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唐映楓抿了抿唇,又走了一步,手腕上的鈴鐺撞擊出清脆的聲響,唐映楓趕緊頓住腳步倉促地抬頭看去,他仿佛才從巨大的悲傷中蘇醒,香燭裊裊升起的青煙將那悲傷變得模糊,不知是不是錯覺,唐映楓感覺他,極輕地笑了下。 唐映楓抿了抿唇:“七哥哥……” 趙云憐起身走來:“怎么在這兒?” 唐映楓指了指另一件廟堂:“隨母親過來祈福?!?/br> 兩人沉默著在小道上走著,唐映楓緊張地抓著衣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什么,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一到趙云憐面前就緊張局促地不行。 明明天不怕地不怕,匪得像個猴子,一到七哥哥面前就話都不敢說了…… 想到有什么可說的,唐映楓心里松了口氣,抬眸笑道:“謝謝七哥哥幫我辦的馬場?!?/br> 趙云憐平視著前方,沒有說話。 唐映楓哽了一下,更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只覺得兩人前些日子的親近有些虛幻。好像不管哪一世,她都看不懂他。 唐映楓有些喪氣地跟著趙云憐繼續(xù)往前走,等走出了幾步,高大的男人忽然頓住腳步,垂眸看著她,問出了疑惑很久的問題:“楓兒似乎很怕我?” 唐映楓漆黑的大眼珠子就懵懵地看著趙云憐。 怕嗎?算是吧……可好像又不是怕吧…… 見她眼珠子提溜圓,小臉也紅紅的,趙云憐緊繃的神情也不自覺松了些:“我本以為你不在怕我了,但今日一看,好像……” 唐映楓趕緊道:“我不怕!” 趙云憐皺了皺眉:“那為何每次見我,都跟見皇兄不同?” 唐映楓眨巴著眼睛看著他,她已經(jīng)好久,沒有時間這么靜靜地看著他了。死后跟著他的那些年,她醒來最常作的事情,便是盯著他,希望他能看到自己。 趙云憐生了一雙多情的眼,卻總是神情冷淡,所以一旦笑起來,或者表情舒悅的時候,便讓人如沐春風。 唐映楓只覺得心跳在胸腔里咚咚作響,幾欲要挑出喉嚨,她嘴巴微張,血氣逐漸蔓延上白皙的小rou臉。 唐映楓眨了眨眼睛:“因為……我以為七哥哥討厭我?!?/br> 趙云憐本來已經(jīng)舒展的眉頭因為唐映楓一席話又瞬間擰巴起來,他印象中自己第一次見唐映楓時,她便躲到了五哥后面。后面究竟是他先冷落,還是唐映楓先客氣,他自己都分不清了。 貴妃生日宴那晚,是這么多年里,唐映楓第一次主動找自己。只是來還個玉佩,他卻像看著那玉佩癡了幾天?!皇浅约鹤呓艘徊?,那些壓抑在深處、從不敢肖想的念頭就一遍一遍地如咒語一般響起。 甚至昨天,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婚約能夠取消。 母妃不知道為何他忽然要參與奪嫡,但他自己很清楚。 趙云憐看著她泛著水光的眼眸,緩緩道:“我從未討厭過楓兒。” 哪怕知曉這個答案,親口聽他說的時候,唐映楓還是忍不住雀躍起來,笑著湊近了些:“當真?” 趙云憐垂眸看著她手腕上的手鐲,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正準備開口,院子那頭便傳來謝氏的聲音。 “楓兒!” 唐映楓轉(zhuǎn)過身看了眼謝氏,趕緊跟趙云憐道了別:“七哥哥,我先回府了。” 