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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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名護(hù)衛(wèi)從蕭閣老身后奔來。 阿沅撲進(jìn)我懷里,直抖,“大人,我們生不能同寢,死定要同xue!” 我摸著阿沅的腦袋,心道果然患難見真情吶,尚未感慨完畢,就見鐵鏈枷鎖當(dāng)空拋來。若不是眼角余光瞥見一個淺色衣衫的身影,我便要抱著阿沅蹲到桌子底下了。 于是彼時,我以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的模樣淡定對敵,于是此后,長安很長一段時間都流傳了本侍郎“朱雀賣藝逢變生,笑傲臺閣盡從容”的美名佳話,勾欄說書與傳奇話本亦由此衍生。 且說那時無情鐵鏈當(dāng)頭兜下,寒風(fēng)凜凜,一個淺色的身影由遠(yuǎn)及近,擲出了手中的一卷畫軸,只見畫軸凌空飛過,繞住鐵鏈旋轉(zhuǎn)數(shù)周,最后以一個鐵轱轆的形狀,從我腦袋頂上飛了過去,同時阿沅也應(yīng)景地暈了過去。 如此一番手藝活在朱雀大街的上空上演,震驚了圍觀的路人。鐵轱轆重重墜地后,淺色身影的人也已到了跟前,衣袂飛展,抱拳一禮,“下官見過蕭閣老。” 蕭階靜而冷地瞥了一眼來人,“晏編修也來賣藝了不成?” “朱雀大街,眾目睽睽,萬望閣老低調(diào)行事。”晏濯香和婉道。 “好個低調(diào)行事!”蕭階鼻子里哼了哼,一手指向我,“敢問晏編修,這位門下侍郎擋道設(shè)攤,擾亂長安的行徑可算低調(diào)么?” 晏濯香轉(zhuǎn)頭看了我,我亦看他。 他目光停頓了片刻,再看了地上的一堆狼藉,回頭對蕭階道:“顧侍郎此舉雖情有可原,但畢竟有損官儀,可詳加勸阻,或上奏參本,停職降俸。” 我冷吸了口氣,從后面死死盯住這位探花郎。 蕭階呵呵笑了一聲,極為陰險,“原來需要晏編修指點(diǎn)老夫該如何做?!?/br> “下官不敢!”晏濯香極盡謙恭道。 這時,吳德草上前對蕭階道:“閣老,時辰不早,還是入宮見了圣上再行定奪吧!” 蕭階冷然甩了袖子,坐進(jìn)轎子,與吳德草一同入宮去了。朱雀大街上,圍觀百姓也紛紛散去。我一扇子將阿沅敲醒,“再睡,本官可抱不住了!” 阿沅醒來后,委屈道:“奴家、奴家明明是暈過去了!” 晏濯香俯身從鐵轱轆中扒出自己的畫軸,展開看了看,確定無恙后,再拭去上面的灰塵。踢阿沅去收拾殘局后,我站到晏濯香身后,咳嗽一聲,“那什么,今日多謝了。”說完,我便轉(zhuǎn)了身預(yù)備走。 “顧侍郎?!标体阍谖疑砗蠛傲艘宦?,“可否共飲一杯?” 一刻后,我隨晏濯香爬上了三層紫檀木梯,一脈暗香裊繞在周身,仿佛給人七竅都注入了一份靈動通透,觀山不是山,觀海不是海,觀天地而見浩渺,觀眾生而視紅塵。 “晏公子來了!”一個渾身透著不染煙火氣的小廝上前招呼,“這位是晏公子的朋友?這回要喝點(diǎn)什么?” “十里春風(fēng)?!标体悴患偎妓鞯鼗?。 “兩位都是?” “都是?!?/br> 長安西市,般若樓。一樓賣酒,二樓賣香,三樓賣茶。一樓滿座,二樓疏落,三樓無客。 樓上沒有椅子,只有方席,于是我收拾了衣擺,與晏濯香隔了一方案幾屈膝跪坐。 “十里春風(fēng)是什么?”我閑閑打量著三樓的簡潔布置,閑閑問著對面的人。 晏濯香衣袂一絲不亂地跪坐著,目光從我面上掃過,“茶?!?/br> 我打開扇子,緩緩搖了幾下,看向?qū)γ?,“這地方,我從沒來過,看起來,你是這里的????” “很少有人來?!