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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就這么依偎著,又傻乎乎的看了一會兒月亮。 不遠處,德清帝的儀仗從御花園經過。 裴帝余光瞥見廊下那對壁影,站住了腳步。蘇公公見狀,抬手示意宮人停下,四處靜謐,天光大暗,起風了。 裴帝鼻間冷哼了一聲,才剛同他翻臉一通,轉瞬就兩個人就粘在了一處。他這個兒子看來是真動心了。 猶記得一個時辰前,圣人在福寧殿看奏折,蘇公公進來傳話:“太子求見?!?/br> “這個時辰,他來作甚,朕記得皇后今晚設宴給他選太子妃。”裴帝頭也不抬,淡淡道。 蘇公公瞥了眼外頭長身玉立的殿下,低低道:“陛下,太子殿下說就是為太子妃一事兒前來?!?/br> “宣?!?/br> 太子進殿,行了個禮:“父皇?!?/br> 裴帝放下奏折,明晃晃的燭火落在帝王的眉眼間,顯然不耐。他冷著聲音問:“太子妃人選已定,林家嫡女,才貌雙絕。圣旨朕已謄寫完,你還想說什么?” 太子薄唇抿成直線:“那父皇恐怕要重新寫一道圣旨了。” “太子。”裴帝突然站起身,聲音加重:“你該知道你在和誰說話?!” “兒臣知道?!?/br> 太子不卑不亢,突然道:“父皇,您記得小時候跟兒臣說過的話么。人要有畏懼心。” 裴帝不語,擰眉看著他,示意他說下去。 太子緩緩道:“那時兒臣不懂,兒臣生下來便是太子,七歲入東宮,有母后的寵愛,父皇的管教。儲君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天下都是兒臣的,兒臣不知何為畏懼??扇缃駜撼级耍@世間從來都是一物降一物。阮菱之于兒臣,便是后背。兒臣因她,第一次生了畏懼之心。所以父皇,這太子妃之位只能是她,兒臣娶的也必得是她?!?/br> 言辭懇切,鏗鏘有力,無半分回頭之地。 裴帝透過裴瀾的骨相,仿佛看見了從前的明成皇后。她用死教會了他什么是畏懼心,她到死也不肯讓他被原諒。 有那么一瞬間,裴帝心中那桿子秤歪了,歪得離譜,歪得應當。 他嘆了口氣,如載華岳的身形撼了兩分,默道:“沈老太傅是朕啟蒙先師,亦死在任上,于楚朝有不可磨滅之功,他的孫女做太子妃,群臣倒也不可非議。只是她生母與長平侯和離,到底名聲不漂亮,朕……” 太子接道:“兒臣請父皇賜阮菱生母沈氏正二品誥命夫人之位?!?/br> 裴帝眸色深了深,他這個兒子是鐵了心要求娶阮家女了。罷了,罷了。 他道:“朕答應你?!?/br> “只是還有一點?!迸岬壅剹l件:“寧國公府嫡女林軟必須為太子側妃。寧老公爺于皇室有恩,不封他孫女什么,朕心有愧?!?/br> 瞧瞧,寧國公家于皇室也有恩。先前裴帝還為了他家姑娘為太子妃做盡文章,如今彈指轉圜間,竟也能讓一步。 可見,在帝王的權衡下,什么重臣之后,忠烈之女,都是騙人的。 太子挺直胸膛:“不可。兒臣不會納她?!?/br> 聽聽,在太子殿下眼里,阮家女是娶,林家女是納,劃分的多么清楚。 裴帝眼底升騰慍怒之色,大掌重重拍向御案:“太子,你別得寸進尺!” 太子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上挑著的眉眼足足的君王之態(tài),像極了對面的男人,他從容道:“阮菱有了兒臣的孩子,所以兒臣不能納側妃。” 裴帝抬手指著他,聲音發(fā)顫:“你,難不成你日后繼位還想六宮空無不成!” 太子挑眉,毫不忌憚:“那是兒臣的事兒,就不牢父皇費心。” “好啊,好!你就不怕朕即可廢了你,讓你絕無繼位可能?!” 太子眼眸深邃,夾雜著上位者的從容不迫。他緩緩道:“周后德行缺失,膝下無子,大皇子早夭,二皇子裴遠無能,五皇子裴恒醉心風月,七皇子裴止遠在李國作為質子。父皇,您看看,除了兒臣,您還能依仗誰?” 夾槍帶棒的說辭卻也是楚朝的實際情況。 裴帝一聲勤勉政務,才有了現(xiàn)如今富庶,實力雄厚的楚朝。 裴瀾作為他的嫡子,是諸皇子之中行為格局最像他的那一個,出生便被封為成慧太子,文武雙全,機敏過人。這些年來,他也一直悉心培養(yǎng)。楚朝的下一任儲君,若不落到裴瀾手里,大楚怕是經不過幾栽風雨,便到了強弩之末的境地。 裴帝看著對面的太子,不知不覺間,他已成長到了可以和自己談條件,說籌碼對峙的年歲。 罷了。裴帝擺手:“兒大不由父,你去吧?!?/br> 太子勾唇,鴉羽似的睫毛斂去眼底愉悅。沒有多意外,多驚喜,這便是他早料到的結局。 他拱手:“兒臣告退?!?/br> 蘇公公看著太子越行越遠的背影,不由得嘆了口氣,太子殿下這哪是有幾句話要說,這是算無遺漏,早早的準備好,就等著陛下往坑里跳呢。 屋內傳來一聲暴跳如雷的聲音:“蘇圩!” 蘇公公神思回神,拿手正了下帽子,緊忙走進殿去。 蠟燭燃了一半,爆了又爆,在墻上晃出漂亮的影子。 裴帝沉聲道:“研墨!” 蘇公公勾唇,陛下最終還是順著太子殿下了。 —— “行了,去赴宴吧?!迸釣懹直Я艘粫?,才刮了刮她的鼻尖,寵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