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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息怒,照本王說,此事裴將軍雖有錯,但也算不上什么大是大非。再者說,那急函的消息,他既沒瞞著大理寺,也沒瞞著今上,找也是他找回來的,不過耽擱了些日子罷了,實在不值得您為此氣壞了身子?!?/br> 他不想摻和裴府的家事,這事管到這個份上,就夠了,和了一陣稀泥,見老太君稍緩過心神,便領(lǐng)著王妃與程昶一同告辭。 琮親王的言外之意,老太君聽明白了。 此事裴闌做得很周全,急函的消息,他不光跟大理寺,連今上那里也交代過,雖然私下扣了急函一些日子,但誰能證明?到時候一旦有人追問,推說一句急函在送來金陵的路上耽擱了,他什么錯處都沒有。 可是……一樁事的是與非,豈能單以結(jié)果論之? 琮親王走后,裴銘又要去扶老太君,卻被她一聲怒斥喝退。 “你去,與你養(yǎng)的逆子一并給我跪著?!?/br> “母親?”裴銘不解。 “方才有外人在,你是當(dāng)朝尚書,我給你留面子。我現(xiàn)在問你,這整樁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太君怒不可遏“洛兒的案子關(guān)乎招遠(yuǎn)叛變,其間牽連復(fù)雜,闌兒久不在金陵,僅憑他一人,便只是扣下一份證據(jù),未必會做得如此滴水不漏。此事必然是經(jīng)你默許,是你在里頭摻了一腳,教他這么做的!” “你們難道是看侯府?dāng)÷?,也要落井下石嗎??/br> “你們——你們父子二人,怎能如此喪盡天良?!” 老太君說著,一時怒火攻心,跌坐在身后的木椅上。 裴銘見母親如此,心中憂急,不由膝行幾步,解釋道“母親,此事并非您想得這么簡單?!?/br> “您且想想,當(dāng)年太子殿下是如何過世的?您再想想,云洛本事不亞其父,天生將才,他去塞北前,今上為何不讓他承襲爵位,為何不讓他來做這個統(tǒng)帥?僅僅因為老忠勇侯在前一役中貪功冒進(jìn)嗎?” “不,今上是因為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仁德,一直為今上所看重。當(dāng)年塔格草原蠻敵入侵,正是太子殿下保舉老忠勇侯出征的。豈知那一仗雖勝了,卻是慘勝,連老忠勇侯也因御敵而死。” “太子殿下原本身體就不好,老忠勇侯一死,他把過錯歸咎于己身,更是一病不起?!?/br> “后來朝堂上有人參老忠勇侯貪功冒進(jìn),今上為什么會信?他不是信,他只是想告訴太子殿下,塞北的仗沒打好,不是太子的錯,而是那些將軍沒本事。他只是想讓太子殿下寬心,讓他快些好起來?!?/br> “在今上心中,良將難得,可是一個未來的仁君,更是可遇而不可求?!?/br> “所以隨后今上才任命招遠(yuǎn)出征,把云洛調(diào)為副將,以示懲處。” “可惜,就是這個決定,把太子殿下送上了絕路。招遠(yuǎn)叛變的消息傳回金陵,不過一月,太子殿下便嘔血病逝。” “招遠(yuǎn)一案,為什么會成為今上的心中刺?不是因為招遠(yuǎn)投敵有多么可惡,而是因為太子殿下因此身隕啊!” 裴銘說到這里,沉了一口氣“母親,您且想想,今上這一生勤政務(wù)實,建立多少豐功偉績,實實在在是個明君??膳R到暮年,卻犯了這么一樁……” 他環(huán)目四周,見都是可信之人,續(xù)道,“犯了這么一樁糊涂官司——不委任云洛為將,反讓招遠(yuǎn)領(lǐng)兵,累及塔格草原一役大敗,數(shù)千百姓、上萬將士賠進(jìn)性命,累及太子身隕。” “這是今上一輩子的痛,您叫他如何面對?” “有時候,一樁事做錯了,既然沒有挽回的余地,那便容它錯下去好了。誰都不去提,彼此才能相安無事。” “正如云洛這樁案子,只當(dāng)他是跟著叛了變,又或是延誤了軍情,隨意處罰責(zé)個就罷。只要順了今上意,一筆帶過去就行了?!?/br> “若您執(zhí)意要讓闌兒把云洛的急函呈去大理寺,呈去今上跟前,豈不等同于明明白白地告訴今上,‘您當(dāng)年做錯了,是您愛子心切,乃至挑錯了將帥,您若是讓云將軍領(lǐng)兵,塔格草原上的將士與百姓們便不會平白犧牲,太子殿下也不至于因此而亡?!M不等同于當(dāng)著今上的面,去揭他的傷疤嗎?” “還不如將這一份急函扣下來,只稱是沒找著,又或是耽擱了,一了百了?!?/br> 老太君一語不發(fā)地聽裴銘說完,問“所以,你是因此才慫恿闌兒扣下洛兒的急函?所以,這也是你不愿讓闌兒娶阿汀的原因?” “阿汀是忠勇侯府的孤女,一旦闌兒娶了她,日后便與忠勇侯府脫不開干系了?!?/br> “你怕今上一見到闌兒,就想起洛兒,想起招遠(yuǎn),想起薨逝的太子?” “是。”裴銘點頭,“母親明白兒子?!?/br> “你糊涂??!”老太君倏然起身,拄杖大罵,“圣心難測,你怎能憑著今上一時的態(tài)度,就妄圖揣測他的心思?” “若一切真如你所說,今上早就對忠勇侯府生了嫌隙,三年多前,闌兒出征前夕,滿朝均是質(zhì)疑云洛叛變之聲,今上怎會單憑琮親王一句話,一力將洛兒的案子壓了三年?” “若真如你所說,今上寧肯錯下去,寧肯一了百了,今次洛兒的案子判下來,又怎會只治了一個延誤軍情的罪?” “是,你可以解釋說,或許今上心中對忠勇侯府是有幾分歉疚的。但今上也是人,更是一個明白人,你怎知他不會思過,不會亡羊補牢?” “當(dāng)年太子之死,他至悲至痛乃至于犯下大錯。但三年了,三年了啊,三年多時間,還不夠他明白過來,痛定思痛嗎?他如今是怎么看待忠勇侯府的,你從何得知?” “等他回過神來,你以為他看不出你與闌兒背后這些動作?你能料到他真正的心思是怎樣的?” “他當(dāng)然不會動你們,但你們這樣鉆空子,自以為揣摩到了圣意,從今往后,今上又會怎么看你們?怎么看待裴府?!” “更不提當(dāng)年裴府落難,你被派去塞北那荒涼之地當(dāng)知州,手上半點實權(quán)也無,若非云舒廣幫你助你,你如何得以升遷?如何回到金陵?” “人行在世,當(dāng)堂堂正正,上無愧于蒼天,下無愧于已心,方能立足于這天地間!眼下侯府遭逢不測,只余孤女寡嫂,你,還有闌兒,卻為了一己私利,趨炎附勢,一味將她們撇開!” “人在做,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