謝氏遠遠得跟七皇子互相行了禮節(jié),等唐映楓過來,小聲問道:“七皇子怎么在這兒?” 唐映楓皺起眉,七哥哥每年這個時間都會來,而且看起來另有隱情。 唐映楓小聲問:“母親,你可知道七哥哥生母的事情?” 謝氏臉色微變,想到什么,一下緊張起來:“別跟母親說,你要那些暗衛(wèi)就是去查這件事?!” 見母親面色不佳,唐映楓趕緊解釋道:“不是的母親!絕對不是!” 謝氏觀察這唐映楓的表情,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當真?” 唐映楓點點頭:“當真?!?/br> 謝氏這才松了口氣,她拍了拍唐映楓的手,拉著人緩緩往前走。 見母親不愿多說,唐映楓也不敢再多問,打算等把這京城的虛虛實實打探得有個底,再來查看。 一回府,唐映楓便鉆進了密室里。 暗衛(wèi)沒有名字,只有編號。為了叫起來方便,又統(tǒng)一姓白。白一、白二、百三…… 目前臺鹿州那邊的形勢她并不清楚,州郡曹林飛是否已經(jīng)被害……還有,這京城所有盯著她唐家的眼睛,她都要知道。 暗衛(wèi)領(lǐng)命之后,悄無聲息地沒入了黑暗中。 * 丁千兒早早地等在柳府門口,一身干凈利落的淺粉色騎裝。又等了好些時候,見柳秋荷還不出來,丁千兒有些不耐煩地準備下車去叫人。 正說著,柳秋荷便花枝招展地跑了出來。 丁千兒拉著人上車:“今天不是去京郊騎馬嗎?” 柳秋荷臉紅了幾分,嬌嗔地看了丁千兒幾眼:“今兒個,何生公子要來?!?/br> 丁千兒無語地掰過柳秋荷的臉:“我知道他要來,但你不能太顯著你對他那什么了呀,而且大家都穿的素凈,你涂脂抹粉地反倒顯得不自在?!?/br> 柳秋荷一聽,覺得有道理,便任由丁千兒將她臉色多余的胭脂抹去。 車緩緩行駛到丞相府,丁千兒小聲道:“薛明露能上套嗎?” “反正咱們不要心虛,別那么在意她。你想刺她也無妨……”柳秋荷小聲道,“……她現(xiàn)在還在懷疑我們,我們今天得打消她的疑慮?!?/br> 丁千兒點了點頭。她確實挺瞧不上薛明露的。除了外貌確實出眾,說話做事那矯情模樣,丁千兒是怎么看怎么不喜歡。 外面叮鈴鈴的聲音響起,馬車上綴有鈴鐺的,都是身份尊貴的象征,就像她們平時出門,父母一般都不會讓她們都不會坐綴了鈴鐺的馬車,丁千兒正準備諷刺薛明露招搖,掀開車簾一看,眉頭一皺,一把拉過柳秋荷的手:“曹盼丹那丫頭回來了?!?/br> 柳秋荷趕忙湊過去一看,頓時一笑:“你說,以她那清高矯作的勁兒,跟薛明露撞上,是個什么下場???” 曹盼丹是當今丞相唯一的嫡孫女,貴妃的親侄女,打小就哪兒哪兒的目中無人,從來都是拿鼻孔看人,這人最喜歡顯得自己與眾不同,生怕跟她們說話就下凡一樣。 曹盼丹在整個京城,唯一拿正眼看的就是唐映楓和高芷珍。對唐映楓,純粹是因為對方在這京城比她地位還高些。對高芷珍,那時因為欣賞她的才情,要是知道薛明露在百花宴上的丑事兒…… 兩人相視一笑:“……沒好日子過嘍?!?/br> 薛明露還未踏出丞相府的門檻,便見兩輛三架馬車緩緩停于府門口。驪琴一眼就認出那是大小姐坐的馬車,在薛明露耳邊輕聲道:“應該是大小姐他們回來了?!?/br> 薛明露抿了抿唇,笑著走過去。 曹盼丹長相美艷大氣,與貴妃有些相似,只不過不像貴妃那般嫵媚妖嬈,反而多了幾分清冷的書卷氣。 “表姐?!毖γ髀缎χ暗?。 曹盼丹應都沒應一聲,拿眼尾掃了她一眼,直直地朝屋里走。 薛明露眼眶微紅地站在原地,有些委屈地看著曹盼丹的背影。