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他每次在公jiāo車上犯困，都會枕著嚴(yán)禾的肩膀睡覺。半小時的車程，嚴(yán)禾任由他靠著，怕把他驚醒，不會動一下身子。

    他小時候每次生病，爸爸mama忙得沒時間，嚴(yán)禾都會去醫(yī)院陪他，給他送一點奇怪的零食，或者說兩句他聽都聽不懂的安慰。

    可他一直覺得自己生病了也沒有人陪伴很可憐。

    他沒有人玩，她會不定期地去他家里玩過家家，或者陪他拼樂高。

    可他還一直覺得，自己的童年非常孤獨。

    葉卿回想起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從來都不是孤身一人，卻始終忘記了身邊陪伴著的jiejie。

    人的眼睛真的很奇怪，離得越是近的東西，越是看不清楚。

    葉卿說，“她有的時候脾氣很古怪，但是她教會了我很多?！?/br>
    “所以？”

    “所以我可能也沒那么討厭她吧?！?/br>
    他苦澀地笑了笑。

    葉卿也不想這樣口無遮攔地傷害最親近的人，但他已經(jīng)很久無法做到心如止水了。

    這個社會需要什么，該淘汰什么，會留下什么。他站在某個行業(yè)的高處，看得非常清楚。

    工作，壓力，會徹徹底底地改變一個人。

    即便葉卿再厭于世故，他也無法不應(yīng)承，為了生計，為了榮譽，為了將來。

    嚴(yán)禾的責(zé)問是壓在他心里的石頭，讓葉卿很久沒有睡過安心覺。

    最終，他得到了一個答案，他過得不幸福。

    吳渭渠曾經(jīng)告訴他，我們活在眼下的這一天，不能只為了怎么生存下去而活，更重要的是反思過去。沒有思考與責(zé)問，就無法變成一個像樣的大人。

    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衣食足而知榮辱。

    吳渭渠曾經(jīng)說過的那些話，葉卿以為早就左耳進右耳出。

    細細想來，還都在心底，塵封地極其周到。直至某一刻，被小心取出來，警醒予他禮節(jié)與榮辱。

    而此時此刻，葉卿一直在反思，自己走錯了哪一步。

    等學(xué)生散去了一波，葉卿帶程晚進了學(xué)?？匆豢?。

    學(xué)校沒有動遷過，只在四五年前翻新過一棟舊樓。

    從樓層磚瓦，教室門窗，到cāo場橡膠，乃至墻上的“教育要面向現(xiàn)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來”，都破舊得有些灰暗。不過多久，這些字也許會被二十四字核心價值觀，也許不換。

    無論換不換，都毋庸置疑，這些陳舊的東西總有一天要讓出來給社會發(fā)展的空間。

    嚴(yán)禾在意的不是一條巷子，一所學(xué)?；蛘咦约耗屈c稀薄的回憶，她在意的是不可以被趕盡殺絕的家園和鄉(xiāng)音。

    坐在一間空dàng的教室里，程晚在拿著五顏六色的粉筆寫字，葉卿在下面看著她。

    他突然問了一句，“你覺得科技的出發(fā)點是什么？”

    “出發(fā)點？以人為本？”程晚轉(zhuǎn)身看他，反問，“是什么？”

    葉卿說，“不知道?！?/br>
    程晚想了想，告訴他，“坦白說，我覺得高科技是很了不起的東西，我會很崇拜做科技的人，可是我不太喜歡這樣的東西，連計算機，電子產(chǎn)品這些，我都不喜歡。”

    “我不喜歡隔著屏幕聊天，我喜歡說話?？萍冀o人的感覺總是冷冰冰的，可是人跟人之間就不一樣，人是有羈絆的?！?/br>
    “就像我們做翻譯這一行，總被調(diào)侃說，等到機器人進化了，會是最先被淘汰掉的行業(yè)。因為那些高級的翻譯軟件，會翻譯得滴水不漏，比人工的正確率高很多?！?/br>
    “可是機器人就是機器人，你看到了喜歡的菜，它會給你介紹，但是不會陪你吃，它也不能陪你喝酒，陪你聊天，或者陪你說一說家常，你小時候喜歡的人，或者是一些喜歡的故事?！?/br>
    “它可以成為生活的附屬品，但不可以達到人類情感的高度。”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程晚不清楚葉卿的心事，但她大概知道他在煩惱什么。

    她說，“葉卿，我希望你不忘初心?！?/br>
    他靜靜地聽下了，靜靜地點頭。

    不忘初心，這個字眼很熟悉。

    恍惚記得以前有人也對他這么說過，但葉卿已經(jīng)無心去思考。

    他記不起是誰這么說的。

    程晚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