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陸元青卻搖頭嘆道:“劉立陽固然有錯,他觸犯了國法,自會受到制裁??墒悄銥E用私刑、居心叵測、草菅人命、手段狠辣,比之那劉立陽,只在其上,不在其下。說到底,你和他一般,都是視大明律法于不顧,肆意妄為,草菅人命之徒。你和他根本沒有任何差別!” “你住口!”蕭憶瘋狂地叫起來,“我怎么會和劉立陽那廝一樣?!我和他不一樣!不一樣!”她的眼中有一種叫做瘋狂的東西在閃爍著,連她的眸子都像被染成了血紅色,她冷笑道:“你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那就安心地去死吧!” 說罷,她的短笛向陸元青的頭頂猛砸下來,可是眼前的書生既沒有躲閃,也沒有驚慌,他只是悲憫地看著蕭憶瘋狂的眼睛。蕭憶心中疑惑,不由得慢下了動作,不過是這一瞬間,一縷華光帶起耀眼的寒芒,似奔蕭憶的雙目而來,蕭憶大驚,急忙閃身后退,退后的同時又似不信般舉笛再擊,這次傳入耳中的是兵器相接的刺耳聲響。蕭憶倒退了數(shù)步才穩(wěn)住身體,她抬頭看去,只見一名男子身姿挺拔,仿佛手握一段月光,靜靜站在了陸元青的身前。他的臉背光,所以有些看不清楚,可是他的劍尖在月色下微微顫動,閃爍著幽冷的光芒。 陸元青欣然一笑,招呼道:“宋護衛(wèi),好劍法!” 宋玉棠冷哼一聲,“你這書呆倒鎮(zhèn)定,人家都要打爆你的頭了,還優(yōu)哉游哉地站著不躲,活得不耐煩了嗎?” 陸元青慚愧地低頭道:“躲,我是想躲,可哪里能躲得開?” 身后傳來沈白戲謔的笑聲,“元青有難?那沈某可算來得及時嗎?” 陸元青回頭看著沈白笑道:“大人來得不早不晚,剛剛好?!?/br> 他二人這廂說話,宋玉棠和蕭憶卻已戰(zhàn)在了一處,一柄長劍,一支短笛,在他們每一個閃躲騰挪間閃出光華來。 陸元青微微皺眉道:“宋護衛(wèi)……” 他沒說完,沈白卻了然一笑道:“放心,玉棠或許沒有元青這般喜歡動腦,可是他在劍術(shù)上是下過苦功的,不必擔心?!?/br> 陸元青聞言點頭一笑,又過了半晌,見沈白關(guān)注宋玉棠與蕭憶的打斗,沒有注意其他之時,便小心翼翼避開了沈白,慢吞吞挪到了邵鷹倒下的地方,看了半晌,才莞爾一笑道:“邵捕頭,地上冷得很,還不起來嗎?” 邵鷹微微動了動,才悻悻地爬起來,懶洋洋地拍了拍身上的土,“老子打得累了,躺地上休息一會兒不行嗎?” 陸元青只是一笑,也不理他,邵鷹卻自動靠過來,“你這書呆又是怎么知道老子沒事的?” 陸元青神秘一笑,“我只是覺得邵捕頭怎么也不該如此不禁揍才是?!?/br> 邵鷹摸了摸自己的左肩,微微咧嘴道:“不過剛剛那一下,還真……回去要包扎一下了?!?/br> 隨后,邵鷹又神秘地低聲道:“你剛剛……是怎么躲開那蕭憶的‘厲風爪’的?” 陸元青聞言眨眨眼道:“你以為我身懷武功,所以故意詐敗,將我送給蕭憶那個瘋女人,以做試探?” 邵鷹聞言干笑一聲,摸摸鼻子,“你看出來了?” 陸元青嘆氣道:“我根本不識什么‘厲風爪’!天知道,我差點兒讓那瘋女人的那幾下子給嚇死。本以為邵捕頭英雄了得,才邀邵捕頭一起前來的,沒想到啊……人心叵測!” 邵鷹嗤笑道:“別轉(zhuǎn)移話題,你不說我也會查出來的。你這小子的來歷,定然有趣!” “哦?”陸元青聞言不怒反笑,欣然點頭,“在下只是一介窮書生罷了,能有什么來歷?