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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老舞生在線閱讀 - 第243章 296. 味道

第243章 296. 味道

    村里不少黃的黑的灰白的大狗被偷殺了,樓下那條兇猛會叫的大黃狗也難逃厄運,嘟嘟不聞犬吠,于是也安靜了不少。

    阿明自堅定寫書的念頭后,每天構(gòu)思輾轉(zhuǎn)反側(cè)興奮不已。這天后半夜,天黑如墨,嘟嘟忽然狂叫起來。平常的叫聲不那么激烈連續(xù),他覺得奇怪,就骨碌起床,拉開小門一看,嚇了一大跳,只見客堂里有個人影。

    著賊了!

    阿明馬上閃出這一想法,急忙cao起門后頭的鐵棍——村里出租房多,常常遭賊,這是他防賊所準備好的。

    鐵棍一米來長,前頭有個雪雪尖的彎鉤,他示意老婆打110后,也不說話,彎著腰兒緊握著棍子與小偷對峙,嘟嘟則對著那賊狂叫不停。

    那賊骨頭從袋中拿出把雪雪亮的尖刀,眼里射出了兇惡而又慌張的賊光,一步一步往后退向窗門,然后一個躍身,頓時沒了蹤影。

    “抓賊!抓賊!”

    左鄰右舍被阿明的喊叫驚醒了,抄著家伙紛紛蹦了出來。警車也很快來了,一番搜找,不見賊影。

    “老公,這下你還再罵嘟嘟了嗎?”冬萍一邊寬慰受了驚嚇的兩老,一邊對老公道。

    “不罵了,不罵了,這個小赤佬還蠻會管家的!”阿明嬉皮笑臉道。

    “你打了一千六百塊針,一天到晚要把它摜掉,今天要不是它,或許要弄出人性命來了!”

    “是的,是的。這賊骨頭如果外面背有血債,狗命一條,是會亂來的。”

    “老公,快過年了,賊骨頭都想偷一把回老家去,我們應(yīng)該叫房東裝個鐵柵欄,不然晚上睡不安穩(wěn)了?!?/br>
    “我明天就同房東去說。老婆,這賊骨頭也真的不生眼睛,別墅、排屋里的富佬不去偷,到我家來有啥個東西好偷的?”

    “富佬家有保安難偷,我們這種地方好偷,又容易逃走,他又不曉得我家沒大鈔票的?!?/br>
    “那是,那是,出事體死人的往往是窮人,比如那挖煤的、造房子的。前幾天我在網(wǎng)上看到,一個賊骨頭被抓住了,交代出來偷了一個當(dāng)官的家,那當(dāng)官的卻沒報案,結(jié)果一查,短短七八年間,貪污受賄一千多萬?!?/br>
    “格個當(dāng)官的介倒運的?。 ?/br>
    “我用計算機一算,就算我們兩人都有工作,六萬一年收入,也要做兩百年呀!”

    “你又沒工作,那我一人要做四百年呢!老公,這個不去說了,我看我們那些掛在窗外的醬rou、腌雞不能再。。。。。?!?/br>
    “白天我和大人都在,賊骨頭沒介大膽子,晩上都要收進來。否則,過年吃的東西又要去買了?!?/br>
    過年又不安耽了!

    由于天氣連日雨雪和寒冷,大年初一的后半夜,老頭子臉孔漲得紫血血呼哧呼哧又要斷氣的樣子。

    “老婆,再不送醫(yī)院我看要出大事了!”阿明把老婆拉到客堂里輕羅羅說。

    “送九堡鎮(zhèn)衛(wèi)生院,還是去城里醫(yī)院?”冬萍給老頭子撫胸捶背了一晚上,眼淚汪汪道。

    “衛(wèi)生院有個鳥用,送下沙東方醫(yī)院吧?!?/br>
    “這個地方?jīng)]有通宵公交車,的士也叫不到,老頭子又走不來,急個套去?”

    “鈔票該用還是要用,只有叫120了,他們會就近送的?!?/br>
    “嗚啦。。。。。。嗚啦。。。。。?!?/br>
    救護車來了,城里和下沙路差不多遠,為省點醫(yī)療錢,老頭子被送到了東方醫(yī)院,馬上住院。

    幸虧服裝市場放假,冬萍每天蹦進打出去醫(yī)院送菜送飯,阿明則在家看牢老太婆和嘟嘟。

    110元一天的護工叫不起,兩夫妻只好輪流著去陪夜,一個禮拜下來,累得連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咦!老婆,你白發(fā)都出來了!”

    這天接老頭子回家后,冬萍洗完澡在吹干頭發(fā),阿明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不少白發(fā)。冬萍還不相信,他就拔了幾根給她看。

    “老公,老了?!?/br>
    “老婆,你是愁老的?!?/br>
    “那有啥個辦法呢?”

    “老婆,你千萬表累倒噢,這個家全靠你了!”

