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妍看向躺在床上的男人。

    他頭上纏著白繃帶，裹著石膏的左腳被架起來，觸目全是白色，冷白的皮膚也融合在這些白里。

    醫(yī)生沒等來回話，心里打鼓，又補充：“段先生目前昏迷是腦震蕩造成，是暫時的。只要稍作……”

    “出去?！?/br>
    辛妍走到病床旁，只留下背影給其他人。

    醫(yī)生：“……”

    這段太太怎么感覺不像是來看望丈夫，而是送丈夫最后一程的呢？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多說什么，離開了病房。

    靜音加濕器噴吐出陣陣水霧。

    醫(yī)院貼心地在里面添加薰衣草精油，但估計是覺得床上躺著的這位怎么也不可能和薰衣草扯上關系，于是只加了一點點，不細聞，察覺不出。

    辛妍扯下西服扔在病床上，睥睨著男人。

    他靜靜躺在那里，濃密的睫毛靜落在眼瞼，直指高挺的鼻梁。

    婚前說好一定要顧及彼此面子，如果真有什么事，也得建立在不傷害人前恩愛的前提下……

    段找削，你的誓言都叫狗吃了嗎！

    辛妍壓制著快要漲破身體的火氣，告訴自己她是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當代女性，法治社會，不能動手，不能……

    她抿住唇沒叫，對著空氣來了一套還我漂漂拳！

    段找削，你這個騙子！

    打完拳，辛妍整理好發(fā)型在床邊踱步，臉上重新掛起淑女笑，語調輕柔平緩地說——

    “你說你怎么不干 * 脆駕鶴西去呢？你要是沒了，我演起遺孀還帶勁兒些。現(xiàn)在可好，明知道那些人全都笑話我，我還得裝作和你情深似海，堅信你心里只有我的樣子……你說你這次車禍是不是為了報復我呀？”

    嗚——

    加濕器默默吐出水霧。

    辛妍：“……”

    她盯著床上基本和駕鶴沒區(qū)別但沒有西去的塑料丈夫，笑容皴裂。

    這世上有比妻子發(fā)現(xiàn)丈夫私會老情人更悲慘的事嗎？

    有。

    那就是丈夫出個軌還把自己整昏迷了，連個發(fā)泄的機會都不給她。

    辛妍實在沒招，相中桌上的百合花，辣手摧花。

    每揪下一朵她就罵段聞蕭一句，罵了十幾次，花也禿了。

    踢開腳下的殘花，她指著段聞蕭吼：“你干脆睡著別醒了！”

    話音一落，男人睜開了眼。

    第2章 .  人間   “離婚。”

    剛走的觀摩團隊呼啦啦全部回來，圍著段聞蕭開始檢查。

    段聞蕭的第一助理不知是不是在病房安了監(jiān)控，才比醫(yī)生晚了十分鐘就趕了過來，并且只靠和老板的眼神交流就開始有條不紊地工作。

    辛妍站在一旁，像是地上無人問津的百合花，孤單寂寞冷。

    “太太，時間不早了，不如讓司機先送您回去休息？”陳崇畢恭畢敬，聲音溫和。

    辛妍看向病床上的男人，他似乎料到她會看過來，視線漫不經心碰碰她的，又移開，像是最多就愿意看她一眼，但就這一眼，他也能精準表達中心思想：退下。

    辛妍頭也不回，走人。

    *

    到達傾月水畔已經接近凌晨。

    賓利通過保安處，從湖畔側面開入私人地下車場，停在電梯旁。

    辛妍沒等司機過來開門，自顧自下車，車門摔得震天響。

    別墅內，傭人打開衣帽間的燈，提前放好洗澡水并點上香薰，再播放起德彪西，之后十分有覺悟地退到脫離別墅主棟的后院傭人區(qū)，聽后差遣。

    辛妍解開裙子褪下，卸了妝，把音樂換成貝多芬的《C小調第五交響曲》。

    俗稱：命運交響曲。

    音樂砰地響起，她差點腳底打滑栽進浴缸里。

    蘇皎這時打來電話：“還氣呢？”

    辛妍站好，邁進去，回答：“有什么可氣的?！?/br>
    不就是老公被人知道去見白月光擺明告訴大家她這個段太太就是個屁，叫她被人當眾嘲笑嗎？

    不就是老公車禍醒來當著那么多醫(yī)生護士的面連句話都不跟她說，擺明告訴大家他倆不熟嗎？

    塑料夫妻，就是這么塑料。

    蘇皎知道她的脾氣，怕是已經氣得天靈蓋掀了，“我求你冷靜。”

    “我很冷靜。”

    辛妍不想多說，掛了電話扎進水里。

    *

    翌日，辛妍難得早起。

    精心挑選了一條黑色闊腿褲，上身搭配真絲乳白色襯衣以及黑色西服，踩著七厘米高的紅色高跟鞋來到醫(yī)院。

    她在保鏢面前暢行無阻，一把推開病房門進去。

    段聞蕭這次車禍聽著嚇人，但好歹開的是勞斯萊斯幻影，比較結實。只是他因為慣性俯沖 * 磕到頭部，稍微棘手。除此之外，最嚴重的也就是左小腿骨折。

    眼下，段總已經重返愛崗敬業(yè)第一線。

    陳崇正在匯報工作，見來者不善，識時務退出病房，并帶上房門。

    辛妍直接把離婚協(xié)議書摔在病床上，“離婚?！?/br>
    段聞蕭一動不動躺在那里，頭上綁著的繃帶沒卸下，左腳也依舊裹著石膏掛起來，明明一副狼狽至極的模樣，可就是蓋不過他矜貴冷冽的氣質。

    要不是場合不對，辛妍幾乎以為這是他們婚前協(xié)定塑料夫妻協(xié)議的談判現(xiàn)場。

    段聞蕭垂眸看向辛妍：“可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