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十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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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送來煎好的藥和竹編食盒時(shí),謝溶溶正處在半夢半醒中。時(shí)間過得那樣快,一眨眼入了伏,天熱得人動一下就是一身汗,她遭逢變故后大病一場,病去如抽絲,郁氣不散,暑氣外侵,虛弱得連床都下不了,過得格外艱難。 自從在夢中見過一回阿魚,她好像找到了逃避的法子,整日整夜躺在床上,睡不著也要硬逼著自己閉眼,日子過得昏天黑地,正應(yīng)了那句話,“夢里不知身是客,一響貪歡?!?/br> 她當(dāng)了回旁觀者,像是看戲,又像是走馬燈,把能記得起的好事通通在幻境里過了一遍。和總角之交一起翻花繩踢毽子,愛美的年紀(jì)得了枚漂亮的簪子,跟在大姐身后逛燈會,謝紛紛買給她盞兔子燈;到了議親的年紀(jì),上巳踏青,她捧著一束野花追趕被風(fēng)偷去的堆帽,郭二公子看見她連話都說不出口,明明不會爬樹,偏要擼起袖子像知了一樣扒在樹上,模樣滑稽又可笑。等把堆帽遞還回來,謝溶溶早就忘了他的臉,只依稀記得那雙磨出血痕的手。十五六歲少年的手,尚不經(jīng)風(fēng)雨,擔(dān)不起責(zé)任,僅僅握住一支筆便以為掌舵了自己的一生??烧f到底他們誰都左右不了命運(yùn),跳脫不出名聲地位帶來的枷鎖,規(guī)規(guī)矩矩地活在禮教的束縛下。 只有一個人是例外,他也有雙看起來文弱的手,比十幾歲的郭二還要質(zhì)美,捻著一只羊脂玉耳墜,攤在手心里仿佛一顆泛生泛白的石榴籽。他把種子從她耳垂邊采擷下,催著它生根發(fā)芽,頂破牢籠,長成一棵盤踞在金陵上空的參天大樹。他是北徙的萬里客,載著她飛上云崖,勘破一場悠悠二十年的莊周夢。 外間交談聲恍惚不真切,隔著一層云霧,教她辨不清孰真孰幻。 “……去回他,二小姐還在睡,有什么要緊事我可以轉(zhuǎn)達(dá)?!?/br> “……燕公子說他晚些再來。” “誒,這人怎么聽不懂話呢?”細(xì)碎的腳步聲漸近,過了片刻,床外側(cè)的褥子壓下去一片,謝夫人小聲喚她, “溶溶,溶溶。” 見她睫毛翕動,眼珠不轉(zhuǎn),睡著時(shí)面容也籠了一層哀切,她用指腹輕揉她的眉心,指尖梳著發(fā)絲,自顧自地絮語,“娘都已經(jīng)老了,你怎么還像個孩子?夢里好,夢里風(fēng)景妙,可人不能靠夢活著,哭過累過了,想找地方停一停,這都沒關(guān)系,可凡事有始有終。你看你,只不過繞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地,娘還陪著你呢,歇夠了就起來看看吧?!?/br>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她是何時(shí)聽進(jìn)去的,謝溶溶甫一睜眼,緊閉的眼眶含不住淚,順著眼角滑落進(jìn)發(fā)絲,她拱進(jìn)謝夫人懷里,抱著她的腰身把委屈道盡。 “……我是看著阿魚沒的,他們不讓我靠近,可他找不見我,一直在喊娘……” “……他們不管,把他扔在偏院里,他還那么小,睡覺要讓人陪,我去的時(shí)候,連件齊整衣裳都沒穿好,阿娘,那間屋子……那間屋子……地上的灰還沒掃干凈,是有了別的孩子,我的阿魚就可有可無了么?那為什么不把他還給我?” 謝夫人仰起頭看向窗外,抬手抹不盡淚水,謝溶溶哭得肝腸寸斷,脊背上的骨頭瘦得硌人,兩扇呼之欲出的蝴蝶骨隨著身子震顫。 “…….阿魚又做錯了什么,只是攤上我這樣的阿娘,就活該自生自滅么?” 謝夫人輕斥,“不要胡說,母子都是緣分?!?/br> 謝溶溶揪緊她的府綢緞衫,繡著的海棠花被浸在淚潭里,左右搖曳,悄悄枯萎。