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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喃喃開口,細聲喚她的名字:“宛宛……” 但床上的女孩無知無覺,手攥著白色的絲絨被子,胳膊處的睡衣袖子往上滑了一大截,露出一段裸露的手臂。 殷商的余光看見,眼眸動了一下,隨即整個心臟都停了一下。 怎么回事? 記憶中白皙水嫩的手臂眼下布滿了傷痕,一條一條縱橫,如刺一樣,扎痛他的眼。 殷商以為自己看錯了,滾著輪椅往前湊,眼前的一幕更加清晰。 沒有看錯,他沒有看錯。 不僅是手臂,就連她的小手都有大大小小的傷疤,手指頭有還未好全的裂痕,丑陋地攀巖在她的身上,有幾個手指頭還微微變了形。 殷商想要伸出手去觸摸,但剛一出手,就像觸電一樣縮了回來。 他顫抖地去掀開她的被子,被子下松松垮垮的睡衣像個大麻袋一樣套在她瘦小的身體,輕薄的睡衣貼著她,裸色的肌膚,能看見的全部看得見。 殷商懵了,好一會兒,他的注意力才慢慢轉(zhuǎn)回到她的臉上,發(fā)現(xiàn)了剛才他激動之余沒有發(fā)現(xiàn)的細節(jié)。 她怎么瘦成這個樣子了?本來就小的臉蛋現(xiàn)在還沒有他巴掌大,皮膚暗黃,一頭漂亮的長發(fā)也變短了,微卷的發(fā)尾枯黃毛燥。 即使剛經(jīng)歷了歡愛,臉色也沒好到哪里去。以前,以前他的寶貝都是一掐就能嫩出水的。 渾身都軟綿綿的,白白嫩嫩的,圓潤得抱起來非常舒服。 她沒有好好吃飯嗎?又耍小性子嬌氣挑食了?常深沒有養(yǎng)好她嗎?常深就不管管她嗎? 他的寶貝那么愛美,什么都要用最好的,裙子也要買最貴最漂亮的。她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 像個受盡了欺負,被人撿回來的流浪小貓。 殷商頭疼,炸裂一樣疼,這個猜測和想法讓他快要崩潰。 “宛宛……”他叫她,他想叫醒她。他想親口聽她說這三年她躲哪里去了。為什么他哪里都找不到? 他撐著輪椅試圖站起來,卻沒能站穩(wěn)往前撲了過去。柔軟的床被他的力道撲得動彈了一下,夢里睡著的女孩開始不安起來,眉頭皺起,嘴巴下壓,隱隱有要醒來的樣子。 “宛宛?乖寶貝睜開眼睛看看哥哥?”殷商使全了全身的力氣,撐著身體過去,“乖宛宛,我的乖寶貝,怎么啦?醒醒好不好?醒醒看看哥哥?!币笊滔胍斐鍪郑耆霾坏?,一但他抽出一只手他就會失去平衡整個人壓到她。 他此時此刻從未如此痛恨自己,日思夜想的meimei就在眼前,他想觸摸她,想要抱抱她,哄哄她,但他做不到,他沒有能力做到。他是個廢人! 床上宛宛的呼吸開始急促,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殷商說的話,但她已經(jīng)開始害怕地叫喊。 “……哥哥。” 殷商眼里迸發(fā)出強烈的光:“哥哥在,哥哥在…乖寶貝哥哥在呢!” “讓哥哥抱抱你,抱一會兒……” 宛宛還是沒有聽到,一直在焦急不安地喊哥哥,眼看就要醒來。 臥室門忽然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進來,后面跟著常家老宅的管家。 常深向床邊走過來,淡淡對后面的管家吩咐:“推殷先生出去?!?/br> “好的?!?/br> 管家過來想將殷商按回輪椅里,但殷商死死扒住床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床上皺眉呼喊的女孩,“不,我不走!她在叫我!宛宛在叫我!” 管家是個塊頭大的中年男人,殷商一個殘疾人,即使奮力反抗,但依舊被他按回了輪椅。輪椅轉(zhuǎn)了個方向,管家快步把人給推了出去。 殷商不甘心,出了臥室門還想扭動身體往回看,卻看到了能讓他心底滴血的一幕。 臥室門半掩,房內(nèi)常深輕輕把夢魘的女孩拍醒,女孩朦朦朧朧中看到是他,巴巴的伸手摟著他的腰,滿臉淚痕窩進他懷里,低聲啜泣,“哥哥?!?/br> “乖沒事,哥哥剛才一直在。” 女孩哭得傷心極了,不知道她夢里夢到了什么,緊緊抱著男人不放,依戀又緊張。 殷商眼底的光一點一點暗淡,心口像被人剮了一刀,風被擠進來,在里面呼嘯,空洞得沒有一絲溫度。 她喊的“哥哥”不是他。 她甚至,不愿意再見到他。 他已經(jīng),從她的心里淡出了嗎? 殷商想起以前她總愛黏著自己的日子。常深忙起來三天兩頭不見人,她就會跑來他的公司,跑去他的別墅找他。即使他那個時候想拉開和她的距離,沒對她有過什么好點的臉色,但他那時心底是開心的、快樂的。 那種隱秘的快樂只有他知道。只有他知道他多么期盼看見她,懷揣著不懷好意的秘密看著她對自己撒嬌討好,依賴愛戀。 但他弄丟了她。 如果說剛才來常家的時候殷商臉色就不太好,那么現(xiàn)在他的臉色看起來就跟個鬼一樣。 三魂七魄已丟,殷商被管家推下來的時候殷麗媛差點嚇了一跳。 “阿商,你怎么了?宛宛醒了?” 殷商機械地扭過頭,盯著殷麗媛緩緩開口問:“宛宛怎么了?” “……” “她身上有傷,我看見了?!币笊虜]高自己的衣袖,手指指著手臂,瞪著眼睛對殷麗媛說:“這里,這里全是傷痕!” “……” “還有!”殷商往自己的額頭戳:“這里也有!” “……” “還有,這里也有,這也有!”他指著自己全身上下的部位,眼睛變紅,眼球血絲暴漲,“她怎么這么多傷痕!” “她怎么了?!她怎么了?!你們對她做了什么!” 殷麗媛沒見過殷商發(fā)瘋的樣子,一時間愣了站著沒動。 她的沉默無疑讓他更加暴躁,“你說話啊!她怎么了?!誰做的??!” 殷商攥著輪椅的扶手,下一瞬他情緒崩潰,忽然用手去抓著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臂,因為太過用力,尖銳的指甲很快在上面留下一道道血痕,而他仿佛感覺不到痛一樣,瘋狂地來回抓,嘴里喃喃自語:“不說就算了,我陪她,我陪她。是我的錯,我的錯。我一直在她身邊就好了,她就不會是這個樣子!” “宛宛,我的寶貝永遠是最美麗最漂亮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徐助理從旁邊跑過來,試圖阻止他,殷商掙扎,兩人在推拒間摔上了地板。殷商趴在地板上,臉上的汗,手臂上的傷衣冠不整得讓他像灘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