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歲月靜好終成灰
金陵城的桃花杏花梨花開得滿天滿地,春光炫爛,就像一匹繁麗到了極致的彩錦。 春風駘蕩,明澈如金的陽光下,晴絲裊裊,一絲一縷透著七彩的光芒。 雖說歲月靜好,可蘇記的掌柜的卻無心享受這靜好的歲月,吃完飯就把自己關(guān)到閣樓里去了。 紫蘇纖長的手指撫著閣樓長窗上的海棠雕花紋樣,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一株碧玉芭蕉從樓下長到了樓上,綠得耀眼,就像即將融化的綠蠟,中間還夾著一粒?;鸺t的相思豆! 院子里的桃杏梨開得如火如荼,如一幅水彩絹畫,桃紅,粉白,鵝黃三種顏色和諧的融合在畫里面。 畫里面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兩個女子,提著籃子,搭著梯子在繁密的花叢中挑選最精美的花瓣! 準備晚上做香花餅。 那高瘦的穿著一身碧桃色的素綢衫,只在領(lǐng)口和袖口處疏疏落落的繡了幾朵粉桃花,裙裾是深一色的碧桃色,雖然沒有繡花,卻點綴了荷葉邊,顯得靈動嫵媚,頭上也戴了鑲著寶石的絹花,胸前系著松綠色繡梅花的汗巾子,腰間掛著針腳細密的荷包,荷包上還嵌著米珠!這些細節(jié)無不暗示著這是一個生活富足無憂的幸福小女人。 看著她那幸福的樣子,紫蘇突然有點不忍心打碎她的美夢! 可是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假的,他對她好,并不是真心的愛她,而是不忍傷害她! 午后,溫暖的陽光中帶著一絲絲逼人的嬌艷,蘇紫站在閣樓之上,伸出細白纖長的手指,任嬌陽下的晴絲萬縷夾著薄而淡的花香順著指尖纏繞進自己的心房! 明明是纖如蠶絲的晴絲,卻如織下了嚴密的一張網(wǎng),讓他幾乎滯息!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端坐在花梨木書桌前,展開一張雪白的明紙,用黑玉鎮(zhèn)尺鎮(zhèn)住兩端,從青玉筆山上取下一枝玳瑁紫毫筆,沾了飽滿的墨汁,奮筆疾書! 當他寫完之后,他感覺輕松多了! 雖說歲月靜好是每個人都夢寐以求的,可如今的歲月靜好不是他想要的歲月靜好,因為歲月中的女主人不是他想要的那個人。 他知道自己這一去,也許永遠也回不來了,可是他不后悔。 趁著夜色,紫蘇連夜出了北城門,策馬揚鞭,馬不停蹄的朝北齊的方向趕去了。 這些天,他一直在做一個奇怪的夢,夢中有個女子孤獨的坐在高高的月洞門里翹首以盼,她就像被囚的鳥,想要沖出牢籠,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了翅膀,她眼中的落寞與無助深深的刺痛著他的心!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他一直等著她主動回來,就像那位高高在上的南楚陛下帝駿一樣,他何嘗不像他一樣在盼著她主動回來!可他們有沒有想過,也許不是她不回來,而是她沒有能力回來呢! 馬蹄聲中夾著紫蘇的自責隨著夜風消散在漆黑如墨的夜里。 玲瓏,是我不好,是我太懦弱了,我這就來找你!如果你真的過得不好,北齊皇宮就算是龍?zhí)痘ue,我也會為你闖一闖。 第二天清晨,蘇記酒樓的伙計們陸陸續(xù)續(xù)的起床了,他們像往常一樣圍在一個小圓桌上等待著他們的愛心早餐! 他們的掌柜總是起得最早的一位! 以前天沒亮,他就開始在廚房中叮叮咚咚為他的伙計們準備早餐!他總是有源源不斷的創(chuàng)新,每次早餐都是大家最期待的幸福時光! 能跟著這樣的曖男東家,是這幫伙計們百年修來的福氣。 月云飛總是起得最晚的,每次早飯都是揀他們吃剩下的吃,看今兒這情景,他應(yīng)該可以吃上熱乎乎的早飯了。 他頭發(fā)還松松散散的,肩上隨意搭著一條白色面巾,一邊刷著牙,一邊笑道:“嘿,今天終于有人比我起得晚了,終于不用揀剩飯剩菜吃啦!” 穿著一身鵝黃繡杏桃春衫兒,頭上插著翠鳥羽毛貓眼珠釵的rourou雙手托著下巴道:“姐夫今天咋還沒起呀!