倒是邵捕頭的來歷更加有趣些?!?/br> 邵鷹一怔,“我有什么來歷?” 陸元青眨眨眼道:“那日邵捕頭在魏忠明身上點的那幾下,呵呵,極為高明??!想必邵捕頭必是精于用刑和審訊之道?。》叛墼蹅兇竺鞒?,以酷刑酷吏最為聞名的,只有一個地方。”他略微頓了頓,見邵鷹皺眉看向他,才輕聲吐出幾個字:“錦衣衛(wèi)所屬之北鎮(zhèn)撫司下的詔獄?!?/br> 聞言,邵鷹瞬間呆若木雞,他僵硬地看著陸元青從他面前大搖大擺地走過,走過之時似乎還自言自語道:“自己本身就是一身秘密的人,還是不要妄想知曉別人的秘密為好,否則嘛,嘖嘖,不好啊,很不好??!”言罷,還用力點點頭。 邵鷹不由得氣結(jié),黑著一張臉,再不多言。 沈白所言不差,宋玉棠的劍法確實高明,不可一世的蕭憶在宋玉棠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劍招之下,隱有衰敗之勢。宋玉棠已經(jīng)占盡優(yōu)勢,可是他不急,他要慢慢逼得對方焦躁,逼得對方慢慢露出破綻,然后一舉成擒。 蕭憶漸漸控制不住怒氣,她的招式越來越快,似乎想瞬間就在宋玉棠的頭頂上戳個窟窿,可是她的氣力慢慢不濟。剛剛與邵鷹的一戰(zhàn),已經(jīng)耗費了她不少的精力,而她作為一名女子,走的又是陰柔的路子,長久戰(zhàn)本就是吃虧的,所以她漸漸開始氣息紊亂。她自知不久就會力竭,不由得更加焦急,本有些散亂的招式被她再度逼緊了腳步,她寧可自傷,也要宋玉棠陪葬。 宋玉棠的劍花迎面而來,蕭憶卻不閃不避,蕩笛如棍,橫掃宋玉棠的面門。這是兩敗俱傷的打法,蕭憶打碎宋玉棠的頭骨之時,也是宋玉棠將蕭憶穿心之刻。 宋玉棠等的就是她門戶大開的一刻,他刺向蕭憶的劍勢未緩,卻將右手的劍遞到了左手,并用右手快速地一扭劍柄,那柄劍竟從中間一分為二,從一柄硬劍變成了一對兒軟劍。宋玉棠雙劍在手,借著互壓劍身的那一刻彈力,將劍平掃,蕩向蕭憶的脖頸。蕭憶不承想宋玉棠的劍中有如此名堂,大吃一驚之下再想變招已是來不及,只聽噗的一聲細響,宋玉棠的軟劍已如填飽墨的筆,快速地在蕭憶的頸間畫下了一抹細小的紅痕。 紅痕隨著蕭憶痛苦睜大的眼而慢慢變粗,數(shù)不盡的血猶如噴薄而出的霧,將蕭憶雪白的前襟染紅。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喉中發(fā)出不甘心的“啊啊”聲,慢慢地扔掉短笛,跪在了地上。 蕭海平悲痛的聲音傳來,“憶兒,我的女兒……都是爹的錯……都是爹的錯……” 蕭憶的身體慢慢地軟倒下去,終于躺在了地上,她的耳邊似有稚聲稚氣的女童聲音劃過,那是五歲的蕭情的聲音:jiejie,我的小鳥飛走了…… 蕭憶的喉中發(fā)出怪聲,似是在說:meimei別怕,jiejie幫你去捉…… 她的血不斷滲出來,又被饑渴的大地急迫地吸進去,她想她是終于可以和葬在桃樹下的meimei相見了,她的血會流過蕭情早已腐朽成泥的尸體,終和她融為一體。 孿生姐妹啊……蕭憶帶著滿心的遺憾閉上了眼睛,對不起,小情,如果當初jiejie愿意嫁到劉府,就不會有后面的這些事了……對不起……小情,jiejie來陪你了……別怪jiejie了…… 采花郎(26)前路漫漫 采花郎的案子終于告一段落了,紅衣死了,殺死紅衣的蕭憶也死了。 