    “你待我大人從沒一句怨言,我心甘情愿。”

    “好老婆,天無絕人之路,我總會找到工作的?!?/br>
    忽忽元宵節(jié)到了,在艮山東路與九環(huán)路交叉的丁字路口的小花壇里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小燈籠,不少居民夜飯后攜老帶小在賞燈,阿明全家?guī)е洁揭苍谄渲小?/br>
    “冬萍,你老公工作有沒有找好?”房東大嫂問冬萍。

    “還沒有。你有沒有適合他做的地方幫忙介紹一個。”冬萍問她。

    大嫂:“阿明,你過來?!?/br>
    阿明:“大嫂,什個事?”

    大嫂:“阿明,現(xiàn)在賣黃片很有錢賺的,你可以去音像市場批發(fā)些碟片來,到鎮(zhèn)上去賣,一天生活費總可以賺到的?!?/br>
    阿明:“不行,不行,那要抓的,被抓住就完蛋了。”

    大嫂:“現(xiàn)在又沒嚴打,誰來抓?當(dāng)官的晚上都去樓堂館所了,小百拉子1也去棋牌室、足浴店了,你腰不好,一輛腳踏車就行,不累?!?/br>
    阿明:“這個我做不來,絕對做不來!”

    大嫂:“那你去書城批發(fā)些書來,我家那輛三輪車放著也不用,就是書有些份量,你吃不吃得消?”

    阿明:“這個倒可以去做做看,我有五大箱上千本舊書,放著不看,又占地方,用不著的正好去賣掉。”

    冬萍:“舊書賣了再說,到時再看要不要進新書?!?/br>
    這些書都是從前讀夜校時省死省活省下來的錢買的,也有許多是中心店撤銷時從圖書室里拿回家的。阿明整理出來后,裝了大半輛車兒拉到鎮(zhèn)上去賣,一些外國名著倒是5塊8塊一本本賣掉了,而教材書、雜志是些過時的東西無人問津。

    風(fēng)兒掀起了泛黃的書頁,仿佛翻著一頁頁人生。阿明忍受著寒風(fēng),看著那些越來越賣不掉的書兒,想起在燈光明亮的夜校課堂里瑯瑯讀書情景,熱淚就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了。

    天黑了以后,他在鎮(zhèn)上吃碗面兒,然后拉著三輛車移到窯廠的公交車站去賣。料峭的夜風(fēng)呼呼地刮著,他就躲在燈柱后一邊翻看書兒,一邊翹望著公交車到站。

    有天忽然下雨了,還打起了牛年的第一聲春雷。

    “唉!都說牛年牛氣沖天,股市卻比狗熊還要不如,我阿明兜死兜到股市里去,不知猴年馬月能翻身了。”阿明回家路上欲哭無淚。

    “老公,書賣得急個套?”冬萍每天都要問。

    “老婆,剩下的只能當(dāng)廢紙?zhí)幚砹??!卑⒚髑榫w低落。

    “那去不去進新書來賣?”

    “不行,不行,郊區(qū)的人沒啥文化,錢又少,除出黃書,其它書都要擱死的?!?/br>
    “那另外再找工作吧?!?/br>
    這天晚快邊兒,房東嫂兒捧著飯碗進來聊家常,問阿明書賣得如何,阿明直搖頭。

    “阿明,七堡有個禮班子,也就是婚喪嫁娶吹吹打打的,那頭兒是我姑夫,昨天我去他那里,他那里需要人手,要不我給你聯(lián)系聯(lián)系,看能不能尋個飯碗?!?/br>
    “大嫂,禮班子我聽說過,好像花頭經(jīng)2蠻多的,吹拉彈唱,樣樣都有,可我一不會吹,二不會打,三不會唱,四不會跳,算了算了?!?/br>
    “你不是會跳舞嗎?”

    “那舞同這舞不一樣。”

    “啊呀!先去濫竽充數(shù)起來,慢慢學(xué)嘛,或許能做,我明天就給你消息?!?/br>
    大嫂很是熱情,阿明也不好再推辭,就由著她去。

    那禮班子在七堡的一個小村廟里,有七八個人,都是上了年紀涂脂抹粉的男女。大嫂的姑夫倒是很客氣,說收入要根據(jù)生意來提成的,一千兩千好好差差說不定。阿明聽著頭腦子就嗡嗡嗡起來,再看那些人奇出古怪的穿戴模樣,心里更苦答答的難受。

    “堂堂阿明,居然落到與這班人為伍!”阿明喃喃自語。

    可是,為了回家去有個交待,他沒有急轉(zhuǎn)屁股回家,想到底叫他做什么。姑夫說他銅管肯定吹不來,打鼓簡單,就學(xué)打鼓。

    那小鼓還可以,那大鼓挎在胸前,有點份量,一個小時站下來,阿明的腰背酸痛得搪不牢了,腳光兒也發(fā)軟了,直冒汗兒喘大氣。

    阿明逃回家躺倒在床上,望著窗外陰沉沉的天空直發(fā)呆,直到冬萍回家。

    “老公,今天去做做急個套?”冬萍進廚房去洗燒,問道。

    “不適合,不適合?!卑⒚髌鸫矌退聿?,實話告訴了老婆。

    “我路高頭就在想,這行當(dāng)你做不了?!?/br>
    “我一看到那些像妖怪的人,就受不了了?!?/br>
    “老公,要不我阿芳那里不做,到七堡鎮(zhèn)上來租個門面,你幫我,我們自己賣服裝好不好?”

