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阿華沒再來大森林歌舞廳跳舞，但時不時發(fā)條短信來問聲好。阿明估計(jì)她被她搭子拷得了臉孔膨腫沒臉出來見他，也不去問她，更不約她出來，只是禮貌地回復(fù)一條。

    一場大雪過后，便是春節(jié)了。阿明孤寂了好些日子，幸虧秀云回杭來陪了他兩次，又是吃飯，又是跳舞，還開房恩愛。

    上班沒多久，阿明調(diào)開11座的金杯面包車了。這一調(diào)，事體就多了，雖然不跑理賠了，但開會接送，接待來客，裝運(yùn)東西，沒個停落。尤其心煩的是，業(yè)務(wù)員一坐上來就是五六個，最多的時候竟有九個，跑一個方向還好，跑不同的方向就頭痛了。第一個、第二個業(yè)務(wù)員在不同的地方放下后，最后一個業(yè)務(wù)員還沒到目的地，第一個、第二個甚至第三個業(yè)務(wù)員電話就不停地來問什么時候可以接他們回公司去，把阿明弄得了焦頭爛額，真的比出租車還要出租車。與業(yè)務(wù)員大吵一場后，他向車隊(duì)長和小玨提出，東西南北中，一個方向集中一天跑，這樣順路可以節(jié)約時間，也能減輕些辛苦。

    ——阿明，你是不是在大森林跳舞？

    這天晚上八點(diǎn)多了，阿明正在大森林歌舞廳跳舞，收到了阿華的短信。他想了一想，覺得不回復(fù)不太禮貌，同時也想知道她與搭子究竟怎樣了，于是便肯定地回復(fù)了一條。

    電話鈴聲馬上響了起來，是阿華打來的，他急忙跑到樓下去接。

    “阿華，你好！春節(jié)又到哪個國家去游玩了？”

    “沒出去游玩?！?/br>
    “那你春節(jié)也不出來坐坐？”

    “那個瘋子纏著我，不方便?！?/br>
    “你還沒同他斷凈？”

    “斷不掉呀！”

    “你上次不是說要搬家嗎？”

    “打算天再熱些起來就裝修。阿明，我心里很煩，你能不能出來陪我說說話？”

    “你那個搭子太可怕，要不明天晩上再說?！?/br>
    “那也好。我們出去吃飯吧，吃好后再找個偏僻的地方去跳場舞。”

    “好吧，明天下午五點(diǎn)左右再聯(lián)系?！?/br>
    春風(fēng)楊柳萬千條。

    春天里的錢塘江水兒，由于沒有潮汐，最是清澈，碧綠綠的曲彎到暮色蒼茫的田野和群山里去了，輕浪微微地拍打著岸灘上的離離青草，青草仿佛是無數(shù)青澀的少女裊擺著纖腰兒，與綠浪相親昵。和煦的春風(fēng)吹到玉皇山麓，吹開了一樹玉蘭，吹綠了滿枝柳芽，吹皺了一池清水。春鳥在松竹林里、垂柳枝頭千囀百啁，鬧蹦著片片綠葉兒墜落于汩汩的山澗水中，隨波飄向茶叢的那一邊。

    夕陽消盡了，晚霞只殘留一絲，燈火漸漸閃爍起來，錢塘江邊兒的之江漁村飯店門口的燈籠照得竹欞茅窗光光亮亮的，窗明幾凈的小包廂里窗子半開，帶著竹葉氣息的山風(fēng)吹進(jìn)來，叫人神清氣爽。

    阿明與阿華就相約在這里吃飯。

    千島湖魚頭墨墨黑，大大的，還有各種杭幫菜，琳瑯滿桌。阿華也許被她搭子困擾，臉兒顯得清痩了些，眼神也含著些煩郁，但天生麗質(zhì)，加上穿戴得體，顯得有點(diǎn)俏麗樣。

    “阿明，做人好煩！”阿華嘆起苦經(jīng)來。

    “人無欲，心無憂；人有欲，憂煩生。阿華，這是你自尋來的煩惱。”阿明有點(diǎn)幸災(zāi)樂禍。

    “真的沒想到他做人會這樣不要臉?！?/br>
    “聽說那天你被他打了，打得了血出拉污?！?/br>
    “他叫我跳舞我不跳?！?/br>
    “跳只舞又沒關(guān)系的，畢竟你與他好了那么多年?！?/br>
    “不跳就是不跳，他再是個打我，我也不跳！”

    “還好還好，半面烏焦。要是你老公非要同你離婚，那你真當(dāng)叫犯不著了?！?/br>
    “我搬家后，把手機(jī)號碼也換了，這樣他就找不到我了，你說是不是？”

    “憑你的能干，我想你總能搞定的。”

    “阿明，你現(xiàn)在調(diào)開面包車了，那是更方便了。”

    “我說你阿華呀，好想不想，一想就想那事兒，真是前生前世一個sao胚投胎來的！”

    “阿明，飯吃好后，你帶我去哪兒跳舞？”