謝溶溶從胸腔深處用力發(fā)出一聲低吼,臉貼著謝夫人的小腹,那里是她這一生的起點(diǎn),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物是人非,她最終還是回到了原地,孑然一身一無所有。 “阿娘,阿娘——”她捶著胸口哭喊,迫不及待地扒開胸膛要把所有的苦晾曬在青天白日下,讓來來往往的人都看看,她是如何被折磨得千瘡百孔,“我心里好痛,我好恨,這里……這里最痛的一刀,是敬廷給的……我怎么想得到,他是那樣好……” 陶冬嵐挺著肚子在南院大搖大擺的模樣,是壓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那日種在她心里悄然滋生的惡瘡,嘲諷她對敬廷的一往情深是多么可笑。 謝夫人心都讓她哭碎了,拍著她的背,“回來就好,有娘在,誰都欺負(fù)不了你?!?/br> 到此為止,敬家的一切在她的哭聲中遠(yuǎn)去,心口的囊腫被干凈利落地割下,缺了的一角等著來年春暖花開,生出新的血rou。 謝夫人沒有制止,由著她鬧到嗓子咳出血腥味,腦袋突突地跳,身子一抽一抽,側(cè)躺在床上無力地呻吟,“娘,我眼睛難受?!?/br> 她從侍女手中接過熱帕子搭在兩只腫核桃上,從食盒里捻出一只鹽漬梅塞進(jìn)她口中。謝溶溶抱著她的胳膊咂了兩下嘴,像小兒剛喝完奶一樣,半張尖臉蛋浮出一抹笑, “真好吃?!?/br> 謝夫人目光復(fù)雜地繞過打上叁元一品印記的食盒,伸手接過謝溶溶吐出來的核,點(diǎn)點(diǎn)她的美人尖,“藥還沒喝,光想吃的?!?/br> “晚上再喝?!彼罩渥拥氖譂u漸卸了力,謝夫人知道她是又困了,換了一塊帕子,臨了囑咐蓯枝晚飯一定要把她叫醒,睡多了人更沒精神。 蓯枝把她送到門口,輕聲問,“燕公子那里,您看他要是再來……” 謝夫人眼前浮現(xiàn)了一雙鑿鑿金眸,心想他可不是燈籠,風(fēng)一吹就能滅,謝溶溶那句“真好吃”縈繞在耳邊,她嘆口氣道,“你們多注意點(diǎn),看兩眼就看兩眼?!?/br> 晚飯吃的是鱔絲面,剃了魚骨的rou鮮滑味美,謝溶溶多喝了兩口面湯,把配的小菜吃了大半。蓯枝心里高興極了,謝溶溶由她扶著在院子里散步,不知怎么想起銀環(huán),尤其看著蓯枝小心翼翼的模樣,她才又意識到,即便是重頭來過,有些東西到底不同了。 消完食回到屋里,藥也煎好送來,她捏著鼻子喝干凈,還沒等開口,蓯枝捧來糖盒子由她挑揀。謝溶溶嘴里含著杏脯,還想再吃一顆漿紅果,被言辭婉拒,蓯枝墊著腳把食盒束之高閣,隨口說道, “燕公子說了,不能讓小姐多吃,晚上容易咳痰?!?/br> 她一扭臉,望見謝溶溶挺直了背端坐在桌前,燈火明滅,映得她一對黑眼珠格外瘆人。蓯枝那幾日聽燕回差遣,順嘴說慣了,思及謝溶溶對他最不待見,急忙解釋道, “小姐,我不是……” 謝溶溶面無表情嚼著杏子,這一幕讓蓯枝看去,還以為她是當(dāng)成燕回的rou在咬,躊躇片刻,“小姐,這幾天的藥一直是燕公子親自煎的,還有前些日子在金陵,城里家家戶戶都關(guān)門尋不到人手,也是他守在床邊照顧您,怪我太無能……” “不怪你,”她語氣淡淡,沖蓯枝笑一笑,那個傻姑娘就能松口氣,“他是有所圖?!?/br> 蓯枝不解,“那他圖什么?” 謝溶溶心里明白,可說不出口,畢竟他所求的東西她給不了。 如今給不了,將來……可能也不行。 她照例親手擦凈阿魚的牌位,換上新鮮的水果,還從盒子里擺了兩顆糖果子,一想到連這些都是出自那人的手,她又有幾分猶豫。 洗漱過后,下午睡得太足,眼下她精神好些,干脆讓蓯枝去忙別的,放了盞油燈在床幾上,打算給阿爹納雙鞋。 謝溶溶心里無比平靜,如同夏日狂風(fēng)暴雨轉(zhuǎn)晴后,連絲吹動頭發(fā)的風(fēng)都不見。 這半個月來哭過無數(shù)次,到今日才真正醒悟,阿魚帶走了她對敬廷最后一絲朦朧的留戀,時(shí)隔半年,心底的釘子拔了,往昔的愛啊恨啊,虧欠輾轉(zhuǎn),都被她留在種了梨花的院子里,隨它枯萎盛放,埋在泥土里只當(dāng)是上輩子的事。 她拿剪子剪斷線頭,揉揉眼睛準(zhǔn)備吹燈躺下,聽見外面蓯枝在和人講話,聲音不大,可還是能聽得一清二楚。 “吃過藥了么?” 一顆石子在水面上砸了個漩,謝溶溶收東西的手一滯,又聽見他說,“就看一眼,謝夫人同意過的?!?/br> 蓯枝嗓門不自然地拔高一個度,“那就只看一眼哦!” 謝溶溶連忙吹燈縮進(jìn)被窩里,夏天晚上穿得單薄,她把被頭拉到下頜,通身捂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只露出一個后腦勺給他。 蓯枝舉著蠟燭防賊一樣跟在后面,亦步亦趨,時(shí)不時(shí)還要小聲提點(diǎn),“看過了,可以了吧?!?/br> 一想到他就隔幾步遠(yuǎn)站在床外對著半個腦袋來回打量,謝溶溶頭皮發(fā)麻,躲在被子里悶出一頭汗,仿佛一只只小爬蟲在發(fā)根處搔癢,想碰又不敢碰,別提多煎熬了。 誰知燕回不按常理出牌,接過蓯枝手里的蠟燭放在桌上,似笑非笑地對她道,“你出去吧,我坐會兒?!?/br> 蓯枝急得不行,瞥了眼“睡著”的謝溶溶,不甘不愿,“這怎么行,我們小姐的閨房,燕公子,您一個大男人,黑燈瞎火從里面出去讓人看見了,多不好啊?!?/br> 她是沒領(lǐng)教過燕回的臉皮有多厚,任她怎么說,就是左右不挪窩。 “沒事,我不會讓人看見?!?/br> “那也不行!”蓯枝氣得跺腳,燕回努努嘴,示意她別那么大聲音,“你不放心,就去門口守著,我要是想做什么早就做了,還等到現(xiàn)在?去吧,我拿我人格擔(dān)保,就坐會兒,你不信的話,隔上一炷香進(jìn)來看看。” 蓯枝撼不動這尊大佛,只得再叁強(qiáng)調(diào),“我就在門口哦,我可是一直都在的。” 門被合上的那一刻,謝溶溶在心里把燕回罵了個狗血淋頭,又恨鐵不成鋼地戳蓯枝的腦門,他一只賊么兮兮的黃鼠狼,能有什么人格? 她手腳都熱出汗,規(guī)規(guī)矩矩地在床上挺尸,睜著眼睛始終留意屋里動靜,假如她后頸有毛,此時(shí)肯定炸得根根豎立。 可等了又等,那人始終沒有動作,甚至連呼吸都很輕,若不是她沒聽見腳步聲,還以為他早就走了。謝溶溶咬咬牙,側(cè)著身睡久了,半邊胳膊有些麻,她熱得不行,偷偷從被窩里探出一只小腳,過了片刻,又伸出一只。 身后的人發(fā)出一聲輕笑,她像捏著脖子被人提在手里,僵直著腿不敢再動、 燕回吹滅蠟燭,讓窗外的月色偷溜進(jìn)羅帷,沿著圓桌到拔步床,分割出一條皎潔的小徑。他一半側(cè)臉沉浸在柔冷的光里,閉著眼睛享受瑩輝的撫摸,好似在粼粼水中徜徉。 謝溶溶看不見這一幕,她光是聽見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 出乎意料地,那只黃鼠狼始終沒有摸過來動手動腳。 在她以為他真是只來坐一坐時(shí),他突然開口說話了,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剛剛好能讓她聽個真切。 “我的阿娜,就是阿娘,她曾是回紇仆固部的公主,不是所謂的女奴。我的外祖是阿斯蘭俟斤,既前任的坎迦可汗?!?/br> 雖然不知他為何突然說起這些,可他這么一提起,謝溶溶倒是真的吃了一驚。饒是她遠(yuǎn)在南國,也聽人說起過在梁王與大金的對峙中,這位率領(lǐng)九部歸附大周的可汗功不可沒。 雖然在簽訂盟約的幾年后可汗駕崩,王庭內(nèi)亂,仆固部被排擠出政權(quán)外,如今穩(wěn)坐寶位的是拔野古,可梁王對關(guān)外部族的掌控有增無減,甚至有人說,拔野古之所以能繼位,靠的正是燕氏這座大山。 至于他的生母,傳來傳去總沒個定論,許是梁王對他的態(tài)度過于冷淡,才使得一些空xue來風(fēng)傳得越來越離譜。 “她出嫁前,有一個十分貼切的稱號,人們叫她回紇的阿依慕,意思是月亮的女兒?!?/br> 也曾猜想過他的生母應(yīng)是個出類拔萃的美人,但從他口中說出,腦海里竟能隨著他的回憶勾勒出那位公主的輪廓。 “說是月亮,其實(shí)不盡然。她的頭發(fā)和眼睛都是極其奪目的金,只有皮膚是如練的月色,她嫁到王府時(shí)不過十七歲,父王膝下已有二子,大兄長我十二歲,二……哥長我九歲。