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書迷正在閱讀:晚清風(fēng)云之北洋利劍、斗羅之我千尋疾不能死、貧窮,使我無所不能、穿越斗破之稱霸天下、我是主角他老爹、一窩三寶:總裁喜當?shù)?/a>、十號酒館:判官、重生之霉妻無敵、天行映玥、逆襲
“哥,下雪了?!?/br> 梁池聽見她說,扭過頭,果然望見紛紛灑灑的細雪。 雪如玉屑降落人間,人們駐足、仰臉、歡呼,好似此生第一次得見。 “你這樣看得清嗎?”他坐在石階笑望她,青灰煙幕后梁迦扒著欄桿探頭探腦,他的外套松松垮垮抱在她身上。 “有點困難?!?/br> 當然困難。 軌道三號線的銅元局站樓梯,縱深交錯,綿長曲折,人在其中仿佛置身幾何迷陣。梁迦的視野、脫韁的心思,受到了這些白色鋼筋的巨大局限。 梁池一雙笑眼袖手旁觀許久,然后才摁熄了煙,三兩步跨下石階到她身后。他驀地托起她,雙手握腰那種。梁迦驚叫間揚起了胳膊,攤掌承接星星點點的冰涼。 “還是雪水,”她道,“一落到手上就化了?!?/br> 梁池的腰腹和欄桿牢牢相夾著她,“有就不錯了,對重慶來說?!?/br> “你來試試?很冰。”梁迦回伸手,越過自己來貼上他的臉頰。 “很爽?!彼蛉?,“像冬天被窩里蹭到你凍僵的腿?!?/br> “惡趣味。” 以此姿勢,梁迦的臀部擦在梁池下腹,衣料相挲帶來的體感,是隔靴搔癢的字面含義。 那天的雪下到后來,不爭氣地化作了雨。重慶的每座山都做好了為雪白頭的準備,老天卻不給它們遂愿。 而梁迦將哥哥那件黑夾克一直披到了雨停。 …… 梁池從夢里抽離,挪動身子時倏爾一怔。他遺精了,腿根濕濘一片。 此刻天光大破,鄰里間的煙火聲氣已然十分喧嚷。他抬臂覆額嘆了口氣,不上早班就是自在,自在到習(xí)慣早起的人也結(jié)結(jié)實實睡了個懶覺。 幾分鐘后,小劉問候他沉默的手機,“老大,換個班唄。我有了新目標,下午跟人約會?!?/br> 梁池吃力地支開眼皮,“你他媽成天到晚就想這事?腦子里能裝點別的嗎?” “沒得法子啊,這不也想趁早找一個定下來嗎?” “那就廣撒網(wǎng)?” 小劉人是好的,自打分派過來跟著他干,公務(wù)上也一直勤懇敬業(yè),待梁池也有如親兄長,唯就男女風(fēng)月事上欠債太多,周正民常訓(xùn)話編排他“作風(fēng)不正”。 “總好過干等嘛,等著等著就得上金佛山當和尚咯……”小劉賣乖口吻,“得行不?回頭請你吃串串!” 梁池徐徐起身,從鼻腔里沉“哼”一聲。 “嘿嘿,你真是人美心善!” “……” 小劉心愿成真,并不趕著掛電話,又繼續(xù)聒噪了數(shù)句有關(guān)和新目標的艷事,直呼“曖昧”應(yīng)當引為人生一大樂。梁池聽得太陽xue發(fā)緊。 “是真的,”他篤言,“聽過王菲的《曖昧》嗎?” 梁池單腳跨進廁所,“聽過,掛了?!?/br> “誒我還沒講完呢……”尾音被利落掐斷。 上午九點的梁家是一天內(nèi)最無生命力的時刻,空氣靜謐如死。 洗漱收拾完畢,梁池心血來潮地走進大房間翻找那件黑夾克。 他們家素來就這一立大衣柜,任何常用或擱置的物事都收納進去,想立刻尋到要找的東西并非易事,可也算不上那么難。梁池的手指掠書脊似的與一排掛好的衣服擦肩,定住了,定在兩件緊挨的校服。 一白一藍。 他笑笑,繼續(xù)往下找。 黑夾克被疊在最拐角的紙箱子中,折得棱角分明,有一個優(yōu)等生對待答題卡那樣的細致嚴謹。 梁池看到的瞬間對母親的整理能力刮目相看。 手掛住柜門出神的功夫,他突然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在這里,為何要找這件衣服。 