    “我想還是偏遠(yuǎn)一點(diǎn)的地方好，就到近江歌舞廳去吧?！?/br>
    兩人喝得差不多了，阿明便帶上阿華直奔近江村。那舞廳在秋濤南路上，離錢塘江不遠(yuǎn)，幾乎是外地人跳跳的，音樂根本不能同大森林好聽的舞曲相比。他倆找個雅避一點(diǎn)的位子坐了下來。阿華或許好久沒跳舞了，聽到舞曲后，就興奮的樣子。

    阿明雖然厭憎她跳得差，但也只能硬著頭皮帶她跳，連著跳了三只，汗水兒就淌出來了。

    。。。。。。

    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

    偶爾是不是也感覺有些老

    像個大人般的戀愛

    有時心情糟

    請你相信我在你身邊別忘了

    只要你過得比我好

    過得比我好

    。。。。。。

    黑舞兒是一曲改編自鐘鎮(zhèn)濤的《只要你過得比我好》，阿明的心頭又飄浮起那天鎩羽而歸的陰云起來了，坐著點(diǎn)燃煙兒不想上去跳，阿華卻一把拉起他上去。他無奈，只得踏烏了香煙，隨她進(jìn)了舞池。那外地的小年輕跳黑舞不文明，亂哄哄的，夾著抱著扭著親著一點(diǎn)兒也不作忌，于是阿明也放松起來。

    阿華或許燥擱久了，見著心愛的阿明兩眼噴出熾烈烈的情火來，軟靠在他的身上似要醉翻了過去。阿明撫摸著她的秀發(fā)，聞著她唇瓣兒間吐露出來的幽香，也漸漸興奮起來。

    “阿明，你好了？”阿華睜大眼睛，諦視著阿明。

    “我本身就沒病，那一天不知道怎么的。”阿明緊緊地抱著她，親起了她。

    阿明忽然間覺得阿華有點(diǎn)可愛了，尤其是她的眼神，透露著對他無比的喜愛。也許她老公歪嘴，也許她搭子太瘋，她長久不能得到雨露的滋潤，對阿明傾注了全部的情感，這種溫情令阿明特別激動，他也因此而特別興奮。

    跳完舞后，阿明應(yīng)阿華的要求，開車從錢塘江邊兒走。月牙兒靜美地掛在春江上，江風(fēng)吹在臉兒瀴交交2的甚舒暢。

    “阿明，夜色好美，好靜，我們找個地方坐一會吧?！卑⑷A一只手在阿明的右手上撫摸著，臉兒像桃花一般地綻放著，嗲兮兮道。

    “你又來了！”阿明一絲陰影又襲了上來。

    “我喜歡你嘛！”

    “要下雨了，我看還是早點(diǎn)兒回去吧。”

    “下雨好，我就喜歡聽雨聲睡覺，有情趣，同你在一起，就更好?！?/br>
    “唉！阿華，你都幾歲的人了，還情趣情調(diào)的，rou麻兮兮的?！?/br>
    “我就喜歡這樣嘛！”

    江邊兒隨處都很僻靜，樹木茂密處一鉆進(jìn)，便自成一爿天地了。那面包車比小車兒寬敞多了，也不用爬，一跨就過去了，阿華先到了后面，便拉著阿明過去。阿明拗她不過，也只得過去。那座椅可以升起升倒，坐著十分舒服。

    兩人摟抱著，相摸著，臉兒都guntang血紅起來，當(dāng)唇瓣兒攪?yán)p在一起，便情不自禁了。

    先是起風(fēng)了，吹得元寶樹、夾竹桃等樹木悉里索落響，雨兒緊接著下來了，如絲如線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飄落在貼著深色車膜的窗玻璃上，仿佛是俏皮的小孩子睜著眼兒在朝里面窺視。錢塘江水兒漸漸起了波濤，霧茫茫的看不到江南的星星火火。那浪濤翻滾著白色的泡沫兒，忽兒激情地拍打著堤岸，忽兒舒緩地親吻著蓬勃的江草。整個江邊呈現(xiàn)出如詩如畫的朦朧美，令人迷醉。

    “阿明，你沒事了，我真高興！”阿華已是醉玉頹山般地倒在阿明懷里。

    “阿華，以后不要再提起那事了?！卑⒚魅崦南惆l(fā)。

    “不提了，不提了。阿明，你至今不肯告訴你具體住在哪里，我不知道把補(bǔ)品送到哪兒？”

    “我又不是老頭子，這種背事滴答的事你不要做！”

    “阿明，我不能經(jīng)常出來陪你，以免那瘋子發(fā)覺，你放心去大森林跳好了，只要你心里有個我就可以了。等一下你就送我到慶春門，我自己打的回去?！?/br>
    阿明送她下車后，看著她上了出租車，心里便翻攪起雜味來。阿華確實(shí)很喜歡他，但他倆由于年齡的差別，還有曾經(jīng)的不快，像兩把無形的鎖，鎖住了他對她的愛戀。因此他只把她當(dāng)成一時的異性朋友而已。

    煙花三月下?lián)P州。

    一個令阿明興奮的好消息傳來，秀云帶了臺州地區(qū)的八九個大客戶到了杭州，參觀完省分公司后，到揚(yáng)州春游，并去揚(yáng)中吃河豚，要用他的車兒。這其實(shí)是秀云假借名頭有意為之的，目的就是與阿明偷會。

