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你來。”

    夏靈瞬想要過去一探究竟，身體卻定定地不動，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不能做主。

    對方苦笑著對身邊的宮人道：“如今就你還能守在朕的身邊，朕怕皇后聽不到，朕每說一句，你代為轉(zhuǎn)達?！?/br>
    “我思前想后，這一生最對不住的應(yīng)當(dāng)是你，早知今日，應(yīng)該將你送出宮去，做一個平凡人家的女兒，不必讓你和你的家人跟著我受苦，更不用受朝臣彈劾、排擠?！?/br>
    “如今落到這樣的地步，身邊再也沒有可以信任的人，連一個承諾都無法做到，也不知是不是我技不如人、咎由自取?！?/br>
    “我本想從宗室中選一子過繼在你膝下，奉你為太后，以你與朝臣的關(guān)系，不會過得太苦，只是如今已經(jīng)無人聽我的，大臣們也各自尋找新帝人選……”

    他咳了幾聲，殷紅的血從嘴角滑落，他望著門口的那個人，抽動嘴角笑了笑，道：“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彼肫鹗裁?，對小太監(jiān)低語了幾句，那小太監(jiān)低眉順眼取了個物件送到夏靈瞬面前，只見是一個平安符，上面寫著一個人的名字。

    “路上逗留了一陣子，本來能早些給你送回來的?！?/br>
    淚水一下子忍不住從眼眶滑落，夏靈瞬克制不住地低聲哭泣了起來，這次身體倒是很聽話，一時間淚如泉涌，像是要吞沒一切一般。

    宮殿內(nèi)一片寂靜，她淚眼朦朧地注視著床榻上的人，想要靠近他，最后卻又止步不前，心中忽然涌起痛苦而又絕望的感覺，壓得夏靈瞬快要喘不過氣來。

    夏靈瞬還沒回過神，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落入水中，她本來就不會游泳，忽然掉進水里，連連嗆水，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

    夏靈瞬抬起手來想要捂著嘴，阻擋溢進口中的水，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變小了許多，不由瞪大了眼睛。

    恍惚間有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夏靈瞬猛地睜開眼，急忙坐了起來，眼淚一下子從臉上滾了下來，她慌亂開口道：“圓姐兒！嫂子！”

    朱厚照微微一愣，伸手給她擦眼淚，道：“怎么哭了？”

    夏靈瞬的眼淚無論如何也止不住，偏偏她臉上還流露出茫然的神色，好像哭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樣。

    朱厚照察覺到她情緒有變，低聲問道：“怎么了？做夢魘著了？叫你的婢女進來陪陪你——”說完他就要喊人進來。

    夏靈瞬忍不住伸手拉著他，聲音干澀道：“不用……我沒事。”她嘴上這么說，但手卻是緊緊地拉著朱厚照，似乎很恐懼一個人呆著。

    朱厚照見她還在那里哭，只能坐了回來，用寢衣的袖口給她擦眼淚，道：“你怎么眼淚這么多？好像流不完似的……是因為上次娘給你臉色看了？”

    夏靈瞬這時才終于收了眼淚，她搖搖頭輕聲道：“和太后娘娘無關(guān)，我只是做了個噩夢……”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翻來覆去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朱厚照不由湊近她的手，夏靈瞬的一雙手細長潔白，只有一層薄繭，應(yīng)該是練字與干活時落下的，但朱厚照也沒有看出什么其他端倪來。

    “朱壽，我好像夢到別人的事情了，但又好像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夏靈瞬有些沮喪地低著頭，鼻尖因為剛剛不停流淚而微微發(fā)紅，她抽噎了一下，還是忍了回去。

    有一瞬間她產(chǎn)生了一種自己似乎就是夢里人的感覺，尤其是在掉進水里的時候最為強烈，可是夢境轉(zhuǎn)瞬即逝，夏靈瞬什么頭緒也沒抓到，自然沮喪懊惱。

    朱厚照看她額角還貼著幾縷濕漉漉的發(fā)，忍不住伸手給她撥開，道：“行了，夢過去了就沒事了?！?/br>
    兩人在黑暗中相對無言，最后還是夏靈瞬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表情，道：“都是我不好，害得萬歲爺和我一起睡不好，也不知道怎么了，之前在坤寧宮里睡也沒什么事，到了萬歲爺這里反倒做夢了?！?/br>
    朱厚照瞧著她，見她似乎已經(jīng)不如剛才難過，道：“你別哭就好了，剛才那樣委屈，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么你了呢?！彼叩酱斑呄蛲馄沉艘谎?，道：“時候還早，才二更天，你睡吧?！?/br>
    夏靈瞬心里還有些忐忑，雖然躺了回去，但心里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見朱厚照坐在一旁看著自己，忍不住開口道：“你不睡嗎？”

    “睡。你睡了我就睡，不然你一會兒做噩夢了哭起來，別把我沖出乾清宮去。”

    夏靈瞬忍不住噗嗤一笑，摟著被子道：“知道了，你放心，我忍著。”

    朱厚照看著她，道：“想哭就哭，忍著干嘛？”

    夏靈瞬眨眨眼，不由微微低頭，避開他的目光，隨后道：“那萬歲爺會鳧水嗎？”

    朱厚照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會，怎么問這個？”

    夏靈瞬低聲笑了起來，道：“我怕自己忍不住眼淚，把萬歲爺沖跑了?！?/br>
    朱厚照也被她逗笑，道：“你睡吧，真沖垮了乾清宮，我好叫別人來救我?！?/br>
    夏靈瞬和他說笑過后，心里輕松了不少，放心地闔上眼沉沉睡去。

    朱厚照被她這樣一鬧騰，已經(jīng)沒了睡意，眼看著馬上就要到三更天，正是上早朝的時間，他索性不睡了，只是側(cè)臥在夏靈瞬身邊假寐。

    等到了快四更天的時候，輪值的小太監(jiān)才走進來叫醒朱厚照，為他梳洗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