又看她手里的手機。

    “他都跟你說了吧？”

    沈惟姝垂下眼睛，沒吭聲。

    路堯嘆了口氣，“他的那個工作性質(zhì)，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頓了下，又繼續(xù)：“他這次過來挺不容易的?，F(xiàn)在這個季節(jié)，正是海上事故多發(fā)期，他們很難抽開身的。上次隊里有個隊員家里有人病危，都沒能趕回去。”

    “我也不知道他這個時間怎么來的，但我估計啊，他今年的假肯定都砸進去了。以往春節(jié)他還能回港城一趟，今年看來得在淮城值班嘍。你想，他在淮城一個親人都沒有，孤零零自己過年……”

    路堯咂了下舌，“多可憐啊，是不是？”

    沈惟姝很慢地眨了下眼，臉色稍稍松緩，“又沒人逼他來……”

    “是啊，又沒人逼他，那他為什么要來呢？”路堯別有意味地反問，又道，“他這么折騰，結(jié)果就呆了一天，坐飛機的時間都比在地上多，這是為了什么呢？”

    沈惟姝不語，握手機的指節(jié)緊了緊。

    路堯搖搖頭，又笑了下。“昨天半夜接到電話，他覺也不睡了，非要連夜開車去中國超市，一來一回花了快三個小時……”

    沈惟姝愣住，猛地抬頭。

    中國超市？

    路堯拎起身后的雙肩包遞到她面前，很輕地嘆了口氣。

    “理解一下他唄，好不？”

    說完他就被學(xué)生叫走了。

    沈惟姝垂著頭在原地立了一會兒，拉開包鏈。

    里面基本都是吃的，除了餅干面包零食之類，還有一些下飯的醬料。包裝袋上全是中文，應(yīng)該都是從中國超市買來的。

    還有……

    沈惟姝翻包的手停住。

    一大摞暖貼，一個粉色的保溫杯。

    以及，一大盒紅茶。

    想起昨晚的對話，沈惟姝嗤地笑了聲，目光又倏地一軟。

    他居然還真的信了啊……

    她拿起杯子掂了掂，擰開杯蓋。

    帶著茶香的熱氣撲面而來。

    盯著杯子里的紅茶看了幾秒，沈惟姝突然別開腦袋，輕輕闔了下眼皮。

    不過一刻她便平復(fù)，又拿出手機劃出和男人的聊天頁面。

    盯著閃爍的光標(biāo)看了一會兒，她重重摁出幾個字：

    【我討厭你】

    按下發(fā)送后，對面的消息很快回復(fù)過來：

    【嗯，我知道?！?/br>
    arthur·l：【你不要哭，好不好？】

    沈惟姝抬起泛紅的眼眶打量四周，隨后又自嘲般扯了下嘴角。

    是她以前太愛哭了？

    還是他比她以為的要了解自己——即便不在眼前，也像裝了攝像頭一樣捕捉到她的情緒……

    她沒回復(fù)，林爾崢又發(fā)來消息：

    【路堯把東西給你了么？】

    沈惟姝回了個“嗯”。

    想到男人天不亮就開了那么久的車去給她這些買東西，心里就像被燙了一下。正想著要說點什么，林爾崢就發(fā)來一條消息：

    【你看下包外層，側(cè)面?！?/br>
    沈惟姝拉開書包的側(cè)拉鏈，看到一個手掌大的小方盒子。

    盒子打著包裝，金色的絲線拉出蝴蝶結(jié)，從外面看不出是什么。

    arthur·l：【再過幾天你就生日了，禮物提前送給你?！?/br>
    沈惟姝拿盒子的手緊了緊，指尖輕捻絲線。

    是姝姝不是珠珠：【不稀罕?！?/br>
    去年她的生日是在家過的，爸媽，家人還有朋友都來一起慶祝熱鬧。沈惟姝收到了很多祝福和禮物，但總覺得心里空了一塊。

    她老是不自覺想起十八歲前夕，和他一起度過的那個夜晚……

    此后，沈惟姝對生日的期待都消減不少。

    因為這個日子會讓她想起他。

    而他又不在身邊……

    再沒有人為她抱著吉他彈唱。

    也沒有人像他一樣，完整地見證過她的夢想，感同身受她對飛行的向往，從而送出最合宜的祝福。

    其實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禮物啊……

    arthur·l：【那，去年的生日禮物要不要？】

    沈惟姝還沒回過味來，男人就發(fā)來一個鏈接：

    【我的耳機分你一半，跟我一起聽歌吧~】

    她點開鏈接，頁面跳轉(zhuǎn)到音樂播放器。

    分享的歌曲命名為：《送給19歲的豬豬》。歌手名字和男人微信的名字一樣。

    沈惟姝拿出耳機戴好，摁下播放鍵，熟悉的低醇聲線傳出來：

    【那個你啊，要做會發(fā)光的大人啊

    別怕，別怕，別怕，勇敢地長大

    你認得我嗎？

    獨一無二的那顆星啊

    因為我有你的棱角和鋒芒

    ……】1

    沈惟姝抬手摁住耳機，歌聲更加貼合耳廓，也更貼合她的心跳。

    點了下屏幕，歌曲上傳的時間顯示出來——去年的二月二日。

    正是她十九歲生日那天。

    沈惟姝眸光微動。

    心上那個看不見的小洞，好像被流淌出來的旋律，一點一點愈合了。

    從十八歲到十九歲再到現(xiàn)在，這段時間，她就如同這首歌唱的那樣，勇敢長大，努力發(fā)光。

    她離天空更近了，卻離他更遠。

    現(xiàn)在她突然覺得，或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一直都在注視著她……

    歌曲播放完畢，屏幕上滾動的字母卻還沒有到頭。歌詞后面還跟著這樣幾句話：

    【姝姝，十九歲生日快樂。

    祝起落安妥，敬畏飛行。

    愿有一天，能和你在最高點相遇?！?/br>
    沈惟姝盯著屏幕看了很久，又抬頭看向外面的天空。

    耳機里徹底安靜下來，她的心也變得平靜，且更加堅定。

    沈惟姝抬手揉了揉眼睛，摘掉耳機。然后又褪下手腕上的皮筋，把齊肩的頭發(fā)在腦后扎成一個低馬尾。

    做完這些后，她拿出飛行墨鏡來戴好，大步向停機坪走去。

    瓦西里和男生剛完成繞機檢查，正拉開駕駛艙坐進去。

    沈惟姝走過去，刷地拉開機艙門。

    她拍了拍男生的肩膀，平靜開口：“現(xiàn)在是我練習(xí)的時間。”

    男生愣住，“我不跟你換了么？”

    “我同意了嗎？”沈惟姝反問，被黑鏡遮住的目光灼灼，“誰不想早點練？你搶時段有癮是么！”

    說完她不等男生反應(yīng)，直接抓上他后領(lǐng)把人拽出了機艙，力氣大得驚人。

    沈惟姝坐到了駕駛位上，輸入數(shù)據(jù)，儀表檢查，設(shè)置設(shè)備——整套動作利落標(biāo)準(zhǔn)，行云流水。

    這個過程中，旁邊的瓦西里一副被震住的樣子，一直瞪大眼睛看著沈惟姝，就跟不認識她了一樣。

    沈惟姝戴好耳機，偏頭看了教員一眼，神色冷靜，“來吧?！?/br>
    她扯了下一側(cè)唇角，“今天就讓你看看，到底是猴會飛，還是我會飛！”

    第30章 也奔向你

    蜀地夏天的氣溫不算高, 卻十分潮濕。下過一場雨后，坐滿學(xué)生的cao場更是像頂大蒸籠一樣悶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