事后,陸元青和沈白在蕭憶的房間中發(fā)現(xiàn)了曾經(jīng)囚禁紅衣的密室,并在蕭憶的床底下找到了蕭憶所說的曾經(jīng)擺在她meimei床頭的那片柳葉。說起來真是荒唐,蕭憶以為紅衣拿走了的那片柳葉,其實還在她的房間中,而她看見紅衣拿在手中的那片柳葉,其實是夕露的?;蛟S不是因為如此,蕭憶也不會以為紅衣投靠了劉立陽,進而懷疑她的孩子是劉立陽的,更甚至,她不會對紅衣痛下殺手……可是,這個世上沒有也許,也沒有如果,沒有人可以預測或者改寫結(jié)局,就如同紅衣和蕭憶真的死了一樣,無法改變。 采花郎的案子似乎了結(jié)了,可是因為此案而引出的柳音采花案和承安鏢局謎蹤案,依然沒有結(jié)束…… 陸元青提出去大牢探望劉立陽,因為知曉沈白素來不喜劉立陽此人行徑,本以為沈白會對此有些微詞,但是沈白卻看著他了然一笑,便點頭答應了。 陰冷的牢房中的空氣,呼吸著總是令人不快,陸元青在劉立陽的牢門前站定,看著牢中那俊秀出眾的男子,擁有著這么令人傾心的外表,卻做著這世上最骯臟下賤的勾當,無論如何都會令人覺得惋惜。 陸元青清咳一聲后道:“劉立陽,明日就要押解你進京了,你的案子已經(jīng)移交大理寺,與刑部堆壓的舊案,一并審理。你該知道那會是個什么結(jié)局?!?/br> 劉立陽只是坐在牢房之內(nèi),不言不語,仿佛沒有聽到陸元青的話。 陸元青說完這些后,又微微一笑,輕聲道:“夕露想要見你,我?guī)齺砹?。”而后頓了頓,“你想見她嗎?” 問完后,陸元青仔細看了看劉立陽的臉,他的眉梢似乎微微動了動。良久,陸元青似是自嘲一笑,“是啊,你已經(jīng)傻了,怎么還會記得夕露呢?倒是可憐了那對你癡心一片的女子了……”話未說完,似是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就要離去。 “別走?!眲⒘㈥査剖呛芫脹]有開口說話了,他的“別走”二字說得極為吃力,發(fā)音也詭異扭曲,可是牢中很靜,所以陸元青清楚聽見了。他微笑著扭過頭看著劉立陽,似在等他的下文。 劉立陽喘了一口氣,“我想見她。” 陸元青笑意加深,“你想見誰?” 那如同幼童學語一般的發(fā)音又清晰地從劉立陽的口中吐出,“夕露?!?/br> 陸元青只是看著他,半晌才道:“好?!?/br> 陸元青走出了牢房,看見了牢房門口焦急等待的夕露。她見陸元青走出來,忙上前問道:“陸公子,他……”似是想問什么,終究沒敢問出口。 陸元青對她溫和一笑,“進去吧,他想見你。” 夕露驚訝地看著陸元青,手足無措道:“真的?真的嗎?” 陸元青含笑不語,只是點了點頭。 夕露一下子就沖進了牢房,她的謝語猶在耳邊,“謝謝陸公子!” 夕露站在劉立陽的牢門前,她望著牢內(nèi)的那個人就止不住微笑,然后又覺得自己傻,忙忍住。 劉立陽在她面部表情來回變化的過程中,終于看向她,他的眼底有一種困惑,隨著凝聚在夕露身上的時間變長,而越加明顯。 終于他問出口:“你……不恨我嗎?她們都恨我,你為什么不恨?” 夕露只是凝視著他,半晌才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或許我這么多年就是為了等著你,你相信嗎?” 劉立陽輕扯了扯唇角,“我這樣的人,哪里值得你如此呢?” 夕露搖搖頭,“我覺得值得就行了。” 劉立陽靜了靜,才吃力道:“我娘是被我爹殺死的,我親眼所見。我娘那時已有身孕了,可我爹下手時毫不遲疑……從那時起,我恨所有的人,最恨我爹。