    春天總是令人春情蕩漾。

    江蘇揚(yáng)州阿明曾做到過一個夢，那還是在錢江夜讀時，他與同窗學(xué)友玉女乘舟遇翁，夢散錢塘，如今親去游玩，且有秀云相伴，那真當(dāng)是有緣千里相會呀！

    揚(yáng)州瘦西湖雖然沒有杭州西湖的碧波萬頃，卻小巧玲瓏別具韻味。走在花團(tuán)錦簇的小徑里，遠(yuǎn)眺飄云下的五亭橋，近覷流水中的錦鏡閣，耳聽鶯聲燕語，鼻聞縷縷清香，春風(fēng)吹在臉上，心情倍覺暢朗。

    晚宿于溫泉度假村，那里面花紅柳綠，小橋流水，亭臺樓閣，鳥語花香，環(huán)境甚是優(yōu)美。

    當(dāng)月色西移、萬籟無聲時，秀云已是進(jìn)入了阿明獨(dú)住的標(biāo)準(zhǔn)間——這是秀云精心安排好的，窗子臨著小湖泊，湖泊那頭有座小拱橋，彎彎的月牙兒掛在橋邊的楊柳梢頭。

    “阿明，這房間安排得還可以吧?！毙阍频哪槂阂蚺憧蛻艉攘司贫t暈一片。

    “不錯，不錯，我所住過的這間最好了，你真是個懂情調(diào)的人?！卑⒚髻澆唤^口。

    “是你教我會來的。不然，我就不到杭州來逗留一下了?！?/br>
    “你是事先確定用我的車才決定的吧?！?/br>
    “那當(dāng)然，來之前，我就同江主任聯(lián)系好的?！?/br>
    “唉！有權(quán)就是好，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br>
    “風(fēng)雨合在一起才美妙呢！”

    干柴遇著烈火，無風(fēng)也自燃；雨兒借著風(fēng)勢，更是飄蕩不羈。流水在窗外潺潺作響，仿佛敘述不完一個千年的夢；夜鶯在竹林里脆唱，似在贊美永恒的春風(fēng)化雨。窗外的月兒恬靜地凝聽著風(fēng)兒吹過湖柳的柔美之聲，而湖柳隨風(fēng)擺動著，迷人地裊娜著秀枝。魚兒忽兒躍出水面，漣波疊疊的一直擴(kuò)展到橋洞的陰處。晨曦一瞬間從東邊的天際噴薄而出，湖面的氤氳隨之而飄散得無影蹤了。

    “阿明，天亮了，我該走了。”秀云起了床，穿戴起來。

    “寶貝，這一夜我會終身難忘的?！卑⒚鲝暮髶Пе?。

    “是呀，這湖光月色太美了，我也不會忘記?！?/br>
    “還有你的美，你的溫情，我感到比這湖光月色更令我留戀?！?/br>
    “阿明，你累了，今天還要開車到揚(yáng)中，然后到無錫，再睡一會兒?！?/br>
    送秀云出了門，阿明依舊興奮得不想睡，他站在窗邊許久。這時曙光已照亮了湖面，清風(fēng)夾著花香吹了進(jìn)來，令人沉醉。

    從省道一直往東開，穿過無數(shù)村莊和山野，滾滾長江映入了眼簾，那江面比錢塘江更寬闊些，江浪也要更大些。金波熠熠的江面上，百舸爭流，群鳥翱翔。當(dāng)車子擺渡過江時，船至中流，佇立眺望，長江一碧無際，江流滔滔，景色無比壯觀。

    “阿明，在想什么呢？”秀云站到了阿明的旁邊。

    “唉！秀云，做人，我到今天獨(dú)身一人不說，你雖有個家，卻不完美，你我都是‘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遼闊江天，阿明有所感嘆。

    “自和你好上后，我就不覺得孤單了。”

    “可是我們的心靈遲早要孤單的。”

    “那也像江水東去，沒辦法的?！?/br>
    “能抓住眼下，以后我們老了，也是一個美好的回憶。”

    “所以我想方設(shè)法與你在一起嘛！”

    食得一口河豚rou，從此不聞天下魚。

    河豚rou質(zhì)細(xì)嫩，鮮美無比，俗話有“拼死吃河豚”之說，與鰣魚、刀魚并稱“長江三鮮”。大家在河豚館里按老板所說，卷吞魚rou而下，甚是嫩滑爽口，吃得了嘖嘖稱奇。

    “阿明，你昨夜太累了，吃了河豚，好補(bǔ)補(bǔ)身子?！背龅觊T時，秀云幽羅羅對阿明道。

    “我補(bǔ)好了身子，是不是住宿無錫時再大干一番？”阿明順?biāo)浦邸?/br>
    “去！還想？”

    “當(dāng)然！”

    【注釋】

    1還好還好，半面烏焦：杭州俗語，只是燒焦了一半，非全部、徹底之意。

    2瀴交交：杭州話，有些冰涼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