    “不好,不好。阿芳那里旱澇保收,現(xiàn)在賣服裝的店那么多,還有地攤兒,生意越來越難做了,這兒檔次又低,服裝更難賺錢。股票套在那里動不來,我們又沒本錢,萬一虧了那徹底死翹翹了。再說明年要拿房了,到了下沙,情況不曉得又會怎樣呢?”

    萬事開頭難。

    阿明整天埋頭寫書,寫了改,改了又寫,這也不滿意,那也不滿意,心里煩惱至極。這天夜飯后,他同老婆說出去跳場舞散散心。冬萍見老公整天呆在家里不見陽光,也生怕他悶出病來,便點點頭。

    窯廠公交車站旁有個中石化加油站,路口嗡著不少人。阿明好奇,就上去看,只見一輛豐田小包車旁邊的地上坐著一個外地模樣的中年婦女,哭喪著臉不停地揉著腳踝頭,她的身邊倒著一輛破不拉幾的電瓶車。

    “我開得很慢出來,她是踫瓷!”男駕駛員吸著煙兒,不肯賠她300塊。

    “他明明看見了,還不剎車,撞了人還要冤枉人!”中年婦女道。

    圍觀的人七嘴八舌紛紛相勸,男駕駛員似乎有急事,生怕交警來了要送她去醫(yī)院拍片什么的,很不情愿地拿出200元給了她。

    大家?guī)兔Ψ銎痣娖寇嚕心陭D女跨上車后一溜煙沒了。

    “唉!人心變了,為了錢,什么齷齪的事都做得出來,不同以往了?!?/br>
    阿明看著那似是沒事的婦女遠去的背影,不禁感嘆。

    他一軋熱鬧,趕到星辰歌舞廳就有點晚了,里面坐滿了人,連通道里也站著不少人,就站在門口張望有沒有熟悉的女人可以跳。

    到了第二只并四步時,阿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在舞池里翩翩跳著拉手。

    “小鐘!”

    阿明定睛看清了,默喊一聲。

    他的眼光再沒有離開過她。小鐘似乎比以前豐滿了一些,但穿戴卻很新潮,看上去珠光寶氣像有錢的富婆。

    拉手跳完后,她回到了樂臺邊靠墻處坐了下來,好像是跟幾個小姐妹一起來的。阿明見她沒男人,膽子就大了起來,捧著茶杯過去假裝找位子的樣子。

    “阿明!”鐘姑娘先喊起阿明來。

    “小鐘,是你呀!”阿明應(yīng)聲道。

    “阿明,好久不見了,來!來!來!這兒坐。你一個人來跳舞?”

    “是的?!?/br>
    “你還住在缸兒巷?成家了沒有?”

    “缸兒巷早就拆遷了,現(xiàn)在住在紅五月村,成家了?!?/br>
    “紅五月村?那比我們彭埠還要遠很多哩!”

    “明年下沙的經(jīng)濟適用房可以拿了,現(xiàn)在在過渡?!?/br>
    “哦,這樣的。那你現(xiàn)在在哪里做?”

    “沒工作,在家。”

    “哪吃什么?”

    “靠老婆?!?/br>
    “你老婆不說你?”

    “找不好工作,她很通情達理,不說我?!?/br>
    兩人聊著天,阿明知道小鐘的公婆都沒了,她再嫁了村里的一個治保干部,靠股權(quán)分紅和出租房子,日子過得無憂無愁。

    。。。。。。

    想念你的笑

    想念你的外套

    想念你白色襪子

    和你身上的味道

    我想念你的吻

    和手指淡淡煙草味道

    記憶中曾被愛的味道

    。。。。。。

    慢三步是一首改編自辛?xí)早鞯摹段兜馈?,歌詞很溫馨,又很傷痛,兩人雙手緊握,往事點點滴滴盡在雙目熱辣辣的對視中。誰也不說話,就這么看著,曾經(jīng)所有的情感仿佛都融化在那熱乎乎的手掌里了。

    “阿明,春暖花開,有空的話,我們?nèi)ノ骱吅群炔?,好不好?”臨別的時候,小鐘情猶脈脈。

    “不行,路遠出來不便,還要管兩老,主要。。。。。?!卑⒚鹘韫释妻o。

    “我知道了,主要還有因為那個鎮(zhèn)住你的人?!?/br>
    “是的,是的。老大不小了,安耽做人,再弄出事來,后頭過日子就徹底沒味道了?!?/br>
    【注釋】

    1小百拉子:杭州人對小老百姓、沒官職的人的叫法。

    2花頭經(jīng):杭州話,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