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第一次冷下臉，開口道：“所以要把他們趕走，借劉瑾的手。他們離開，我給他們一個憂君之臣的名號。”

    夏靈瞬微微一愣，道：“那樣后世會怎么看你？你想過嗎？”

    說到這個，朱厚照的神色反而輕松許多，道：“不就是昏君嗎？這世上有誰沒有昏過？就是太宗文皇帝這樣成功駿烈的皇帝，后人就不會指摘他造反奪位了嗎？除非按照文官所想的那樣做了廟里束手束腳的泥塑菩薩，恐怕才能躲過他們的口誅筆伐。如宋仁宗之流，今時今日或許還算得上明主，可只怕后世白紙黑字只有一行‘神文圣武明孝皇帝趙禎’就輕輕揭過了，那為君一世還有什么意思？”

    夏靈瞬沉默半晌，起身走了幾個來回，總算定下心來，開口道：“你真想清楚了？”

    她似乎真沒有什么辦法勸解朱厚照，倒是朱厚照快要把她說服了。

    “若是沒有想清楚，我便不會和你說這樣一番話?！敝旌裾胀ｎD片刻，道：“我知曉你的心思，也明白你不愿意參與到這些是非之中，否則不會在拜見過奶奶之后就與我說做明君賢后的那一番話。我不會強迫你，只要你從此安心呆在后宮，前朝的火燒不到你的身上，我也一定會護好你和夏家?！?/br>
    夏靈瞬愣愣地看著他，沒想到朱厚照早已經(jīng)把她看了個透徹。

    她確實是個求穩(wěn)的人，沒有把握的事情不會去做，只能說是力求無過，遠沒有朱厚照這樣的決心和魄力。

    夏靈瞬心里閃過萬千想法，卻又猛然想起在乾清宮時夢里的那句無法兌現(xiàn)的承諾。

    賭吧，即使是賭輸了她能少些什么？賢后的名聲本就是可有可無的，至于家中也無意于飛黃騰達、功名利祿……

    就如朱厚照所說，人生一世還要束手束腳，豈不無趣？這何嘗不是對她自己一世無愧于心的承諾的違背？更何況她已經(jīng)是重活一世。

    夏靈瞬忽然輕松了不少，笑道：“怎么？你是皇上，我是皇后，你是官人，我是娘子，本就是一體，還要再分彼此嗎？”

    朱厚照似乎是有些訝異于夏靈瞬的決定，不知道該開心還是難受，只是道：“你不是想做賢后嗎？我要做的事情必然要為文人不齒……”

    夏靈瞬要舍棄自己的想法來支持朱厚照，朱厚照這個常常“身不由己”的皇帝自然能明白那樣的痛苦。

    夏靈瞬卻走到他面前，微微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道：“幸甚至哉?！?/br>
    不過比起朱厚照的打算，她有了新的想法。

    第62章

    最近朱厚照這位從做太子的時候就調(diào)皮異常的萬歲爺是rou眼可見的心情好，每天心情都是出奇的好，別說對內(nèi)官們寬松，就連對那些罵他的文官們都報以微笑，實在是一件怪事。

    對此大臣們自然是各自猜測、眾說紛紜。

    而打聽情況最好的方法就是拜托各家夫人們進宮去皇后那里詢問，畢竟她是與萬歲爺最為親近的人。

    只是皇后最近忙著年節(jié)的事情，接見內(nèi)外命婦們也只是短暫坐一會兒，之后就讓命婦們自便，因此也沒能打聽出什么。

    不過據(jù)各位夫人們所說，皇后比之前圓潤了一點，說不定是懷孕了。

    這么一想，朱厚照的各種異常就完全可以理解了，畢竟初為人父嘛，難免會比較喜悅。

    內(nèi)閣及六部的人大都比先帝年紀還大，有一半都給朱厚照講過課，朱厚照雖然皮，但也是個好學生，所以他們對此也很是欣慰，畢竟如果朱厚照做了爹，說不定就會有所成長，只要別再調(diào)皮胡鬧就行了。

    更重要的是要是有了太子，他們也可以爭褥開展對下一任皇帝的教導(dǎo)，爭取不要再整出另一個朱厚照了。

    因此對朱厚照連同劉瑾的一些異常舉動，大臣們也選擇性無視了。

    至于朱厚照說要給皇后家人加官進爵，大臣們也同意了。加封皇后親族本就是皇帝應(yīng)該的，大婚之后第二年剛剛好，大臣們自然不會橫加阻攔。

    至于被當?shù)?、被當娘的兩人則渾然不覺，照常過日子。

    等到了臘月二十八，夏靈瞬總算正式休息，剩下的都交由宮人們?nèi)マk，她自己則把外賜各地藩王的東西寫出了一本賬冊遞給朱厚照。

    朱厚照卻搖搖頭，道：“這冊子你先攢著，等年后再說。現(xiàn)在和他們說什么宗室科舉，只怕沒那么容易答應(yīng)。好歹是洪武時留下來的祖訓(xùn)，這群人精要是等不到合適的機會，不會主動攬事情的。”

    所謂“開源節(jié)流”，宗室科舉就是二人想出來的“節(jié)流”方式，藩王有工作了總不能還大把大把地拿朝廷的祿米了吧？

    夏靈瞬只好把賬冊收好，隨后道：“今年奉天殿的年宴也已經(jīng)安排好了?！彼郎惖街旌裾丈磉叄溃骸拔乙蚕肴悷狒[，聽說有外邦來使，我都沒見過呢，萬歲爺帶我見見世面唄?！?/br>
    朱厚照半躺在羅漢床上，手里還拿著一本《太宗實錄》，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道：“不是還有內(nèi)外命婦嗎？你跑不了，安心在壽寧宮待著吧。”

    夏靈瞬哼了一聲，叫蒲桃把袞服拿來給他，道：“吉服也叫尚服局送來了，你自己試試看合不合身吧?！闭f完就坐在羅漢床另一邊看書去了。

    朱厚照見她生氣了，讓蒲桃先把袞服放到一邊，隨后嘿嘿一笑，湊到中間的小幾邊上，道：“到時候你將命婦交給奶奶，我讓人去接你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