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唐映楓不知道貴妃打得什么主意,只臉上帶著笑。她輕輕抬眼瞥了下趙懷亦,發(fā)現(xiàn)他也面露疑色,似是不知道她會前來。 皇帝笑著點了點頭,隨即沉聲道:“馬上便是懷亦的冠禮,小丫頭也明年便及笄。當(dāng)了王妃可就不是現(xiàn)在這般自由了,貴妃到時候會派宮中的嬤嬤來教你規(guī)矩?!?/br> 唐映楓一下抬眸看向皇帝,眼眸中有著來不及收斂的驚愕。 上一世并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 上一世直到她及笄前,皇帝都沒有明確提過一次他們的婚事,為何這一世都開始找叫她規(guī)矩的禮儀嬤嬤了? 見她久久不回應(yīng),皇帝皺了下眉:“怎么?覺得早了嗎?” 唐映楓搖了搖頭,稚氣道:“若是哪天三哥哥喜歡別的人了……或者楓兒有喜歡的人了?可以不算嗎?” 話音一落,唐映楓只覺得小小的圓桌上如同凝滯了一般,即使重活了一世,在皇帝那雙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下,她仍舊有些緊張。 唐映楓面上仍舊笑的一臉無知,放在桌下的手卻忍不住抓緊了衣裙。 陛下忽然的安排讓唐映楓必須放手一搏。她必須仗著自己還小,還可以說些孩子氣的話的時候去試探皇帝的底線。 貴妃一下抬眼看向唐映楓,又轉(zhuǎn)頭看著趙懷亦。這丫頭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語出驚人了……她以為上次在自己面前,唐映楓已經(jīng)夠沒規(guī)矩,沒想到在陛下面前她也敢說出這樣的話。 要知道,他們沒一個人敢這般說話。 “或者……楓兒有喜歡的人了?” 那意思便是,對自己…… 趙懷亦從沒思考過唐映楓喜不喜歡自己這個問題,他好像不知不覺中默認(rèn)了。幼時,她與自己關(guān)系最親近,有什么東西都是先給自己帶一份……哪怕長大后疏遠(yuǎn)了些,也總是眉眼含笑地看著自己,會逗趣耍賴。 他從來沒想過,她會不喜歡自己。 心里忽然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一陣陣莫名其毛的煩躁,趙懷亦緊攥著茶杯,飲了一口guntang的茶水。 皇帝看著她一臉單純稚氣的模樣,忽然一笑:“小丫頭知道什么是喜歡嗎?” 第三十四章 雪中紅梅 見皇帝臉上展露出笑意, 唐映楓懸到嗓子眼的心終于落下來。 貴妃看了唐映楓幾眼,怕她在問, 趕忙將話題岔開?;实鄯讲艣]正面回答,但唐映楓能感覺到,這件事情,并非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他或許……也在斟酌。 唐映楓只能模糊地感覺到或者說猜測,皇帝其實并沒有十分想讓她嫁給趙懷亦,或是迫于貴妃央求、欽天監(jiān)的預(yù)言…… 皇帝顯然不想再談那個話題,唐映楓也不敢去觸霉頭。 小公公掀開門簾走進(jìn)來,告知總管大人晚膳已備好。成總管俯身在陛下耳邊小聲道:“陛下,可以用膳了?!?/br> 貴妃趕忙扶著皇帝的手站起來, 笑著往外走去。 貴妃起身前, 眉眼含笑地看了唐映楓一眼。像尾巴狂甩的美人蛇, 雙眸都是含蓄而張揚(yáng)的毒液。 唐映楓裝作完全看不懂的模樣, 仍舊笑瞇瞇地看著貴妃,一臉單純。 想必是貴妃在皇帝面前說了些什么……既然這樣, 也拖不得了。 她定能全身而退的。 “三哥哥,我們走吧?!碧朴硹骰厣褶D(zhuǎn)頭看著趙懷亦。 轉(zhuǎn)過身那刻, 唐映楓才發(fā)現(xiàn)趙懷亦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他眉頭緊皺, rou眼可見的煩躁。 鮮少的,如此喜形于色的趙懷亦。 唐映楓頓了頓:“怎么了三哥?” 趙懷亦眸光深深地看著她,忽然抬步朝外走去:“無礙?!?/br> 唐映楓不知道趙懷亦抽的什么瘋,瞥了瞥嘴, 在去晚宴之前,拐去自己的營帳,從床下的首飾柜的夾層里拿出幾個香包踹在腰封里。 “白杏, 快磨墨?!碧朴硹骷钡馈?/br> 白杏趕忙磨了些墨汁出來,唐映楓撕了一小條宣紙,簡明扼要地寫了幾行字。 * 丁千兒掀開門簾緩緩走進(jìn)去,看著柳秋荷面前擺放的幾個大首飾盒。這次的春獵比較短,只有三天。丁千兒只戴了兩套衣服,幾個首飾,哪像柳秋荷這么大張旗鼓地來。 “秋荷,你帶這么多首飾干嘛?” 柳秋荷轉(zhuǎn)頭看著丁千兒,臉紅了幾分:“何公子在啊……” 丁千兒翻了個白眼,走過去戳了下柳秋荷的額頭:“一天天的就知道何公子何公子,也不知道他給你灌了什么迷魂藥!” 柳秋荷瞧著銅鏡里自己的模樣,又抬頭看了下丁千兒的打扮,將頭頂上繁復(fù)的步搖取了,戴了個素凈些的玉簪。俏臉通紅地起身推著丁千兒往前走:“好啦,走了走了。” “你要是拿出你平時的氣勢來,一個小小的何生你還拿不下?”丁千兒數(shù)落著,“你說說你,一聽到何生兩個字慫得跟鵪鶉一樣,人何公子能……” 兩人擠得緊,顧著說話沒看前路。 對面忽然走來一人迎面就撞上,丁千兒肩膀一疼,哎喲了一聲:“誰???!” 柳秋荷也怒了,正準(zhǔn)備發(fā)脾氣便見一雙帶著笑意的漆黑星眸。唐映楓不著痕跡地將三個香包塞到柳秋荷手里,又將紙條遞了過去,吼道:“誰讓你們不看路?。俊?/br> 丁千兒跟著演戲:“明明是你不看路!” 三人見狀就要吵起來,白杏趕忙將人拉走:“姑娘,晚宴快開始了。” 唐映楓給她們做了個鬼臉,趾高氣揚(yáng)地走了。 柳秋荷和丁千兒一邊抱怨一邊往晚宴處走,走到無人處時,兩人在角落偷偷把紙條打開一看,互相對視了一眼之后,撕成極小的碎片扔進(jìn)了水里。 * 烏璐山地勢復(fù)雜,春圍前半個月便有官兵布圍,將山林里的野獸趕到烏璐山地勢較平林木稀疏的一處山腰。已是深夜,官兵仍然前哨導(dǎo)引下布控瞭望臺,也就是整個獵場的最高點,以便皇帝能居高臨下的俯瞰全局。 可唐映楓知道,有一處山谷斷崖,是瞭望臺的死角。 瞭望臺處仍舊燈火通明,唐映楓緩緩收回目光,冷冷地看著趙懷亦的側(cè)臉。 她只感覺胸腔里發(fā)出的巨大聲響,她從重生起便開始盼望著的那一刻終于快來了。 唐映楓垂眸飲了一口酒,烈酒將整個胃都燒灼得辣辣的,她卻覺得無比暢快。 春圍時,會有皇家的暗衛(wèi)駐守,隱藏在暗處監(jiān)控以免敵國jian細(xì)潛入,所以唐映楓并未帶任何暗衛(wèi)在身邊。此時已經(jīng)是宵禁,如果頂著唐映楓的身份四處走,難免太招搖。 白杏鬼鬼祟祟鉆進(jìn)帳篷內(nèi),將偷來的官兵服遞到唐映楓身邊,不放心道:“這樣行嗎?” 唐映楓拍了下白杏的頭:“放心。” 她安插在薛明露身邊的人方才派人來信,說趙懷亦約薛明露在東邊的密林相見。這是送上來的大好機(jī)會,她必須要再添幾把火。 春獵的布控她了如指掌,黑燈瞎火的根本沒人會注意。而且她今天觀察過,原本的侍衛(wèi)里,有三人身形跟她差不多矮小。 唐映楓利落地盤好頭發(fā),算好時間走了出去。 