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309. 友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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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飄揚(yáng)揚(yáng)下起雪來了,寒風(fēng)裹著雪片一直飛進(jìn)稍開的門窗里來,然駕駛員休息室里卻暖烘烘的,阿明聽著紅歌,有歡快的并四步節(jié)奏時,熱血便有點(diǎn)沸騰起來的味道。 在下雪之前,院里舉辦了一場大型歌詠會,唱的全是紅歌,《保衛(wèi)黃河》、《歌唱祖國》、《春天的故事》、《走進(jìn)新時代》、《小康路上一起走》、《森林重慶之歌》等嘹亮的歌曲回蕩在院禮堂里,這極大地激發(fā)了人們向上的精神追求。 給副院長開車的車隊班長王師傅特別喜歡紅歌,歌詠會后,進(jìn)進(jìn)出出總是提著一只單喇叭錄音機(jī)。他57歲了,耳朵似乎不太靈,音量放得大大的,有些駕駛員跑累了,中午想靜靜安安打個瞌睡,叫他音量放小點(diǎn),他歪了個頭就是不聽,自家還隨著歌曲哼唱著,大家拿他也沒辦法。 這王班長為人不錯,就是口無遮攔,把領(lǐng)導(dǎo)在那里吃飯唱歌都說了出來,還常常埋怨工資太低,辦公室的李老師關(guān)照過他好幾次,他這臭嘴就是改不了。在送壽大等人退休的晚宴上,他喝得醉醺醺的,還罵李老師是個“62”,兩人差一點(diǎn)打起來。 王班長這天送領(lǐng)導(dǎo)回家,下體育場路高架口子,稀里糊涂的居然追尾,車頭拱起,連水箱都撞破了,負(fù)事故全責(zé)。 之前王班長也出過一次不大不小的負(fù)70%責(zé)任的車禍,辦公室按照駕駛員獎懲條例,通知他年后不用來上班了。他跑上跑下的到處懇求,說女兒在讀中醫(yī)學(xué)研究生需要費(fèi)用,老婆患有重病,自己年紀(jì)大了難找工作,家庭生活困難等,希望留在院里做到退休,但結(jié)果還是收拾東西走人了。 “給領(lǐng)導(dǎo)開車,第一個要緊的就是管牢嘴巴?!?/br> “開車不曉得在想啥西,無緣不故會去追尾?!?/br> “年紀(jì)大了,反應(yīng)遲鈍了。” “。。。。。?!?/br> 王班長一走,駕駛員休息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大家在為他可惜的同時,也紛紛說他這么大一把年紀(jì)了,做人還是弄不靈清。 春節(jié)過后一上班,由于空閑,沈家村的老蘇、草庵村的大秦就鎖上休息室的門兒,吆呼大家21點(diǎn)1賭錢。七八個駕駛員你押他押,賭得血性上涌,眼睛血紅,整個房間里煙霧騰騰的。 “這批阿混哥膽大也太大了,外面麻將賭得不夠,竟敢在院里大賭起來,給院里曉得了,明天像王班長一樣,統(tǒng)統(tǒng)回報!” 任師傅同阿明一樣,都想安安耽耽把日子混下去,只旁觀,不參賭,這天見這幫阿混哥有的立,有的騎在桌角上,橫叼著煙兒,喉管都梆梆響,忍不住對阿明道。 “麻將厭氣,這個通氣,輸贏來得快?!卑⒚鹘o了任師傅一支煙兒。 “這幫村民,出租房子錢兒多,來法院開車是混日子的,不怕回報?!?/br> “那是,這一千來塊工資,他們眼角兒都不起?!?/br> 麻將是細(xì)水長流,而21點(diǎn)輸贏就大了,老蘇或許輸?shù)么鼉喊T癟了,居然起草了要求增加工資的書來,叫十四個駕駛員簽名,然后遞交了上去。 