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媽
白康哲頓住了腳步,沒有再往前走。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商敘延哭泣的樣子。 和商敘延一向安靜的性格相同,他的哭泣,是默不作聲的,就連顫抖也沒有。 要不是眼淚在不斷地往下墜,白康哲還真不知道他哭了。 商敘延跪在有些起伏不平的水泥地上,手里拿著適才陸祁放下來的冥幣,安靜地一張一張往銅盆里添。 就這么跪了接近半個小時,他的哭泣似乎停了下來。 白康哲聽到他的喃喃自語:“陳淑……媽……” 時隔二十年,商敘延終于發(fā)出了這個幾近從他詞典里消失的音節(jié)。 “對不起,是我任性了?!?/br> 他望著黑白照上笑靨如花的陳淑貞,心里被錘子重擊了般。 這是陳淑貞二十年前拍的照片,照片上的她依然清純脫俗,靚麗動人。 二十年來,難道她的境遇窘迫到連拍一張正兒八經(jīng)照片的能力也沒有嗎? 她男人到底讓她都過了些什么樣子的生活? 二十年來面對這樣緊張的家境,她又是如何做到每次回商家,都以溫婉可人笑容滿面的樣子地應對他的任性? 想起白康哲早些日子跟他說陸祁從小被陳淑貞當成他的替身來養(yǎng),他心里的滋味就更是復雜。 他以為陳淑貞不愛他才拋家棄子,可現(xiàn)在的一切種種,絲毫不在體現(xiàn)出她對他日漸增長的母愛,甚至多到把對幺子的愛都傾注了給他。 可他偏偏十分不成熟地拒絕了陳淑貞一切展露母愛的機會,還在心底里埋怨陳淑貞不愛他。 陳淑貞對他的愛,無疑在打他這些年來自以為是的嘴臉。 如果他接下了西裝,陳淑貞是不是就會逃過一劫? 但如果逃過一劫,他這輩子還會原諒她嗎? 答案是否定的。 他忽然就信起了命來,一切,真的是命。 繼續(xù)往銅盆里添了些冥幣,他說:“媽,你苦了一輩子,現(xiàn)在多拿一些,好好享受,你,終于解脫了?!?/br> 可他卻一輩子都無法從自責中走出來。 “鐺,鐺鐺……” 墻角立著的一個古典掛鐘忽然發(fā)起渾厚深沉的敲擊聲,白康哲想起陸祁臨走前說的,今天是陳淑貞的頭七。 頭七不正是死去的人回家的日子嗎? 大概是心理作用,他感到背后開著的門,有股陰冷的風在不斷涌入。 打了個顫,他驚恐地說:“敘……敘延,我……” 他好害怕。 “來?!?/br> 商敘延放下手中的冥幣,雙手撐在地上,有些艱難地把腳盤好坐在地上。 白康哲立刻走了過去。 商敘延將他拉了下來,讓他坐在身邊,右手摟著他,左手把立在遺體前的遺照抱起,掩在懷中。 這樣做,也許能讓白康哲心里的恐懼減少一些。 雙手壓在商敘延的大腿上,白康哲把腦袋埋入他的頸間。 “白,等這些事處理完后,我想把陸祁接到家里去住,可以嗎?我想替媽好好照顧他?!?/br> 商敘延這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雖然現(xiàn)在的情況心里竊喜,似乎有些不尊重死者,但白康哲還是忍不住在心底歡呼雀躍。 他想到了妻管嚴,做什么事都要問問家里的那位。 哦,不對,呸,他是老公,他是攻!早晚有一天要讓商敘延乖乖趴下當一回受! 思緒越飄越遠,商敘延側(cè)過臉,望著他表情豐富的臉,沒有再說話。 他知道白康哲這是同意了,白康哲個性耿直,要是不愿意讓陸祁住進去,必然第一時間反對。 現(xiàn)在的模樣,恐怕是腦子里在胡思亂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