巡邏的侍衛(wèi)走過樂安縣主的帳篷,黑暗的縫隙處突然閃出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跟在了巡邏隊后面。 * 駐扎處不遠(yuǎn)有一密林,薛明露戴著黑色斗篷瑟瑟發(fā)抖地站在寒風(fēng)中。 方才趙懷亦派人傳信,讓她來此處等著。薛明露著實有些意外,畢竟這里人多眼雜,稍微有些風(fēng)吹草動都會被人看見。她本都以為是不是別人的陷阱,可那字跡確實是趙懷亦的無疑。 身后忽然傳來腳步聲,薛明露躲在樹后探出頭,淡淡的月光下,趙懷亦一襲黑色長袍,那張俊逸的臉隱藏在暗淡的光線下不甚明晰。 薛明露撩開帽衫,驚喜地跑過去:“懷亦?!?/br> 趙懷亦沒有動作,只是在月光下靜靜描摹著薛明露的五官。她明亮的眼眸在月光下似是著泛波光,望上來的眼神欲說還休,帶著天然的魅。 “懷亦……”薛明露愣愣道。 趙懷亦從未在她眼前這般,明明看著自己,卻又像在看著別人。 矮桌上擺著一盤紅棗兒,玉白的瓷盤,嫣紅的棗。 曹文博瞇了瞇眼睛,瞥了眼只會讀死書的書呆子:“呆子,你看看那棗兒能想起來什么?” 曹昊天抬眸看去:“玉盤紅棗,似是雪中紅梅?!?/br> 曹文博嗤了一聲,眼前不自覺浮現(xiàn)出那雪白修長的脖頸,他瞇了瞇眼睛,笑道:“真是書呆子?!?/br> 輕紗半掩,脖頸修長白嫩,上面綴了一顆小小的紅痕。 還裝純情……實際不知道sao浪成什么樣子。 曹文博拿起一顆紅棗扔到自己嘴中,越咂摸越有味道。 他本想那天晚上就去東笙園找她,可誰曾想下午回府中,還未進(jìn)府門,便被叫去書房狠狠地罵了一頓。說他無不學(xué)術(shù)便是好的,只要別干那些下三濫的事兒,就是給祖上積德了。 東笙園無緣無故多了許多家丁看管,他也不敢頂風(fēng)作案,生怕丞相知道了打斷他的腿。 可那副畫面就在腦子里盈盈繞繞怎么都揮散不去。他以往也對不少小姐示愛,有的是正兒八經(jīng)的官家大小姐,有的是青樓里的花魁,可沒有哪個讓他這般撓心撓肺成天念著的。 曹文博瞅了眼帳外,起身拍了拍手,走了出去。 曹昊天問道:“大哥你去哪里?母親說了不能出去亂轉(zhuǎn)。” 曹文博皺起眉,回頭道:“吃多了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薛明露的帳子離他們不遠(yuǎn),就隔著一個帳篷。巡邏的侍衛(wèi)已經(jīng)走過,四周都沒什么人。薛明露的帳篷熄了燈火,黑漆漆的一片。 曹文博疑道:“這么早就歇息了?” 他在帳子附近走了走,發(fā)現(xiàn)里面確實沒動靜,眼珠子四下轉(zhuǎn)了轉(zhuǎn),躊躇了幾下,手都要伸到簾子上了,不知哪兒傳來“咚 ”的一聲,嚇得曹文博猛地收回手,趕緊往自己營帳中走。 剛走出沒幾步,不知何處忽然傳來女子的笑聲。 曹文博停住腳步,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四周都靜下來,他又聽到了一聲。 “不會是鬼吧……”曹文博咽了咽唾沫,腳步還是忍不住跟了過去。 他走到賬外,便見小路上一道窈窕身影朝著前方走去。 曹文博眼睛一亮,趕緊跟了上去。 那身影熟門熟路地避開侍衛(wèi)巡邏的地方,隔得遠(yuǎn)周圍又一片漆黑,曹文博看不清那女子的長相和衣著,只覺得跟薛明露十分相近。 他忍不住咽了幾口唾沫,正要加快腳步,那黑影卻忽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