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還沒等許霽深反應,程愿安轉(zhuǎn)身就走。 許霽深低頭看著自己手里一堆皺巴巴的現(xiàn)金,又看看程愿安的背影。 這年頭員工比老板脾氣還大? 他從兜里掏出一張手帕,將錢幣包住,系了個結(jié),揣進口袋里。 而后,他靠在路邊抽了根煙。再邁步時,被一枚掉落在地的藍色工作牌差點絆了腳。 他走了幾步彎腰拾起。 工作牌右上角,程愿安的清秀小臉正笑得清恬,和她剛剛犟脾氣的樣子判若兩人。 許霽深將工作牌揣進大衣兜里,想著剛剛程愿安說下午要去門診的話,便朝著安禾的方向去。 程愿安在診室落座好一會兒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工牌不見了。 她正在診室里翻找,下午的第一位預約病人推門走了進來。那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太太,陪同前來的是她四十多歲的兒子。 一看到程愿安,那男人便有些狐疑的打量她,問:“醫(yī)生還沒來嗎?” 程愿安坐下,一邊在電腦上調(diào)出病人的基本信息,一邊回答:“我就是醫(yī)生。請問是哪里不舒服?” 那男人不答反問:“你是醫(yī)生?這么年輕?實習的?” “我是主治醫(yī)師程愿安。您掛的不是我的號嗎?” “我也沒注意年紀啊……你這……是不是正規(guī)醫(yī)生???我媽這可是心臟病,你們搞什么?弄個小姑娘在這看病?!?/br> 程愿安也不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質(zhì)疑,還是好脾氣的跟他解釋:“我是心胸外科的正規(guī)主治醫(yī)師,從醫(yī)時間五年,只是上學上的比較早而已,外面的墻上有我的簡介。您要不先讓您母親說一下癥狀行嗎?” 男人的態(tài)度并不見好轉(zhuǎn),不客氣的問:“你多大啊就從醫(yī)五年?哪個學校出來的?” 見他偏見明顯,程愿安也懶得再解釋,溫聲道:“那要不這樣,您覺得不放心的話,重新去掛個號,找別的醫(yī)生也可以?!?/br> “我都在這等半天了你要我重新掛號?你什么態(tài)度?”男人的音量逐漸放大。 外面分診臺的護士聽到聲音,趕緊上前查看,“程醫(yī)生,有事嗎?” 看到有人進來,男人更加來了勁,對護士招手,“來來,你過來。你們安禾搞什么,這么重要的位置放個小姑娘在這,還拿不拿人命當回事了?” 那護士頓時明白了男人所指,好聲好氣的跟他解釋:“這位先生,程醫(yī)生是我們心胸外科很優(yōu)秀的主治醫(yī)師,雖然年輕但是醫(yī)術(shù)很好的……” “我不管什么優(yōu)秀不優(yōu)秀,反正就是看起來不靠譜。你們給我換個醫(yī)生?!?/br> “那您需要重新掛個號,手機上就可以……” “我都掛了號了你們還要我重新掛,搞笑呢?” “可是是您自己掛的程醫(yī)生的號,您現(xiàn)在要換別的醫(yī)生只能……” “我不掛,憑什么讓我付兩次掛號錢!你們安禾本來就貴,想錢想瘋了?” 老太太在一旁無所適從的看著兒子與人爭執(zhí),有些不舒服的捂住了胸口。 程愿安留意到老人的狀態(tài),對那男人勸道:“先生,要不我先給您母親看一看,她現(xiàn)在看起來不太舒服?!?/br> 男人根本沒有看到老人的表情,以為程愿安只是為了拉生意,不耐煩的攔在老人面前吼道:“看什么看,把我媽看壞了你們付得起責任嗎!” 幾人正僵持不下,許霽深挺身從走廊走了進來,沉聲問:“什么事?” 大約是他身上的那股氣場太強,剛剛氣焰囂張的男人一看到他,也暫時收了聲。 他打量了許霽深一番,見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完完全全是副老板的派頭,便問:“你是領導?” 許霽深微微點了點頭,“請問有什么問題?” “領導那就好辦了?!蹦悄腥讼袷钦业搅丝可?,向許霽深抱怨道:“我就是聽說你們安禾的心胸好才特意來的,也沒注意看醫(yī)生介紹,想著都差不多嘛,哪知道來了一看竟然是個年輕丫頭,看著就不靠譜。我說給我換個醫(yī)生,他們非要我重新掛號。您給評評理,這都是什么事?” 聞言,許霽深看了程愿安一眼,又瞥向一旁的護士。那護士趕緊道:“許總,是這位先生自己掛了號又要作廢,這種情況都是要重新掛的……” “那也是你們自己的問題,誰讓你們安排這么不靠譜的醫(yī)生?”那人聲音又大了起來。 “怎么不靠譜法?”許霽深盯著男人的眼睛問,“是這位醫(yī)生誤診了,還是您對她的診斷結(jié)果有什么異議?” 男人被他盯的有些發(fā)毛,有些心虛道:“我這不還沒看嗎?” “那怎么知道不靠譜?單憑年紀?” “……人家心胸外科都是經(jīng)驗豐富的老大夫。” “這位先生,程醫(yī)生這么年輕能掛主治的牌子,就說明她比普通醫(yī)生更為優(yōu)秀。