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止回到住處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了。

    他一開燈，影子在身后。

    悄悄拿著終端機(jī)，倏地轉(zhuǎn)身開了手電筒！

    黑乎乎的一團(tuán)陰影無從遁形，便慌亂地跑到亦止腳邊。

    “你是誰？”亦止疑惑，“你是今天幫我的那個黑斗篷嗎？”

    他走開了兩步。

    小尾巴緊跟著，又走近兩步。

    “你不能像今天那樣化形嗎？”亦止一邊和他對峙著，一邊往后退了兩步。

    小尾巴走近兩步。

    接連重復(fù)三四次都這樣，亦止苦惱地也不理它，轉(zhuǎn)身就走，小尾巴就只是亦步亦趨地跟著，寸步不離。

    吃飯跟著，洗碗跟著，練歌跟著……

    …

    “你別跟著我！”少年看上去有些炸毛，“我要洗澡了！”

    小尾巴被趕出了浴室，還獲得了“跟蹤狂”的稱號，它委屈地躲到墻角。

    浴室里響起水聲。

    亦止蹙眉，大約猜到了那團(tuán)陰影的種族，恰好，他知道一個讓骷髏現(xiàn)形的方法。

    不太明白為什么會被骷髏纏上，但對方一直跟著自己還不說明原因也不是辦法，他對于養(yǎng)骷髏當(dāng)跟寵可沒有興趣。

    亦止想到了今天換衣間，還不知道有沒有讓小尾巴跟了進(jìn)去，穿衣服的動作瞬間一頓。

    “……”

    雖然小尾巴今天幫他躲開了道具，但是好事壞事分離，是跟蹤狂的事實(shí)不能夠抹滅。

    亦止要把對方請出來好好問問。

    穿著小熊睡衣的少年板著臉，蹲在客廳的地上，手中的毛筆沾了墨，筆走游龍間，飄逸詭譎多變的線條逐漸構(gòu)成一個陣法的雛形。

    還剩一步，只缺人血了。

    亦止瞥了眼偎守在自己腳邊的那一小團(tuán)陰影。

    少年拿起地上墨水瓶邊的小刀，就要往手臂上劃，小尾巴頓時一跳。

    黑斗篷出現(xiàn)在亦止面前，從斗篷中伸出的戴著手套的手搶過小刀，生氣地想甩到角落，最后還是用力地放到地上。

    還嫌這把小刀差點(diǎn)傷到少年，又重拿重放了一次。

    亦止覺得對方有點(diǎn)好笑，但還是故意沉著臉問：“你是誰?！?/br>
    地上的毛筆自動寫寫畫畫了起來。

    亦止看了看，字寫得歪歪扭扭，內(nèi)容卻出乎預(yù)料。

    小先生，我是——

    亦止看著最后的名字落筆。

    伊薩爾。

    第27章

    “伊、伊薩爾？”亦止一時間驚異得不知所措。

    這是他給自己的血仆取的名字。

    除了伊薩爾,　也沒有人用“小先生”這樣的稱謂來稱呼他。

    可是……他的血仆是人類啊。亦止陷入深深的迷茫。

    他下意識想揪開那頂黑色的斗篷，希望血仆只是在跟他開萬圣節(jié)的玩笑，等他揭開那頂斗篷時還能看到一雙無盡蒼綠的眼睛。

    但是伊薩爾沒有給他這個機(jī)會。

    黑色的身影閃了閃,　避火般迅速躲開了他伸過來的手，亦止看見黑斗篷裹得更緊更嚴(yán)實(shí)了。

    以前的伊薩爾，是從來不會拒絕他的。

    亦止意識到，他今天在換衣室看到的黑色斗篷下露出的一點(diǎn)白，可能并不是錯覺。

    “伊薩爾？你怎么了？”亦止慢慢靠近他，眼中是掩不住的擔(dān)憂，“誰把你……變成這樣的？”

    說到后一句，亦止已經(jīng)開始生氣了。

    各個種族只有死于迫害，才能有機(jī)會選擇轉(zhuǎn)為骷髏。這是世界的法則。

    亦止有猜想過,　他的血仆可能與兄長他們一起進(jìn)入了沉眠之地,　又或者是在自己死后，解除了初擁契約，讓其他族人把他從低等吸血鬼變回人類,　一直過著人類的生活,　而人族的壽命沒有千年那么長，伊薩爾會壽終正寢，那也起碼是個好結(jié)局。

    他所有的設(shè)想，最后的結(jié)局都是好的。

    亦止還沒有想過，伊薩爾會因?yàn)樵獾狡群Χ廊ィ兂闪酥荒芷埢钣诘氐姿谰车镊俭t。

    亦止對自己千年前怎么死去的還不明不白,　其他人歌頌他是救世主，但對于他來說這只是一覺睡醒的過程,　一絲死亡的苦楚都沒有經(jīng)歷到。

    但是,　伊薩爾是被迫害的。

    那要多痛苦啊。

    雖然說按照初擁契約看應(yīng)該是主仆關(guān)系,　但亦止一直是把伊薩爾當(dāng)朋友對待的，友人被無辜地殺害了，變成了森森白骨，沒有人能忍受得了。

    “害你的那個人……他還活著嗎？”亦止低著頭，燈光下白皙的半張臉隱沒在黑暗里，他看著地上的墨跡，鴉羽似的眼睫微微翕動，“這種事情，太過分了……”

    像是想安撫對方，亦止輕聲說：“沒關(guān)系的。伊薩爾，我?guī)湍銏?bào)仇?！?/br>
    他想抱一下自己的血仆，或者是拍拍他的手。亦止也不知道他是想安慰對方，還是在安慰自己，他是第一次遇見這樣不可寬恕的事情。

    黑斗篷避開了少年的接觸，躲到遠(yuǎn)處的角落。

    地上的毛筆無手自動，伊薩爾怕把地板弄得太臟了，幻化出紙張。

    白紙上寫的字歪歪扭扭，像小孩子的筆觸。

    “先生不要再問了。”

    “……”亦止一聲不吭地看著毛筆繼續(xù)寫。

    “不要看我、碰我。難看又烙手。

    “不用擔(dān)心，我會變回陰影的?！?/br>
    亦止捏住懸在空氣中的紙張，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他就像喝了十碗藥湯，嘴里、喉嚨里苦澀得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