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從鄉(xiāng)供銷社取來那天定的桃酥,又買了一些罐頭白糖雪棗糕之類的糖食,還打了必不可少的米酒,加上家里自帶的一些土產和姑姑米長芬提來的廣柑,足足有一背簍的東西。 見承飏他們不怎么好提著,老熊便讓自家堂客把家里的一個大竹背簍拿了出來,幫著把東西整合放進背簍里,免得四散著不好提著趕路。 謝過了老熊,承飏背起背簍走在前頭,跟在后面的米長勝看著那滿滿一背簍的東西,心中有些許的不滿。 “這么多東西,別說只是個說親了,就是訂婚都夠了?!卑凑债?shù)仄綍r的禮節(jié),這男女婚嫁說媒定親的,也就是拿點土產一兩包白糖就成,哪需要背著這么多東西去的。 米長勝的嘮叨自然而然地傳進了前面承飏的耳朵,承飏遲疑了片刻后,低著頭疾步往前趕,米長芬扯了扯長勝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說。 米長勝嘆了口氣,從煙袋里摸出煙絲有些煩躁的卷起草煙,郁悶地抽起煙來。 這爺倆的樣子不禁把米長芬給氣笑了,輕聲跟長勝勸慰道:“給多給少是我們的禮,管別家怎么給作甚,再說了,承飏能安排這些,說明在他心里那姑娘值得,你一個當嗲嗲的人,這些個事情就別瞎cao心了?!?/br> “誒?我怎么就叫瞎cao心了?”米長勝拿下叼在嘴里的草煙,語氣愈發(fā)的不滿。 “怎么?”米長芬雙目一瞪,語氣瞬間也威嚴了不少:“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把事情攪和黃了?” 看著滿臉嚴肅似乎像是要生氣的jiejie,米長勝硬生生把自己心頭的不快給憋了回去,擠出一張笑臉說道:“姐,瞧你說的,我就是牢sao兩句?!?/br>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到了羅家仁后,你即便心里有千萬個不痛快也給我憋著,要是敢攪黃了承飏的親事,你就給我等著?!?/br> 米長勝自找了個沒趣,怕自己繼續(xù)念叨真被jiejie給修理了,索性閉上嘴,一路上只是默默地抽著自己卷的草煙。 到羅家仁的時候,村里的人很多還在家里吃晚飯,除了幾個出來找散養(yǎng)在外的家禽的,進村的一路上也沒碰到幾個人,就是碰到了,也只是粗略的打下招呼,對米長勝他們的到來也只單純的以為是來走親戚,并沒做太多的猜測。 趕到羅華榮的家,因為孩子們都還在學校,只有兩口子端著碗坐在火塘邊吃著飯,見承飏他們突然到訪很是驚訝,羅家仁和米家灣隔得太遠,所以當時定下來后也就沒法子報個信。 華榮兩口子連忙起身讓坐,“長芬姐也來了?快快快,快去再準備幾個菜,飯不夠再煮點?!?/br> 陳三妹應許一聲后急忙朝灶屋走去準備飯食,承飏則從背簍里取出一包桃酥和從南京帶回來的糕點遞了過去,羅華榮接過招呼大家坐定后,有些疑惑地問道:“姐夫,你跟長芬姐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米長芬笑著把承飏要說親的事情大致說了下,羅華榮有些詫異地看著承飏:“你真的看上芳華了?” 承飏有些靦腆地點點頭,羅華榮又看向米長勝,欲言又止的樣子讓米長芬不得不開口:“他舅舅,你是不是也想說芳華娘的事情?” 羅華榮搖了搖頭,“芳華的娘雖說精神有問題,倒也不算嚴重,我擔心的是四爺爺他,畢竟我們兩家的輩分差在哪里,都隔著幾輩呢!” 對于這山村鄉(xiāng)野的人來說,輩分畢竟是祖上就時興的規(guī)矩,要是差著一輩也好說,現(xiàn)在都差著好幾輩,這要是接了姻親,孫子輩的跟自己成了親家,傳出去只怕要被人笑話的。 聽到自家舅舅這么一說,承飏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相反,米長勝聽聞后卻似乎有些高興,米長芬瞟了眼爺倆,問道:“他舅舅,你是擔心她嗲嗲不同意?” “四爺爺那脾氣有些古板,我們輩分又比他小這么多,能不能同意確實難說。” 這話可把長勝高興得仍不住說上一嘴:“我就說,這輩分是個事兒吧,誰能同意曾孫子輩的變成自己女婿的,孫子輩的成……” 話沒說完,就被米長芬一眼給瞪得硬生生地給吞了回去。 “我倒不這么認為,我們和他家又不是一個本家下來的,我們的輩分是因為這邊接姻親才叫上的,這都轉了幾個各角的輩分也不用太做真,你們四爺爺雖然有些事情上古板,但在大事上他不糊涂?!?/br> 米長芬的這番話說得挺樂觀的,卻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具體的還是得看明天。 見米長勝父子兩各懷心事沒說話,長芬笑著跟羅華榮打探到:“你跟我說說芳華那孩子怎么樣?” 提起芳華,羅華榮也是贊口不絕,羅芳華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確實是個好孩子,論樣貌論能力,跟承飏也是一等一的般配,要是真的跟承飏成了,也算是成就了一段美好的姻緣。 不過看姐夫那臉色,似乎是不怎么認同的樣子,本源源不斷說著話的羅華榮慢慢地閉上了嘴。 正聽得舒心的米長芬心中暗暗想著,還是我們家承飏有眼光,見羅華榮看著長勝沒再說下去,便狠狠地瞪了米長勝一眼,“你繼續(xù)說,別理他,他那榆木腦袋一根筋的懂什么?娶妻要娶賢,兒媳更是,那大城市人家的女兒,就算看上了承飏,能看上我們這小地方山溝溝里的公婆,還是就想給別人家養(yǎng)兒子?” 被jiejie訓斥了后,米長勝耷拉個腦袋又繼續(xù)給自己卷起草煙解悶,第一次見自家姐夫這個樣,羅華榮不禁偷笑一下,又認真地跟米長芬說起芳華的事情來。 一旁一直不敢也不好作聲的承飏內心長長地舒了口氣,當時聽到姑姑問舅舅關于芳華的事情,一度很擔心舅舅也會反對說些什么不中聽的來阻止這次說親,還好沒有。 匆匆吃過晚飯,承飏借口去村里散下步,米長芬一語戳穿:“這會兒就那點月光去散什么步,去看看行,但別壞了我們這邊的老規(guī)矩?!?/br> “哎,我知道!”承飏笑著應允著急忙跑了出去。 在芳華家外的籬笆路上徘徊了四五趟,承飏才見芳華像是端著碗盆出來澆水。 “布谷,布谷。”承飏不敢壞了規(guī)矩,只能學著布谷鳥的叫聲吸引芳華的注意。 這邊的芳華聽到后,順著聲音張望過去,看著籬笆外矗立的白色身影,欣喜地把碗盆就地放下就奔了過去。 借著朦朧的月光,承飏目不轉睛地看著籬笆內眉目間都帶著笑意的姑娘,不由得嘴角上揚,心中有暖暖的情意在肆意的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