就因為那個夢? 還是因為如《曖昧》里唱的那句,“你的衣裳今天我在穿,未留住你卻仍然溫暖”…… * 常在河邊走,是真沒有不濕鞋的時候。 眼下,小劉深切體會了這道理。 他凝視梁池小臂上幾公分長的刀傷,悔青了腸子,“梁隊,真真真對不起!我錯了,我以后絕對老老實實的!” 傷口還不到要上醫(yī)院的地步,卻也見了血,鐵腥味像濃醋進湯,很快彌散在車廂內(nèi)。 梁池神情發(fā)沉,“我跟你講多了也沒用,你談不談戀愛我也管不了你。但是好歹有點甄別能力。你他媽過完年也二十五了吧?自己還是個警察,長沒長腦子?” 事情實在啼笑皆非。 小劉搭上一個藝校學(xué)生,網(wǎng)聊階段對方包裝精彩,又是川美研究生在讀又是各式攝人心魄的美照。 這倒是其次。他栽就栽在對方話術(shù)高明,善用春秋筆法掩飾自己騙子的真實身份,一口一個“寶貝”喚得尤其熱絡(luò)。于是干柴碰上烈火,一點就著。 下午小劉到達她指定的茶餐廳,前半程未發(fā)覺什么異樣,直到天價賬單甩上桌,他即刻因僅存的職業(yè)警惕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未想對方真是個放長線釣大魚的犯罪團伙,且膽大包天無所畏憚。他覺得不該急著亮身份,而是假作上當,順便知會梁池帶人來查。 梁池一伙來得很……巧。 巧就巧在小劉剛好露餡,團伙氣急敗壞動起了刀具砍人,梁池替他擋下一刀,掛彩的節(jié)骨眼險些鳴槍示警。 最終收押成功,小劉也以一種尤為滑稽的方式立了功,榮登單位閑話熱門榜首。 臉丟大了,他心里亦是歉仄難當。 “梁隊,你怎么這么護著我啊?”快哭的語氣。 梁池腦內(nèi)閃現(xiàn)那個千鈞一發(fā)的片段,刀離小劉的脖子僅僅半米,他怒道:“滾!誰護你?老子就不該替你擋刀。” “唉,等你傷好了我請你吃串串,”小劉示好,又皺起眉盯住他淋漓的傷口,“不上醫(yī)院嗎?感覺血流得好多哦……” “有什么好上的?你小時候被蚊子咬了也上醫(yī)院?” “……那好歹包扎一下?!苯o他一個機會用金錢償補。 “不用了,你回去吧,師傅保不準發(fā)火要找你?!绷撼赝旰玫淖笫贮c根煙,平靜望著血順向往下淌。 小劉背冒寒意,“我真要回去???” “真,”他頷首,“你別看師傅平時笑呵呵的,徒弟犯錯這種事絕對容不得。回去挨頓罵吧,犯了錯總要承擔后果?!?/br> “行吧行吧。”小劉一臉苦相開門下了車,“那你自己注意點,最好找點東西止止血?!?/br> 梁池抽著煙沖他點了點頭。 又下雨了,細密雨腳噼啪砸璃。 陣陣攤位路人撐傘的聲響中,舞廳仍在尚未濃妝登場的階段,低調(diào)地安歇于街旁。梁池呼煙望著它們,無巧不成書,他和楊家坪有股割不斷的緣分,小劉的約會地點竟是也在這里。 正放空,眼前車窗被人叩了兩下。 梁池目光定焦,覷見姚欣慧的笑臉。 歡悅的聲音透進緊閉的窗,悶悶的很不真實,“查案子嗎?” ……他有些不想理睬。 這樣做的后果,是姚欣慧直接兀自開門坐了進來,并旋即驚了一跳。 “你勒是……為啥子搞成勒樣的?” 梁池后退兩寸,“誤傷?!?/br> “好多血哦!”姚欣慧揪著心臟,“快上醫(yī)院!哎呀你還有心思抽煙?” “不用上醫(yī)院,小傷。”梁池真心認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你好歹清理一下嘛!再小的傷也有感染的可能,”姚欣慧攢眉,“要不你在勒等到起,我去給你買點消毒的東西?!?/br> 梁池咬著煙還未來得及回絕,她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推門下了車。 