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余光瞥了眼地面，那個摔在地上的手機屏幕亮著，依然在錄制狀態(tài)。

    電梯里靜悄悄的。

    “皓宸，你問了這么多，能不能也回答我一個問題？”

    他笑道：“樓大元的車禍，和你有關(guān)系嗎？”

    ……

    一瞬間，整個電梯都窒息了。

    只有樓清焰的聲音來回飄蕩：“當然你也別多想，我就是聽說，這次車禍是人為買兇謀殺，幕后主使到現(xiàn)在還沒找到，忍不住發(fā)散了一下。哈哈，樓大元出了車禍，你成了最大受益者，估計警察也是第一時間聯(lián)想到你身上吧？哈哈哈你別誤會啊?！?/br>
    樓皓宸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在那邊直接咆哮了。

    樓清焰把手機貼在耳邊，手指堵住聽筒口，不讓他的咆哮泄露出半分。

    在樓皓宸大呼小叫的背景音下，他說：“皓宸，你怎么不說話了？”

    “？？？”樓皓宸都被他氣炸了，“老子說話了，你是不是聾啊你這個辣雞！”

    樓清焰自說自話：“我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其實遺囑早就立好了，你也早就知道?？墒撬揪筒桓覍ν夤?，連公證都不敢去做，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你知道溺愛獨生子二十年，突然把所有家業(yè)交給私生子，是一個什么級別的丑聞嗎？你知道這一系列事件，已經(jīng)讓元輝市值蒸發(fā)了多少嗎？下一次排名就妥妥掉出五百強了呀。他怎么敢承擔這樣的后果？你說，是不是？”

    “皓宸，你怎么還不說話？”

    樓皓宸：“啊啊啊老子在說話！你瞎瘠薄扯一通陰謀論以為會有人信？？頭伸過來老子一jio劈了你的豁腦殼兒?。?！”

    “他不敢的，你知道吧，你知道的。所以你只能逼他呀?！睒乔逖鎳@了口氣，“弟弟呀，你可真是個好弟弟?！?/br>
    樓皓宸：“啊啊啊啊你怎么不聽人話！”

    “叮咚”，電梯到站了。

    樓清焰從容邁出。

    他身后那些人，一個個面紅耳赤，跟十分鐘沒呼吸過似的，眼見著要背過氣去了。

    直到電梯門再次合上，哼哧哼哧的哈氣聲才驟然爆發(fā)出來。

    錄視頻的小伙兒腿一軟跌到地上，顫顫巍巍拿起手機，點擊了結(jié)束錄制。

    樓清焰停住腳步，回身，只聽到“哐當哐當”的響聲。銀白色的金屬門泛著堅硬的冷光，一旦關(guān)上，人力不可撼動。

    那天回家時，他看到了樓皓宸的手機型號，和他是同一款，沒有通話錄音功能。

    “皓宸，你是個剛剛畢業(yè)的年輕人，樓大元把你護得很好，二十多年不為人知，沒經(jīng)歷過風雨飄搖。你知道這個社會有多險惡嗎？”

    樓皓宸：“你瘋了吧，你到底在說什么？”

    “告訴你個秘密吧，我的心呀，早就臟得連我自己都不敢看了。”

    *

    謝晉看到樓清焰出現(xiàn)在自己辦公室，有點小驚訝。

    董事長以前倒也常來，但在現(xiàn)在的節(jié)骨眼兒上，還能有這個閑心？

    樓清焰靜靜地打量他一番，好不容易翻出一點記憶，和眼前這個人對上。

    謝晉三十多歲，穿著規(guī)規(guī)整整的西裝領(lǐng)帶白襯衫，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帶著一副黑框眼鏡，下頜留著短短的胡茬，打理得很漂亮。雙眼皮，高鼻梁，薄嘴唇，斯斯文文。

    差不多就是電視劇里都市精英男的形象。

    他是智能研發(fā)中心的總監(jiān)，統(tǒng)管佳輝的“虛擬偶像”研發(fā)計劃。說是一個項目，實際上有好幾個項目組在里面同時開工，圍繞“虛擬偶像”概念有一系列的布局。

    在這個紛紛研究AI云計算、無人駕駛、智慧城市的時代，只有佳輝在研究AI虛擬偶像。

    沒有人看好這個項目，不是說它不能賺錢，而是根本不值得這么大投入。

    虛擬偶像畢竟不是真人，這個領(lǐng)域市場小，技術(shù)不成熟，一個初音未來已經(jīng)觸及行業(yè)天花板，并且占據(jù)大量市場份額，直接杜絕了第二個天花板的出現(xiàn)。

    除了虛擬歌姬，Vtuber式的虛擬網(wǎng)紅是另一個虛擬偶像的方向，然而Vtuber門檻太低，學會軟件就能做，懂點運營就能賺錢，更不值得投入太多。

    樓清焰坐在謝晉的辦公室里，在這一刻，終于回憶起了自己當年的想法。

    在大家認為不值得的領(lǐng)域投入巨資，是因為他心目中的虛擬偶像，和大家的概念不太一樣。

    不僅僅是虛擬歌姬、虛擬主播。

    而是他們——孫悟空、哪吒、林黛玉、薛寶釵、葉修、張起靈、哈利波特、鄧布利多、托尼史塔克、布魯斯韋恩、漩渦鳴人、魯路修、柯南……

    有時也許只是偶然一瞥，在某個紙片人身上窺見我們最向往的那種美好，便由此延伸出一生的熱愛和感動。

    沒有真心喜歡過二次元人物的人，可能永遠都不會理解，對于紙片人的喜愛能讓人熱淚盈眶到什么地步。

    有一天，樓清焰夢到自己回到了11歲，貓頭鷹銜著霍格沃茨的入學通知書出現(xiàn)在他的門口，當他對此表露茫然時，整條街上的燈突然熄了，一個穿著月亮星星長袍的白發(fā)老人，安靜地出現(xiàn)在街口，一步一步向他走來，對他說：“來，我?guī)闳ツХㄊ澜?。?/br>
    夢醒后，他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為什么這只是夢，不是真的？

    為什么不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