我的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 這一聲“姐夫”叫得月鈴蘭的芙蓉面雙頰飛霞,她低下頭,輕輕的跺了rourou一腳,扭著胸前的松綠汗巾子羞澀道:“別亂叫!還沒成親呢!” “沒成親又怎樣?連定情信物都送了,難道還有反悔的道理嗎?讓我瞧瞧荷包里裝的是什么?”rourou趁月鈴蘭不注意,順勢解下了月鈴蘭腰間的珍珠荷包,站在桌子上揚聲道,“大家猜猜這荷包里裝的是什么?” “還給我!還給我!”月鈴蘭伸出手慌張的去奪。 “我偏不還!那天我看你倆在芭蕉叢中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我正想跟過去,卻被我家那口子拉走了,后來我就發(fā)現(xiàn)你這腰間多了這荷包!我相信大家和我一樣好奇心重!都想知道咱們東家和我這位大姐發(fā)展到什么程度了是吧!” “嗯!”眾人一致點頭,連表情都是一樣的肅穆莊嚴! “那就好!今兒就讓我來捅破這層窗戶紙,省得他們藏著掖著,扭扭捏捏的,讓咱們看得心焦!”rourou舉著那珍珠荷包,正要儀式般的拉開荷包的糸繩,卻被月云飛一把奪了過去,塞回月鈴蘭的懷里道:“你焦什么焦!這還沒吃早飯呢,你就撐著了是吧!沒事找事!還有你頭上插著雞毛干嘛?丑死了!” “什么?你叫這是雞毛?這明明是翠鳥的羽毛好吧!很名貴的,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巴佬!”rourou叉著腰,不服氣道。 “我是鄉(xiāng)巴佬!你就是鄉(xiāng)巴佬婆子!”月云飛毫不示弱! “好啊!膽兒肥了是吧,居然敢說我是鄉(xiāng)巴佬婆子!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這一對嫌棄夫婦又開始干起來了,他們隔三差五就要干一架,大家都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 月鈴蘭把珍珠荷包重新糸上腰間,眼角余光掃過眾人的面龐,只見眾人都是嘴角含笑,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越發(fā)的羞得面紅耳赤,順手解下腰間的汗巾子,遮著面,朝紫蘇的房間走去。 月鈴蘭來到閣樓上敲了敲門,沒人回答,她把腦袋貼在門上輕輕的喚了聲:“公子!” 還是沒人回答。 她又靠近了些,正準備再喚一聲,卻發(fā)現(xiàn)門是虛掩著的,月鈴蘭心生疑惑,心想:“難道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嗎?” 她望了望樓下正打得火熱的嫌棄夫婦一眼,推開門,抬腳進去了。 屋子里沒有人,窗戶是開著的,被褥也疊得整整齊齊的,青色紗帳上的鏤空銅香球中沒有放香草,連香爐里也沒有昨夜燃盡的香灰!被子是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這一切表明,昨晚上這里沒有人住過! 月鈴蘭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yù)感,當她看到花梨木桌案上用鎮(zhèn)尺壓著一張寫滿了字的明紙時,她覺得自己的靈魂被抽離了幾秒,腿有一瞬間的發(fā)軟,她扶著床架子,才讓自己沒有倒下去。 她拖著如灌了鉛的沉重的步伐來到桌案前,看著那一行行刺目的文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滴噠滴噠的掉在明紙上,那紙本就脆,眼淚落在上面的聲音清脆可聞! 她緊緊的拽著腰間的荷包,覺得里面的東西像火一樣灼燒著她的手掌心。 荷包里是她和他的頭發(fā),是她向他求來的,他心軟,見不得她流淚,所以把頭發(fā)絞給了她! 得到了他的頭發(fā),她以為很快就能得他的人了,沒想到,她終究還是把他嚇跑了! 不!不是她把他嚇跑的!是月玲瓏那個賤人把他的魂兒勾跑了! 月鈴蘭盯著明紙上月玲瓏的名字,眼中燃起熊熊怒火,那怒火燒著了明紙,把月玲瓏的名字燒成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