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青綾軟被,一寸相思地5
老黃伯身子有些佝僂了,他看見西念琴一臉愁容,這孩子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西念琴被送去跟著水云道長學(xué)道那些年,他也一直在身邊伺候他。 老黃伯本來是西念琴的母親西南月曾經(jīng)的仆人。西南月在未做歌妓前曾經(jīng)有過一段快樂的童年時光和少女時光,她本來出生在一個富商家庭,父親經(jīng)商,還頗懂武藝。家中富有,仆人婢女?dāng)?shù)以百計,童年時光和少女時期,她有很好的生活環(huán)境,而且生性聰明,琴棋書畫、針織女工無所不學(xué),無所不通。本來出生在江南水鄉(xiāng),性格又溫婉多情,而且冰雪聰明,當(dāng)時不知有多少少年才子前來求親,可她一個都看不上。可在她十五歲那年,突遭家變,家中父母兄弟仆人均在一夜之間被人殺死,獨留下受傷的老黃伯和被護在身下的她。 十五歲,及笄之年,一夜之間,她突然從天堂落入地獄。 從一個不知愁為何物的富家小姐,淪落為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孤弱女子。 她為了照顧救她而身受刀傷的老黃伯,不得不替人家做繡工,沒日沒夜地干活。 后來,終于改名換姓,淪落風(fēng)塵。 幾年后,她成為江南名妓西南月。 風(fēng)塵中經(jīng)年后,她終于明白世間一切遠比她所想的要復(fù)雜的多。 她不光要讓自己活著,還要為死去的親人們報仇。 江湖中的人都覺得西南月是個謎,她專喜歡結(jié)交江湖俠士,反而避開那些富家公子和文弱書生。 后來,前任金刀峽的莊主莊琴也成了她的客人,最終成為她的裙下之臣。還將她娶做了二房夫人。 而老黃伯,幾乎成為西南月那些年里唯一的親人。 老黃伯看見西念琴那張臉,就不禁想起自己服伺過的小姐西南月。 小姐半生受苦,淪落風(fēng)塵,后來嫁給了金刀峽的莊主莊琴,卻又突然死的不明不白。 西念琴的面容卻像極了他的母親。 這些年,他幫著處理一些莊內(nèi)的瑣碎小事。 其實西念琴只吩咐過他一件事,就是讓他去尋找蘇盈盈。 他知道西念琴的心事,一是他一直疑心他母親的死因;二是,他心中有一個放不下的女子,蘇盈盈。 他知道西念琴不能派他人去尋找,也不能將這心事向其余的人吐露,是以只能派他。 老黃伯看著西念琴,終于開口了:“公子,你又想夫人和蘇小姐了?” 西念琴默默點了點頭。 西念琴正是在母親的忌日那天趕回落梅山莊的途中遇見了雪地中彈琴的蘇盈盈。那日,她一身狐裘,映得容色如雪,清麗絕俗,眉眼間卻有一抹淡淡的憂傷,像極了他的母親。 他無端地戀上她,也或許是因為她與他母親是同一類女子吧。溫婉、柔情。讓人忍不住想要用盡一切去呵護。 母親已逝,這世間唯一能帶給他溫暖的幻覺和安慰的,只有那個如白梅一般的女子,蘇盈盈。 所以,他在心中瘋狂地戀著她,費盡心思也要找到她。 老黃伯道:“老奴無用,派了許多人去查探蘇小姐的下落,始終一無所獲。或許,或許,蘇小姐早已離開川蜀了。中國這么大,不知道……” 西念琴淡淡截口道:“不,她還在川蜀?!?/br> 黃伯驚異道:“公子如何知道的?” 西念琴緩緩從包袱中取出那張繡著一片清荷和一朵并蒂蓮的青綾軟被,拿到黃伯面前道:“因為這個!” 黃伯有些疑惑:“這……” 西念琴將手中那塊白絹手帕也遞過去。 黃伯看了看,瞬即明白了,問道:“這條錦被是蘇小姐繡的?” 西念琴輕輕點了點頭:“半個月前她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東大街的青竹巷附近。有勞黃伯再派人去細細地查一查。” 黃伯點了點頭,不過他也有些猶疑。 他似乎有些害怕會找到西念琴一直念念不忘的蘇盈盈,如果找到了,他打算如何安置她呢? 再說,如今的莊主夫人的確是一個賢惠能干的好妻子,好夫人,而且夫人對莊主又全心全意。 他從小看著公子長大,當(dāng)然希望公子能夠快樂幸福地活著。 人活著,有什么比快樂和幸福更重要的呢? 但他又不忍心讓他失望,畢竟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他這么執(zhí)著,這樣執(zhí)念,或許只是因為難忘自己的母親吧?他也曾說,他覺得那個白梅般的女子給他的感覺有母親的影子,她們兩人很相像。 黃伯應(yīng)了一聲“是”,就要轉(zhuǎn)身出門。 西念琴又道:“等等?!?/br> 說著拿起桌上那幅畫,遞到老黃伯面前,道:“你看一眼這幅畫,我怕你忘了她的樣子?!?/br> 黃伯靜靜瞧了瞧那幅畫,見是五年前蘇小姐的模樣,當(dāng)日西念琴帶她回落梅山莊,他曾經(jīng)服侍過蘇小姐,所以記得。 黃伯靜靜道:“五年過去了,時光會改變很多的。” 他本意是想勸西念琴忘掉過往,放棄尋找蘇盈盈,好好地珍惜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 可西念琴卻喃喃道:“是啊,五年過去了,不知道她這五年是如何過的,有沒有吃苦?!?/br> 他見西念琴這樣癡迷,忍不住勸道:“如果蘇小姐在川蜀,她為什么不來找公子呢?也許……” 西念琴道:“也許,她有難言的苦衷?!?/br> 黃伯聽他這樣說,知道再也勸不動他了。或許,公子是對的。或許,現(xiàn)在他擁有的一切在他眼中并不是快樂和幸福。既然,他這么執(zhí)著,那他能做的只能是盡自己的能力幫助他找到那個女子。 他輕輕行了一禮,輕輕退了出去。 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青石板地面上,濺起一個個小小的淺淺的水渦。 綠葉在雨水的洗禮下更加青翠欲滴。 西念琴將那塊白絹手帕小心翼翼地收進錦盒中,又細細看了一眼那幅畫,然后輕輕將它卷起放進抽屜中。坐下身來,處理手邊的文書。 突然聽到有下人輕輕敲門。 西念琴淡淡道:“進來?!?/br> 一位青衣男仆進來俯身行禮:“莊主,有水云道長的弟子前來求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