标体愦鸱撬鶈枺炙坪醯拇_是在回答。 我又隨便打量了幾眼,這里太過冷清空寂,略有無聊地摸起案幾下的卷軸,隨手打開,我一愣,竟是這幅畫。 “這畫不是在翰林院收藏么,晏編修怎帶著逛街?”當(dāng)初杏園宴,老狐貍讓探花郎作的畫,我題的詩,應(yīng)該是被當(dāng)成國寶典藏了才是。 “借回府,觀看幾日。” “哦。”我應(yīng)了一聲,將畫展開在案幾上。 杏花紛呈,白如云霧,煙雨如織,紅袖摘花。 我一面搖著扇子一面細(xì)細(xì)品賞,當(dāng)日杏園宴飲酒過量,未曾仔細(xì)看過。我目光從杏花移到摘花女子的面容上,手里的折扇停了下來。 對面晏濯香聲音有些飄渺,“看出什么來了么?” 我皺眉,“眼熟?!?/br> 身后腳步聲輕響,小廝躬身到案幾前,“十里春風(fēng),二位慢品?!眱杀爸鵁釟獾牟钄R到了案上。 我將畫卷到一旁,端起茶杯品茶,入口清淡,舌后幽香,咽下喉,余味回襲,齒間清爽。 “這樣的茶,第一次喝到?!蔽议]著眼睛細(xì)品,十里春風(fēng)。 一杯茶給品到了底,我睜開眼,對面一雙清淺的眸子。我一時有種錯覺,春雨瀟瀟中,一個淺白的身影喁喁獨(dú)行,我追上前,拉住他的袖子,他轉(zhuǎn)身看著我,目光綿延不盡,伸手將我腰身扣住,低頭一吻,由淺入深…… 我驀然驚醒,手里茶杯滾落案幾上,再一驚,我竟不知何時扯住了對面晏濯香的衣袖,忙撒手。 “那個,晏編修請我喝茶,可有事情?”我用扇子攔住滾動的茶杯。 晏濯香從袖子里取出一張?zhí)?,“何時有空,想請顧侍郎到府上一敘?!?/br> “何事?” “顧侍郎答應(yīng)過的事情。” 出了般若樓,我蹲到街邊,滿目人頭攢動,觀山是山,觀海是海,觀天地是天地,觀眾生是眾生。我摸了摸頭,終于重回人世了。 回頭再看般若樓,隱藏在一片嘈雜的西市中,三步便已不見了蹤影。 回府后,我撥開一堆男寵,擠進(jìn)了自己臥房,插上門閂,撲到桌臺攬鏡自照,左照右照前照后照。那畫里女子的眼眸、神態(tài),與此時鏡中的如出一轍。 我埋頭趴在桌上,一手不停捶桌,“完了完了完了……小晏,你究竟是何方神圣?你這究竟是恐嚇,還是提示,還是另有深意?……師父啊,救命啦……” ☆又被下藥,防不勝防 我一腔愁緒在趴著桌上睡了一覺,流了一灘口水后,暫時壓制住了。入夜時分,月色清明,我站在院中揚(yáng)手一揮,“美人們,今夜后院設(shè)宴,不醉不休!” 男寵們奔走相告,各自屋里的桌椅凳幾都搬了出來,我命小龍取出幾十壇窖藏美酒,一桌一壇,不夠再取。 只見月光下,美男如云,容顏萬千,衣袂飄飄,談笑融融。我置身其間,竟也將煩惱都拋卻,生了從未有過的興致,敬酒來者不拒。眾美男在我的熏陶下,酒量也是與日俱增,我深感欣慰。 彼時我左千瀾右阿沅,腳邊還有小越越斟酒,喝得笑逐顏開。 “大人為何今夜這么有興致?”小越越嗓音如糯米般黏糊,趴在我膝頭問。 我往小越越臉上摸了一把,肆意一笑,“本官今日斗進(jìn)千金,焉能沒興致?” “難得大人這么開懷,某便獻(xiàn)曲一首,博大人一笑罷!”三桌開外,一個容貌不俗的白衣公子站了起來,懷抱了一張琴。 我點(diǎn)頭示意。 白衣公子離席,端正坐于樹下,擱琴到膝頭,撥起了弦。清淩如溪水,幽緲如云岳的曲子一疊三換,纏綿悠長,如有不盡的傾訴,旋繞在夜庭中。 滿庭的喧囂都停止,我也許久才從曲子中走出來。“什么曲子,如此動人心弦?” 白衣公子起身答道:“這是一百年前,長安流傳下來的古曲?!?/br> “叫什么?” “清商三疊風(fēng)顏調(diào),簡稱風(fēng)顏曲?!?