此時的雨越發(fā)的大了,車廂陷進類似冰雹砸窗的聲浪里。 然而他望進后視鏡,女人奔來奔往始終沒打傘,甚至抬起手擋一下雨都沒有。 梁池輕嘆。 姚欣慧折返得很快,懷里瓶瓶罐罐抱了許多藥物。先用雙氧水清理傷口,她低著頭嘴里念念有聲,“你放心噻,我很專業(yè)的,啟文念書的時候跟人鬧架,受了傷也是我給他處理?!?/br> 離得過近,梁池低眉時她的后腦就在自己眼下。 姚欣慧與梁迦的發(fā)質(zhì)相似,順軟且黑中帶栗。 “家里有個弟弟meimei的,大的總是要cao心。” 他微瞇雙目,“我懂?!?/br> “你懂?”姚欣慧冷不丁抬頭,好險磕到他下巴。 “嗯,我也有個meimei?!?/br> “真的?那她應(yīng)該也很好看吧?” “為什么這么說?” 姚欣慧笑彎眼,“因為你好看啊?!?/br> 梁池對著那雙眼睛有一剎那的恍神,又頃刻被傷口的辛辣喚醒。 男人靜默時唇縫緊并,和緩的聲息摻雜煙草的澀味。姚欣慧緊緊注目片刻,猛撲上前吻他。 梁池一時愣住了,而后才有知覺推她。 但是無果,她整個人都欺壓上他的腿,坐在他小腹和襠口的交界處。 攻勢強勁,唇舌并用破他的城門。 窗外雨聲雜沓,車內(nèi)呼吸交亂。 煙頭于男人指間青絲裊裊。 梁池渾身發(fā)燙,掙扎著坐正后推開了她。 “你……”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姚欣慧深喘著氣,面容蝦紅,“你有反應(yīng)了……” 梁池沉默。 “你有反應(yīng)為啥子要拒絕我?”她眼底泛紅,“是嫌我干過楞些事嘛?” “不是?!彼麛Q眉。 姚欣慧定格半晌,開始解外衣的紐扣。她其實不善言辭,又有種低入塵埃的卑微,想說“我真的喜歡你”,冒出口卻變成“你不用給我錢”。 梁池手中的煙在顫,隨即按住她儼然瘋魔的手。 “我求你,欣慧,”他頭一回直喚她大名,語調(diào)抖得像那根煙,“不要這樣?!?/br> “為啥子?”她流淚。 梁池不作聲,換拽緊她衣服的舉動代替。 姚欣慧摟緊敞開的外套貼住車門,無言哭了一陣。 原來她想擁有正常愛情的頑執(zhí)仍是這樣可笑。 哭夠了,她抹把淚復(fù)轉(zhuǎn)身來,狼狽道:“我不亂來了,你手給我,我繼續(xù)給你清理。” 梁池叼著煙把手臂抬過去。 “你別誤會,”穩(wěn)重的聲線略含無奈,“你跟我……不會有好結(jié)果?!?/br> 姚欣慧停下棉簽,低聲說:“你心里有人嗎?” 梁池不動聲色掀了掀唇。 聽不見回音,她只好暫且死心,緘默著完成了所有處理工序。 “你跟我講講你meimei的事吧。”系好繃帶,姚欣慧撤開后忽道。 梁池穿外套的動作一頓,“沒什么好講的……” 他斂眸,“一個很傻的人?!?/br> “傻到家了……” 外套口袋無由跌出梁池的皮夾,恰好以敞開的姿勢掉落在姚欣慧腳邊。她先一步俯身去撿,拾起時翻過面看,那一瞬他的心臟蹦到了嗓眼。 “咦?” 梁池不由分說搶下皮夾。 而幸好,姚欣慧看到的只是嚴虎的照片。 “勒個人我曉得。”她面目認真道。 “你曉得?” “對,好像是個大老板,我姐妹被他包過一陣子?!?/br> 梁池淡淡應(yīng)一聲,合上皮夾落入口袋。 氣氛里的凝滯未被雨聲沖散。 姚欣慧帶余留的哭腔笑了一聲,抬手拍他左胳膊。“行了,”她說,“不要繃著臉噻,我又不會把你吃咯!” 梁池提唇輕笑,“可你剛才是有要吃人的勁頭?!?/br> 姚欣慧大笑,笑得格外夸張。 她心里還是空落,宛如一個四壁的洞xue,倘然有手伸進去擦開一根火柴,照亮那些壁上鐫刻的字…… 看見的必定是繁簡一致的“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