辦公室馬上追查起誰帶的頭,駕駛員實(shí)在工資太少了,肚子里有怨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聲。 人多力量大,大家抱著要回報一起回報的念頭,個別談也好,一起談也好,咬牙不說誰起的頭。 確實(shí),一千兩百多塊工資,院里一下子到哪里去找這么多駕駛員?如果都回報了,法院工作就癱瘓了。 半個多月后,每個駕駛員的銀行卡上就多發(fā)了200塊。 “不去吵,他們還以為我們駕駛員好欺負(fù)呢!” “大家心齊,他們也怕我們不做呀!” “臨時工也是人,做的工作不比他們少,工資為啥要少那么多?” “。。。。。?!?/br> 駕駛員都高興呀,煙兒分來分去,在長工老爺面前,似乎有尊嚴(yán)了,腰板也挺了不少。 一年一度春風(fēng)和,院里玉蘭花又開了。 阿明左盼右望,董庭長終于調(diào)到執(zhí)行局去做副局長了,而執(zhí)行局的程副局長調(diào)過來管保全和送達(dá)的工作。 “老婆,董豬頭調(diào)走了,這下我的偏頭痛可能會好些了。”阿明一回到家,就把這一好消息告訴了老婆。 “那太好了,省得你看到他就郁悶,每天回家老是氣鼓惱躁的叫‘鈍’。老公,你上次說,他如果調(diào)走,你就放炮仗歡慶一下,這炮仗你還放不放?”冬萍道。 “當(dāng)然要放!飯吃好后,我就去高沙商業(yè)街買了炮仗來,等你遛狗回來放。”阿明心情好得一塌糊涂,飯也多吃了一碗。 程局五十歲左右,離婚后是個單身,他與董庭長恰恰相反,坐上車,不管你往哪條路開,也不管你開快開慢,都不發(fā)話,尤其很有時間觀念,十二點(diǎn)之前肯定回到院里,這樣阿明中午休息時去打麻將就有保證了。 “阿明,這下你日子好過了?!?/br> “吃好,睡好,玩好,阿明,你熬出頭了?!?/br> “多去出出差,多輸點(diǎn)給我們,大家香香?!?/br> “。。。。。?!?/br> 董庭長省里出差,幾乎是叫當(dāng)事人的車出去的,而程局卻喜歡用自家院里的車,這樣阿明的差旅津貼就多了,其他駕駛員甚是眼熱,麻將桌上紛紛道。 這天是個禮拜天,一早接到了程局打來的電話,午后一點(diǎn)出發(fā),去江蘇丹陽三天。 外省出差有60塊一天的津貼,而程局出差有兩個愛好,一是ktv加夜宵,二是吃野生甲魚、湖鰻、黃鱔,這兩樣阿明都也喜歡,所以甚是高興。 這正是春花爛漫的季節(jié),一路上春光明媚,山青水秀,田陌縱橫。 一起去的當(dāng)事人是個小姑娘,一上車就拿出兩條硬殼兒陽光利群,程局煙癮不大,只抽萬寶路,他也不說話,只是搖揺頭,小姑娘就把香煙放在了后座位上。 趕到丹陽,四點(diǎn)半左右,查凍好一家銀行,便找星級賓館住下來。 程局最喜歡找農(nóng)莊吃飯,每到一地,都要吃當(dāng)?shù)剞r(nóng)家菜,尤其野生甲魚更是不肯放過。而酒足飯飽后,便去ktv包廂,三百五百的叫上小姐唱歌。他不但歌唱得好,迪斯科也扭得好,摟著小姐的腰跳得甚是開心。阿明舞廳里出來的,跳迪斯科自然不在話下,但就是不敢夾抱小姐亂吻亂摸,盡管小姐身上噴噴香的,櫻桃嘴兒也很誘人,但總覺得她們身上有臟氣。 ktv出來,去吃“海地?fù)啤钡穆飞?,小姑娘悄悄塞給了阿明一張聯(lián)華超市的購物卡,金額500元。吃完夜宵,阿明回到一個人睡的標(biāo)準(zhǔn)間,看著購物卡,心里好高興,想這趟出差雖趕時間,但沒白跑,同時他惦掛著放在車后座上的兩條煙兒,心想程局不要像桑哥一樣,把它退回去。 回到杭州,小姑娘先下車走了,并沒有拿走煙兒,到了院里,程局挎起包兒拉開門就要走。 “程局,這煙。。。。。。” 阿明想問一下,程局看也不看,也沒說話,就踏上臺階進(jìn)去了。 “嗯?難道。。。。。。” 他將車開進(jìn)地下車庫,趕緊用報紙包了,塞進(jìn)賓館里用的有拎繩的紙袋里,用換下的襯衫遮住,也不回駕駛員休息室,一溜煙回家了。 “老婆,這趟出差發(fā)了!發(fā)了!不過這次不是一千塊,是五百塊?!?/br> 一回到家,阿明就將購物卡和兩條煙兒放在桌上。 冬萍也高興道:“老公,院里開車工資是低點(diǎn),不過有時也有東西拿?!?/br> “老婆,不少長工老爺抽的是一百元一包的花利群,還有3字頭的軟中華,這四十五元一包的陽光利群不稀奇?!?/br> “你老是抽八塊一包的紅雙喜,在其他駕駛員面前也沒面子,這利群就自家抽了,表再去調(diào)換或賣掉了?!?/br> “這么貴的煙,我那里舍得抽?!?/br> “少抽一點(diǎn),抽好一點(diǎn)。” “不行,其他駕駛員看到我抽這么好的煙兒,以為我撈飽了,我還是一條換了紅雙喜來抽,一條把它賣了?!?/br> 阿明開車穩(wěn),嘴巴又緊,程局很喜歡坐他的車出差去。這一出去,吃好睡好玩好,煙兒、禮品多多少少有些,不在話下。 明月照在近江村那簡陋而又破爛的海鮮大排城上,村前的小河流正在整治,油膩膩的河面泛著斑斕的光色,魚類的腥氣彌漫著令人作嘔,但在喜來樂海鮮大酒店里,盆栽的茉莉花、梔子花開得正芬芳,而窗口的幾盆文竹在月輝清風(fēng)中微微搖曳,給人以恬美的感覺。 阿明走過那些陋巷時,依稀可辨些舊時的模樣,于是就想起阿娟來了。阿娟埋葬在楊梅嶺上不知多少年了,曾經(jīng)他倆美好的日子就像些還未消失掉的墻石和碎瓦,在歲月的泥土里只剩下一點(diǎn)點(diǎn)了。 阿明坐在酒店的窗前,在等人來的時候,還在唏噓與阿娟的往事。 小弟兄子榮請客,二十多年沒見面了,他叫齊了寶生、定富、建軍、哈拉等人,要大家聚一聚。他如今經(jīng)營著禽副產(chǎn)品批發(fā),是個大老板了,同時也做了爺爺。 象鼻蚌、三文魚、大青蟹、富貴蝦、鮑魚、海參、竹蟶等海鮮琳瑯滿目,高梁、紅酒、啤酒和飲料應(yīng)有盡有,大家多年不見,自然煙兒噴噴,有說不光的話,談不完的天。 當(dāng)然,談得最多的是不久前薄**被拿下了。 “子榮,你現(xiàn)在圈子大了,聽說了些什么沒有?”大家對此事都很關(guān)心。 “小老百姓吃飽喝足,不談?wù)危徽務(wù)??!弊訕s直搖頭。 大家對窗飲酒,談天說地,甚是熱鬧。 “子榮,你頭發(fā)全白了,是不是cao勞過度呀?” “似乎一眨眼間,寶生也抱孫女了?!?/br> “哈拉,你們翁家山現(xiàn)在成了喝茶的好地方了?!?/br> “建軍國土局做,工齡滿三十年,是不是能夠退休了?” “還是阿明、定富舞兒跳跳,女人搞搞,雖然不富,做人卻做過了?!?/br> “。。。。。?!?/br> 人人有不同的人生經(jīng)過,或大起大落,或平平庸庸,憶舊話新,感慨著時光的流逝,歲月的無情。 “阿明,你那時在保險公司做時,那個何總半年前得了鼻癌,有天我遇見他,人是瘦得了像俄死鬼一樣。還有那個江主任的兒子忽然生了個怪里百辣2的病,像軟骨病似的,身子軟得就如蠶寶寶,要人扶著才能走路??磥硭麄儍扇耸悄阍{咒出來的?!倍ǜ粎淘V阿明。 “不可能吧?!卑⒚饕魂圀@喜。 “這有什個好騙你的!” “我在股票吧里是足足詛咒了三年,這也是惡人有惡報呀!” 【注釋】 121點(diǎn):杭州人用撲克牌賭錢的一種方式。 2怪里百辣:杭州話,很奇怪、很辣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