/br> 我嘆道:“這么美的曲子,難怪流傳了一百年!” “這曲子,還有個故事呢?!卑滓鹿右娢腋信d趣,便講起了一段傳說,滿庭院的人都聽得入了神。 前朝大宸有個曠世樂師,有著不世出的才華,卻背負(fù)著沉重的命運(yùn),追求世外的無欲無求,卻陷入與女弟子的孽戀中。 這段傳說,我并非不熟悉,史書中不乏記載,但因為百年的歷史塵封,那段故事總覺得難以揣摩。然而今夜一首古曲,帶出這段故事,再加上美酒的作用,便格外讓人傷懷。 “大人,阿沅給您講個笑話?!庇沂诌叺陌涞箷祛佊^色。 一個冷笑話講完,沒有一個人笑,阿沅頗感為難,我扯著嘴角帶頭笑了幾聲,“嗯不錯不錯,很好笑?!?/br> 阿沅感激地望著我,千瀾冷哼了一聲,將頭扭向一邊。我正欲哄哄左手邊的千瀾,余光卻瞥見樹蔭下一個熟悉的嬌俏身影,目光一直停留在千瀾身上,正是如歌。只作不見,我接了小越越遞來的酒,繼續(xù)與眾人推杯換盞。 酒喝得越來越多,卻越來越開心不起來。美男們也有一部分喝得滾到了桌子底下,也有一部分醉酒高歌,一部分笑到最后轉(zhuǎn)為哭,訴起了悲慘淪為男寵的不幸身世。 我放下酒杯,獨(dú)自起身,離了后/庭院。頂著月色,踏著濃蔭,醉眼昏花拐進(jìn)了一個小院子。一個單薄的身影,在圓形石桌旁,自斟自飲。 我邁步走了過去,“總管為何月下獨(dú)飲?” 梅念遠(yuǎn)穿了一身月白舊袍,在月下如同一灣冰藍(lán)的海水,夜風(fēng)中,海水微瀾。他坐著不動,只轉(zhuǎn)了眼望我,面色無波,“大人怎不在后院?” “喝夠了,溜達(dá)溜達(dá)?!蔽以诳偣艿男≡豪秕獠?,槐樹開了花,白花的芳香在夜風(fēng)里格外沁人心脾,我負(fù)手仰著頭,一陣深呼吸。 許久,兩廂無話。 我抬手?jǐn)]了一串槐花,轉(zhuǎn)身道:“總管這段日子是樂得逍遙了,還是……在怨我?” “大人有旁人幫著分憂,念遠(yuǎn)自然是清閑了?!笨偣芤琅f自斟自飲。 “若是,總管覺得在侍郎府上難以施展懷抱……”我站在樹下,輕語道,“我并不強(qiáng)求你?!?/br> 酒杯停在了手中,他緩緩抬起目光,向我看來,許久才開口:“施展什么懷抱?” “屈居我這里,我總覺對不住你得很。”我笑了笑,“你若想去哪里,我可以……” “可以怎樣?”梅念遠(yuǎn)放下酒杯,靜靜看著我。 “可以替你安排?!?/br> “大人喝醉了,該歇著了?!泵纺钸h(yuǎn)目光一頓,一轉(zhuǎn)。 “我沒醉?!蔽以傩χ?。 “沒醉么?”梅念遠(yuǎn)忽然起身,走到樹下我跟前來。 我瞧著他的目光,與平時似有不同,“總管可是喝醉了?” 到了我跟前,梅念遠(yuǎn)卻還不停步,我只得退了幾步,卻不知一連退了多少步,直到后背貼上了樹干。 梅念遠(yuǎn)忽然靠近,一只手臂撐在樹干上,離我腦袋只有一寸的距離。夜風(fēng)吹得他袖擺拂到我臉上,癢癢的,卻也讓人嗅到一陣清冷的香氣。 “淺墨……”他眸子忽如深夜的大海,要將人吞噬一般。 “梅總管!”我對著這雙幽深的眼眸,紋絲不動地冷然一喚。 咫尺的人卻并未被我喚醒,反倒更近了一分,嗓音低沉而綿延,“你可否偶爾不喚我總管?” “不喚你總管,喚什么?”兩人之間的氣息愈來愈近,酒的香氣,槐花的香氣,都混雜其間,我腦子有點(diǎn)暈。 他嘴角涼涼一笑,“你似乎只在夢里,會喚我念遠(yuǎn)?!?/br> “咳,是么?”我努力將自己目光越過對面之人,投到月亮上去。 “為什么你只肯在夢里?” “夢里沒道理的事,多了去了!”我眼前月亮越發(fā)模糊起來,視線似乎聚不起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