程醫(yī)生是我們安禾重點引進的青年人才,她經(jīng)歷過的案例,做過的手術(shù)并不比同級任何一個醫(yī)生少,病人對程醫(yī)生的評價也一直很高,我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存在您說的不靠譜的情況。您自己考慮好,要不要在程醫(yī)生這看,程醫(yī)生的號也不好掛,還有其他病人等著?!?/br> 程愿安今天第二次聽到許霽深夸自己,頗有些意外的看向他。 但一想到許霽深的行事風格,她就不太確定,他這到底是在維護她,還是在維護安禾的名聲。 男人聽了許霽深一席話,又瞟了程愿安幾眼。他走到門口往等候室看,果然候診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那行吧,先就在這看吧,大老遠的跑一趟?!?/br> 許霽深見狀也不再多言,見男人終于跟著母親坐下,便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程愿安也跟著他走到門口,誠摯道:“許總,謝謝了。” 不管怎么樣,他也是替她解了圍。 走廊燈在他的鏡片上折射出冷白色的光,程愿安看不清此時許霽深眼中的表情。但他開口時,那語氣依然淡淡,一如既往的公事公辦。 “以后遇到這種情況,處理不了的就找投訴科和保衛(wèi)科,不要糾纏太久,影響不好?!?/br> 影響不好。 果然,還是自己想多了。 程愿安心里反而松了口氣,點頭應:“好的?!?/br> 坐回到辦公桌前,程愿安突然發(fā)現(xiàn),剛剛找了許久的工作牌就靜靜躺在桌角。 她權(quán)以為是之前自己眼花,沒多想的拿起工牌夾到衣領。 隨即,一股雪松香,夾雜著淡淡煙草味,幽幽繞繞,從脖頸間飄然而上。 許霽深之前在她耳邊低語的那幕,此時不合時宜的沖進腦海。 程愿安一個激靈,一把將工牌扯下,丟進了抽屜。 - 晚飯期間,羅卉一直夸贊著許霽深今天的表現(xiàn),并提議:“過年你帶他回來吃個飯唄?” 程愿安被她這個大膽的想法給嚇到,立馬搖頭:“不行,不可能,想都別想?!?/br> “怎么不行?反正以后也是要見家長的,趁著過年正好?!?/br> “這八字還沒一撇了,見什么家長……” “你們這戀愛不就奔著結(jié)婚去的,見家長怎么了?” 程愿安心一沉:這怎么還提起結(jié)婚了?! “……誰說戀愛就要結(jié)婚了?” 羅卉怔了怔,放下筷子,“談戀愛不想著結(jié)婚你耍流氓呢?” 程愿安:“……” 是該打點預防針了。 “不是,我們這不剛剛才開始交往,都還不怎么了解,萬一分手了呢……” “你怎么能開始就想著分手呢?我看小許這孩子挺好的,穩(wěn)重又大氣,對你也不錯。這種男人不多了,你也就是狗屎運才能偶遇上,要懂得珍惜!” 程愿安:…… 是不是狗屎運她不知道,是不是狗屎還有待觀察…… 想到與許霽深的初次見面,程愿安突然靈光一現(xiàn),一個大膽的想法在腦海中生根發(fā)芽。 “他看起來是不錯,但也沒你想象的那么完美?!彼D了頓,接著道出自己準備好的說辭:“其實吧……他這人吧……身體不太好。” 羅卉聞言果然立刻警覺:“哪方面不好?嚴重嗎?” 程愿安突然覺得有點對不起許霽深,但事到如今,她總得拿出點站得住腳的說辭,才能給將來的分手大戲做個鋪墊。 “就……那方面……有點問題?!?/br> 話畢,羅卉臉色一僵,像是打擊太大,半天沒有說話。 程愿安暗自得意,趁勢感嘆:“唉……年紀輕輕的,是挺可惜的?!?/br> 羅卉狐疑的盯著她,幽幽的問:“所以……你試過了?” “……?!” 一股熱流從脖頸延至臉頰,程愿安滿臉羞紅的大聲否認:“怎么可能?!沒有!” “那你怎么知道?” “他……他說的?。 ?/br> “倒是坦率。” 程愿安:??? 怎么這還成個優(yōu)點了? 好在羅卉再也沒提讓許霽深上門的事。 程愿安回到房間,感覺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如釋重負的倒在床上。 沒想到過了大概半小時,羅卉走進她的房間,像是經(jīng)歷了復雜的心理斗爭才下了什么重大決定,語重心長道:“安安,要不你跟小許還是別接觸了,我再給你找找別的?!?/br> 程愿安觸電般的從床上坐起,“不要!” 好不容易才解脫,我才不要繼續(xù)相親! 羅卉蹙眉,“你不是說他身體不好?這可是個大問題?!?/br> “……治著呢!這不要再看看情況嘛~萬一治不好再說嘛~” 到時候就提分手,完美。 羅卉有些猶豫的看著她,“看來你還真挺喜歡他?” “……”程愿安咬著后槽牙,硬著頭皮,答:“他挺好的……” 羅卉嘆了口氣,“那就再看看。要是真的治不好,別勉強,知道嗎?” “嗯嗯~知道啦~”程愿安連連點頭,“我心里有數(shù),放心吧。” 目送著羅卉離開,程愿安關上門,忍不住給自己點了個贊。 程愿安,你怎么這么機智。 這后面的劇情,不就圓上了嗎?! ※※※※※※※※※※※※※※※※※※※※ 許霽深:好像有人在誹謗我。 —————— 冬至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