她頂著側(cè)妃的品階,出嫁時(shí)的規(guī)格卻是按照公主來,嫁妝流水似的送進(jìn)門,聽說當(dāng)時(shí)整個廣寧府盛況空前,人們熙熙攘攘地?cái)D在街上目送她的轎攆和送嫁的隊(duì)伍走過長街,浩浩蕩蕩地?cái)[滿整個門庭。” “十年后,她死時(shí)連裹身的衣服也沒有,卷著一張蟲蛀的破草席被扔進(jìn)城郊的孤墳,沒有立碑,只有一塊木板,是我用炭筆寫上去的生卒年,沒寫名字,也不能寫。” 他娓娓道來的語氣平淡地像是在說天氣很好,有只鳥兒飛過,又像是說過千百遍,說得人也麻木。謝溶溶卷著被子換了個姿勢,反正他知道她醒著。 關(guān)于燕回,金陵城里傳來傳去,無非不過男男女女的那些事,正經(jīng)點(diǎn)的也逃不過他被當(dāng)做一枚棄子流放到南邊,至于更具體的,沒人說得清也沒人屑于查。圍繞在他身上的傳言香艷不堪,恰好滿足了人們茶余飯后對他容貌品頭論足的期待。 連她也從未想過一探究竟,他的生母是誰,他經(jīng)歷過些什么,統(tǒng)統(tǒng)不重要。 因?yàn)闆]有人真正在意他。 謝溶溶登時(shí)有些喘不上氣,她躺平身子,眼底是一片看不見的柔波。 燕回想過很多次,隔了十幾年從自己口中親自說出往事是怎樣的場景,每次都是不了了之。他也從未想過會把這些話說給誰聽,甚至他今夜走進(jìn)這間屋子,吹滅蠟燭之前,都還沒有這個打算。 第一個字說出口的剎那,他便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shí)。畢竟從他遇見謝溶溶的那一刻起,很多很多連他也掌控不了的事突如其來地就發(fā)生了。 “她在漢人眼里,不是一個好母親,也不是一個好妻子。學(xué)不會女紅,書也讀的不多,更不懂禮儀規(guī)矩,在王府生活了十年,到死也沒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話。她能依賴的,她最重視的唯有父王的寵愛。最開始,她的確活得恣意痛快,也正是如此,她后來過得……也尤為艱難?!?/br> 蓯枝在外面有節(jié)奏地敲了叁下門。 謝溶溶沒有作聲,她隱約有預(yù)感,這只黃鼠狼今夜是跑來臨時(shí)發(fā)揮,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把自己的傷疤抖落出來,是想告訴她什么呢? “謝溶溶,”果然,他開始切入正題。 “我收回那句話,沒有誰是例外,而你是?!?/br> 謝溶溶攥緊被子,渾身的血液加速逆流,露在外面的兩只腳冰涼,心卻越跳越快。她想讓他閉嘴,不要繼續(xù)說下去,卻怎么也張不開口。 她沒有聽過燕回如此篤定的語氣,眼前不由自主地蹦出他的臉,懸在漆黑的床帳上空,面對面,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我羨慕敬廷被你注視的眼神,羨慕他能穿上你做的衣服鞋子,更羨慕他能得到你的一心一意,從里到外完完全全地?fù)碛心悖疑踔亮w慕阿魚,他從出生到離世,沒有一刻不被記掛。我花了二十五年才遇見一個你,又用了七個月才認(rèn)清自己要的是什么。 不是別人,謝溶溶,你罵我卑鄙也好,下流也罷,我不后悔提出的那場交易,但凡能與你有絲毫牽扯,我都不會放棄?!?/br> 他起身走到床邊,踩著那條筆直的白練,背靠月光。 “我把你送回爹娘身邊,看你重新來過。隔著山水迢迢的前二十年沒有辦法彌補(bǔ),這一次,我站在起點(diǎn)上,你一回頭就能看到?!?/br> 蓯枝好不容易提心吊膽地等那尊大佛自己長腿走,躡手躡腳地進(jìn)屋,她沒看清燕回離去時(shí)的表情,生怕里面出什么意外。 謝溶溶側(cè)身躺在床上,呼吸沉穩(wěn)均勻,她松了口氣,剛要上前把幄幔從金鉤上放下,冷不丁聽她開口說道, “就這樣掛著吧,讓月亮照進(jìn)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