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曉風(fēng)還未回答，花曉鶯卻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將他拉到庭院中。

    院中一輪圓月靜靜照在老梅樹上。

    梅花已落盡，滿樹都是青翠的綠葉。

    花曉鶯將他拉到樹下的竹椅上坐下，自己軟軟靠在一張竹椅上，仰頭向天，卻兀自依然拉著他的手。

    江曉風(fēng)道：“師妹，你說有話要對我說，到底是什么話？”

    花曉鶯轉(zhuǎn)過頭白了他一眼，星眸含笑，道：“師兄，你看今天的月亮真圓?！?/br>
    江曉風(fēng)抬頭看天，圓月掛在樹梢，清輝無限。

    他不由得想起那日在梅樹下與她相遇的情景。

    她一身淡黃色的衣衫，垂首站在他面前，紅梅片片紛飛，落上她那如瀑的黑發(fā)和輕柔的衣裙上。

    清冷月光的紅梅樹下的她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他有些情不自禁，低低俯身向她，她那一張白芍藥般的臉?biāo)查g羞得通紅，有些驚慌地后退避開。他的手臂輕輕繞過她，從她頭上取下一片殘破的紅梅花瓣。

    “你看?！币黄涿钒察o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她有些釋然地笑了，轉(zhuǎn)身看著滿樹紛紛飄落的梅花瓣，出口吟道：“橫笛和愁聽，斜枝倚病看?！?/br>
    他溫柔地答：“朔風(fēng)如解意，容易莫摧殘?！?/br>
    她微笑著避開他情意綿綿的眼睛。

    她是個聰明的女子，他想，她該懂。

    看著天上那輪明月，他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出聲吟道：“橫笛和愁聽，斜枝倚病看?！?/br>
    花曉鶯一臉驚異，出聲道：“師兄，你說什么？”

    江曉風(fēng)依然兀自沉浸在回憶中，花曉鶯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喂，師兄，你中邪啦？”

    見江曉風(fēng)依然不動，一臉癡癡的表情，她不由得伸出兩只手指去掐他的人中。

    江曉風(fēng)“哎喲”了一聲，回過神來，捂著臉，眼里有些嗔怨：“師妹，你干什么？”

    花曉鶯睜著一雙星眸盯著他，滿臉都是無辜：“你一動不動，我還以為你中邪了。”

    江曉風(fēng)摸著人中，被她掐得疼得厲害，心里不悅，并不回答她的話，鼻孔里“哼”了一聲。

    花曉鶯見他并非中邪，不由得甚是歡喜，對他的嗔怪也不以為意，忍不住關(guān)心道：“師兄，你為什么發(fā)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江曉風(fēng)臉上一紅，見她那雙星眸里滿是探究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心虛，話語也結(jié)巴了起來：“哪…哪有什么…心事，師妹你多心了？”

    “是嗎？”花曉鶯不依不饒，“師兄最近清瘦多了，一定是有什么煩心事。師兄是醫(yī)書太難懂嗎，還是琴譜難學(xué)，但是師兄一向被師父夸贊琴藝高超，醫(yī)術(shù)超凡的，而且我在這兩項上確實幫不上什么忙，而且我一向?qū)熜殖缇吹煤??！彼娊瓡燥L(fēng)不回答，禁不住胡猜亂想，想到什么說什么，一張小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江曉風(fēng)微微一笑：“師妹只要肯用功學(xué)，也可以彈好琴，學(xué)好醫(yī)術(shù)的?！?/br>
    花曉鶯連忙雙手亂搖：“那可不成，那可不成，要我學(xué)琴，那簡直就是……簡直就是……”一連說了幾個“簡直就是”，卻也終究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后終于說，簡直就是：“殺牛用雞刀。”原來她見師兄一個人吟詩，也想學(xué)他附庸風(fēng)雅，討他歡喜，于是絞盡腦汁、搜索枯腸，想用文雅點點句子來形容，好容易說出個知道的成語“殺雞用牛刀”，卻是次序顛倒，而且又用詞不當(dāng)，語不對題。

    江曉風(fēng)一怔，知道她想說“殺雞用牛刀”，卻故意說錯逗他開心，禁不住對著她莞爾一笑。

    花曉鶯見自己逗得師兄笑了，心里很是開心，但卻故意嘟起小嘴，故意撒嬌道：“師兄又笑話我了！”

    江曉風(fēng)看著她，微微一笑，道：“我哪敢笑話你？”

    但他只開心片刻，那眼里的笑意便漸漸淡了，又籠上一層淡淡的愁思。

    花曉鶯道：“師兄，師兄，你看月光好美，咦，那里有兩顆星星，你說是牛郎和織女嗎？他們好可憐，一年只能見一次面?！彼r候聽師兄講故事時聽過牛郎和織女的愛情故事，這時候看著星星不由得想起來。

    江曉風(fēng)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空中繁星閃爍，宛如寶石，甚是美麗。

    花曉鶯突然幽幽道：“明天就要出谷了，不知道谷外的星空有沒有水云谷這么美?！?/br>
    江曉風(fēng)道：“星空自然都是一樣的。”

    “那可不同，”花曉鶯較真道，她本來想說在水云谷里有師兄陪著她一起看星空，星空自然比別處要美的多，突然又想到這次同師兄一起出谷，反正以后也有機會一起看星空，想到這里不禁改口道，“是的，是的，星空都是一樣的。”

    想到以后師兄也陪著她一起看星空，心里不禁甜甜的，涌上一股嬌羞，臉也禁不住紅了，星眸卻變得閃亮溫柔，面露甜甜的笑容。

    江曉風(fēng)見她表情奇怪，眼里帶著奇怪的笑意盯著自己，忍不住道：“什么事情好笑？”

    花曉鶯看著月光下師兄那張俊秀的臉，一顆心突然撲通撲通跳將起來，露出小女兒的嬌羞，紅著臉低了頭，柔聲道：“沒什么?！?/br>
    江曉風(fēng)看這個一向活潑好動，喜歡撒嬌的師妹突然露出一臉羞澀的笑意，星眸泛光，瞬間明白了什么，心中也不由得打起鼓來，只得輕輕咳嗽了一聲，打破這沉默曖昧的氣氛：“咳，時候不早了，師妹若是沒什么事就早些歇息吧?！?/br>
    說著就要站起身來。

    “師兄！”花曉鶯隨著他站起身來，卻不放開他的衣袖。

    江曉風(fēng)轉(zhuǎn)過頭看向她，見月光下那張山茶花一般的小臉泛著羞澀，一雙星眸璀璨，幾乎便要滴出水來，心中不由得一蕩，他連忙收攝心神，暗道，江曉風(fēng)，你可不能亂來啊。

    耳邊只聽得花曉鶯幽幽道：“師兄，你真的要我說出來？！”

    江曉風(fēng)看了看她的小臉，心中涌上一股愛憐，忍不住幽幽嘆了口氣，柔聲道：“那就別說了，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早還要趕路?！?/br>
    花曉鶯抬起臉來，滿臉滿眼都是笑意，那星眸更比空中任何一顆明星都要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