曹文博和曹昊天緩緩走入,曹昊天淡淡點頭以示禮節(jié),曹文博上下掃著薛明露凹凸有致的身材,拿出袖帕遞了過去:“我meimei她就那個德行,表妹別往心里去。” 丁千兒忍住胃里的不適,在柳秋荷耳邊忍不住說道:“你說她怎么那么能裝???!” 第二十七章 守株待兔 曹盼丹是個清高性子, 恨不得全京城的人都知曉她的才情,可她兄長曹文博卻是個如假包換的草包。這人好大喜功, 又貪戀美色。兩人明明是一母同胞,關(guān)系卻并不十分融洽,反倒與庶弟曹昊天相處得和睦。 曹文博一下馬車,便見一女子如同娉婷立于翠綠盎然的春景之中,氣質(zhì)出塵,可那脫俗之意卻并不拒人千里之外,反倒極為得惹人憐愛。 薛明露看著曹文博手里的袖帕,搖了搖手:“謝謝表哥?!?/br> 曹文博笑著將手帕收回:“表妹這是要出門嗎?” 薛明露指了指門外:“柳姑娘約我去京郊踏春?!?/br> 一見薛明露指過來,柳秋荷一把捂住丁千兒嫌棄的表情推開, 微笑著湊在窗邊, 打了個招呼。 丁千兒掰開柳秋荷的手, 坐在一旁看著馬車一角, 垂眸想著什么。 曹文博與她有些舊仇。早年間曹文博曾向丁千兒寫詩示愛,曹文博本就高大俊朗, 長了雙含情脈脈的眼,丁千兒都要忍不住同意了, 卻發(fā)現(xiàn)曹文博還給別人寫了信。氣得她給了曹文博一耳光, 兩人從此結(jié)下梁子。 腳步聲緩緩傳來, 柳秋荷推了下丁千兒的手臂。 暗綠色的帷幔被一雙纖纖玉手輕輕掀起,丁千兒嘲諷一笑:“薛姑娘還好意思出來呢?” 薛明露面色蒼白地看了柳秋荷一眼,沒有說話,安安靜靜地坐在了一旁。 柳秋荷推了下丁千兒:“怎么說話的?” 丁千兒翻了個白眼, 小聲道:“本來就是,早知道今天你叫了她來,我就不去了?!?/br> 柳秋荷尷尬一笑, 拍了下薛明露的手背:“你別往心里去。” 薛明露抿著唇,點了點頭。 ……分明是自作自受的人,此時卻好像誰給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丁千兒看著就來氣,所幸撩開車簾看著窗外。 柳秋荷笑道:“今天去的人不多就我們?nèi)齻€,你就當去散散心?!?/br> 看著兩人交握的手,丁千兒瞥了瞥嘴,有些不悅道:“秋荷,你對她那么好干嘛啊?” 周遭的空氣一下安靜下來,薛明露沒有抬頭看著她們,只豎起耳朵默默聽著。 柳秋荷頓了一下:“因為唐映楓好像很不喜歡薛姑娘……” 薛明露緊攥的指尖一點一點丟開。心里的疑慮一點點消失。 丁千兒點了點頭:“行吧,比起唐映楓,她倒也還行。” 柳秋荷打量著薛明露的神情,跟丁千兒對視了一眼,然后伸手輕推了下薛明露的手臂:“薛姑娘不會介意吧?” 薛明露搖了搖頭:“怎會呢?柳姑娘和丁姑娘這般對我,露兒真的感激不盡。” 丁千兒忍住惡心,轉(zhuǎn)頭看著窗外。 京郊有一處十分寬闊的草地,每年春季便是踏青賽馬的好時機。 唐映楓騎馬溜了一圈回來,何生公子正在馬廄處挑選馬。 兩人的緣分要從去年百花宴說起了,唐映楓在宴會上久坐,實在覺得無聊,便溜到附近不遠處的賽馬,何生印象中的樂安縣主,就是個刁蠻任性的小姑娘,見她騎術(shù)如此精湛,莫名其妙地生出了幾分欣賞之意,從那以后,兩人便時不時出來賽馬。 唐映楓利落地翻身下馬:“何生!” 何生公子回頭:“縣主?!?/br> 他神情懨懨,眉宇之中并不見往常的雅靜和灑脫,唐映楓輕聲問:“怎么了?” 何生牽出一匹馬:“看到嘆春那首詩時,我激動了好久,誰曾想……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