我每日都在想,怎么才能讓他痛苦,讓他如我娘以及我娘肚中未出世的孩子一般痛苦。后來我無意間聽到魏叔教訓魏周,他說你怎么這么不成材!你這么不上進,知道爹心里有多難受嗎?我終于知道了,想要我爹痛苦,就要先毀了他的兒子,可惜啊,他只有我這一個兒子,我只能毀了我自己……” 劉立陽看著夕露眼底慢慢凝結(jié)的淚水,忽然緊緊地皺眉,他握緊雙拳,半晌才無力道:“你是我第一個女人……那一夜,我其實很不快活,我不知道你為什么不怪我。連我都是怪我自己的,我每次看到你,都會加倍覺得自己骯臟!我真的很不想見到你,可你為什么總要跟著我?” 夕露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我……我不知道原來你這么不想看到我……”她的眼淚似乎是有重量的,滴滴答答地落在牢房的地上,激起一片片灰塵。 “不……”劉立陽慢慢地站起身來,他向夕露的方向走了兩步又停住,終于又轉(zhuǎn)身背對著她低聲道,“對不起?!?/br> 夕露驚道:“什么?” 劉立陽似乎是萬分疲憊,“除了對不起,我不知還能對你說些什么。我明日就要被押解入京,今日一別,再見無期。你走吧,別再跟著我了。是我對不起你……你走吧?!?/br> 夕露卻是破涕一笑,“不,我會陪著你的,追著你的腳步那么多年,如今我累了,追不動了,就讓我陪著你走最后一段路吧,我陪你進京?!?/br> 余暉給冰冷的牢房鍍上了一層溫暖的殼,劉立陽與夕露久久凝視,相對無言…… 與劉立陽前后腳啟程的,還有劉大成等數(shù)人,承安鏢局的案子始發(fā)地是在萊州,所以刑部批文是押解回原籍,由萊州府審理此案。 陸元青看著囚車緩緩動起來,又看了看一直安靜地坐在尾囚車中的魏周,才慢慢走到他身邊,低聲道:“其實你那夜并不想去停尸房毀了紅衣的尸體,對嗎?” 魏周微微扭頭看向陸元青,卻聽這位年輕的師爺繼續(xù)道:“你發(fā)現(xiàn)紅衣死了,其實比所有人都心痛慌張,所以你慌不擇路地去了衙門擊鼓。可是事后必是劉大成或者你爹魏忠明責罵了你,因為你沖動的行為引來了官府介入,有可能就此被查出當年萊州的案子,而你夜探停尸房完全是迫于巨大的壓力,你爹他們覺得或許毀了紅衣的尸體,官府沒有了線索,此案或許也就不了了之了,對嗎?” 魏周慘淡地笑了笑,“陸師爺猜的都對,幾乎讓人驚嘆??墒顷憥煚斈茏屓似鹚阑厣鷨幔俊?/br> 陸元青愣了愣,半晌才輕輕一笑道:“我至此時才終于信你是真心愛過紅衣的?!?/br> 魏周嘴唇動了動,終于還是什么都沒說,隨著囚車漸行漸遠,終變成了天邊的一處黑點。 風波鑒(1)奇書問世 又是一日清晨,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享受著鋪在身上的晨輝,陸元青和沈白愜意地端坐在天香樓的二樓。二人臨窗對坐,一人一碗桃花冷淘面。 沈白靜靜地吃完后,贊道:“元青推薦的這面確實不俗,聞之清香撲鼻,食之爽滑可口,最重要的是,除了這里,別家吃不到。不得不說,天香樓的石老板確實是個做生意的精明人?!?/br> 今日沈白難得空閑,舊事重提,邀了陸元青帶他轉(zhuǎn)轉(zhuǎn)汴城。因為起得早,二人都沒有用早飯,路過天香樓時,看到樓前紅紙黑字寫得清楚:喜食桃花冷淘面者,請月底之前入樓,節(jié)令食物,過期不候。 沈白當時還很詫異,“節(jié)令食物,過期不候?這天香樓好大的口氣!” 陸元青卻是在心底暗笑:桃花花期有限,想必石白佳是想在花落結(jié)果之前再大大地賺上一筆。 不過這別出心裁的招攬生意的手段,倒是勾起了沈白的興趣。那日聽陸元青提起這桃花冷淘面的時候,沈白就已心生向往,無奈那時案子纏身,不得閑,如今路過天香樓,實在不想錯過,所以拉了陸元青,入了天香樓。 晨起的人還不算多,所以坐在天香樓臨街的二樓,迎著微風,感受著滿口桃花的清香,實在是閑逸得很,也怪不得沈白會如此大贊,所以陸元青聞言只是微微一笑,慢慢扭頭看向臨街的景致。 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似是有人急不可待地登上樓來。聞聲,陸元青和沈白都看向樓梯口,只見一名頭戴正綸巾身穿儒生袍的年輕男子急匆匆地跑上樓來,剛剛站在二樓的堂口,還未喘口氣,就一揚手中之物,對著二樓坐在北邊角上的一個黑臉書生叫道:“馮年兄,小弟……小弟買到了最新一冊的《風波鑒》,要……不要共賞奇文?”雖是喘得已經(jīng)上氣不接下氣,可是那一臉自得的笑,還是清晰表達了主人此刻的雀躍之情。 那坐在北邊角上的黑臉書生聞聽此言,驚喜地站起身來,緊迎了幾步,不住拱手道:“賢弟啊賢弟,愚兄這賭輸?shù)眯姆诜?,賢弟是怎么拿到這最新的《風波鑒》的?愚兄可是問了幾家書坊都尋不到啊,還是賢弟好手段啊,哈哈哈!” 二人酸味十足地客套了一番,又愚兄賢弟不離口地互相吹捧了一陣,終于攜手坐了下來,開始低聲討論起來。 陸元青微微一笑,端起身前的茶盞,輕抿了一口,復又看向窗外。 明朝的小說空前繁榮,尤其到了明朝中葉,嘉靖年間前后,由于印刷術(shù)和刻書業(yè)的技藝不斷精湛,在宋元白話發(fā)展的基礎(chǔ)上,這種新誕生的文字載體擬話本(白話小說)一掃正統(tǒng)詩文一枝獨秀的地位,開始和唐詩、宋詞、元曲等并列在了同樣的位置之上。 這種白話小說廣泛被市井階層所接受和認同,從文人書生到販夫走卒,乃至青樓妓館,從書案之旁到香閨枕側(cè),都能尋到它們的身影。 曾有人一論涵蓋得恰到好處:“今書坊相傳,射利之徒,偽為小說雜事。農(nóng)工商販抄寫繪畫,家畜而人有之,癡文婦,尤所酷好?!?/br> 如今書坊間廣泛流傳的小說主要分為長篇小說和短篇小說。 陸元青從那二位興高采烈、眉飛色舞的書生手中捧著正津津有味閱讀著的小說薄厚度來看,判斷那該是一本短篇小說,可是剛剛那名儒衫書生又提到了“最新一冊”這四個字,想來應該是一部小說按照故事內(nèi)容的區(qū)別性而分成了獨立的一冊一冊…… 陸元青正在分析著有限地點內(nèi)發(fā)生著的有限事件,卻聽沈白插口道:“《風波鑒》?這本小說近來似是極為出名?!?/br> 陸元青扭過頭,對沈白斯文一笑道:“大人也看這種市井讀物?” 沈白自嘲道:“我哪里有時間去看這些?況且家父極厭這些不上進的市井小說,在他的眼里,只有那些名家傳記才是我閑暇時該去讀的東西?!?/br> 陸元青聞言點點頭,“大丈夫有大志向,也是好事!令尊望子成龍本沒有錯,不過大人幼年想必過得不怎么有趣?!?/br> 沈白搖搖頭,“元青呢?幼年時光可有趣?” 幼年時光?陸元青費神地想了想,只覺得記憶如同抽絲般緩慢無聲地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