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哲的右側(cè)小臂三分之一靠近手肘處，有兩個離得不遠類似圓形的燙傷，一深一淺。

    這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在明顯處的傷疤。

    其實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煙頭燙得而已。至于為什么一深一淺呢，大約是下手的人在制造第二個傷疤的時候，覺得如果把傷疤這樣一排展開十分的沒有美感，且手臂上皮膚的面積有限。所以之后在熄煙的時候只對準頭一個傷疤按下去，省地方。

    何哲其實對于燙傷這種皮rou傷的痛苦不以為然，他更加厭棄的是煙草的氣味。尤其是那種煙味久久地殘留在一個小型空間中，最終總是會沉淀發(fā)酵出令人作嘔的味道。

    何哲制定的公司制度比較隨性，上班時間靈活也不推崇加班，只是唯一點，所有有天花板的地方禁止吸煙，一旦發(fā)現(xiàn)獎金全扣。

    所以他并不例外，會在在寒冬臘月看到一名員工在陽臺上一邊凍得跺腳一邊抽煙。

    明明已經(jīng)過了下班時間了，何必非得在公司受這罪。何哲暗笑這員工腦袋不大靈光，四指推開滑動門也邁進了陽臺。

    對方聽到身后的動靜下意識地回頭，一見是他，立刻跟八爪魚似的張牙舞爪試圖把那點已經(jīng)擴散的差不多的煙霧打的更散。

    “不扣你獎金，別嚇成這樣?！焙握芸扌Σ坏?。

    “沒，不關(guān)獎金的事?！?/br>
    何哲歪頭看向?qū)Ψ降哪?，別的倒是沒注意，那通紅的鼻尖吸引走了他絕大多數(shù)注意力。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終文光?！?/br>
    “恩，”何哲渾不在意地點點頭，“都下班這么久了，回家暖房熱屋的，不比在這強?！?/br>
    “就回去了。”終文光凍得直打擺子，卻也不跺腳了。

    何哲拍拍對方的肩，“路上小心?！?/br>
    就要轉(zhuǎn)身離開。

    “何總……您為什么這么討厭香煙?。课揖褪怯悬c好奇，您要是不方便說就算了?！?/br>
    “純粹地不喜歡那味道罷了?！?/br>
    “這樣啊，”終文光說，“主要是看您手臂上紋了一個尼古丁的化學(xué)方程式，卻又特別不喜歡香煙，就感覺有點——”

    “矛盾？”何哲接話。

    “恩?！?/br>
    實話說何哲有點驚異于終文光居然知道他手臂上有紋身的事情。

    雖說手臂并非什么隱秘的地方，但是平日里穿長袖來遮擋傷疤已經(jīng)成了他多年的習(xí)慣，這個習(xí)慣也并沒有因為多了個紋身的掩蓋減少多少。他覺得多數(shù)和他日常接觸的人都不會知道這個紋身，何況是他并不眼熟的終文光。

    正這么想著，何哲見到終文光猛地抬手，煙頭的火在夜中割開一道痕?？粗紵幕鹦求E然接近，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終文光的動作其實并不大，只是凍得要感覺不到自己的手指了，試圖通過哈氣來取暖。

    “何總，這電子煙，不掉煙灰，也不冒煙的。”

    何哲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手里的香煙“燃燒”得虛假。

    說著對方還變本加厲地吸了一口，吐出來的煙霧彌漫在空中模糊了他的視野。

    但是他卻聞不到煙草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葡萄的甘甜。

    煙霧彌散開來，何哲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再公司的陽臺上了。呼吸間口鼻中不會冒出白霧，這并不是冬天。

    他穿的白色的短袖坐在書桌前，空氣是悶熱的。燈光昏黃地打在面前擺著化學(xué)的練習(xí)題上，所有的選項都是尼古丁的化學(xué)方程式，大大小小錯落不齊。

    “你在發(fā)什么呆?！?/br>
    男人一口煙噴在他的臉上，接著手上的煙頭對準他手臂上剛剛結(jié)痂的傷口狠狠按了下去，面孔愈發(fā)猙獰。

    “你、在發(fā)什么呆。”

    他能聽到燃燒物熄滅的聲音，抓著男人的手臂想要阻止對方。他要說話，卻被嗆得除了咳嗽無法發(fā)出任何有意義的聲音。

    “威廉！醒醒，威廉！”

    尼爾猛吸了一口氣，宛若窒息許久的人終于重獲空氣一般，接著咳了起來，共鳴聽起來卻像是整個內(nèi)臟都在顫，沉悶又壓抑。

    伊格納茨左手輕撫著尼爾的后背，同時右手幫對方撐住一點力不至于栽下床去。

    “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還好好的。”

    “沒事……”尼爾說話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失去了對嗓音的控制，聲線沙啞且?guī)е稽c破音，“咳咳——沒事……”

    他很快就咳得有些脫力，整個人靠在伊格納茨的懷里努力調(diào)息著喘氣的頻率。只是每次呼吸伊格納茨都能隱約聽到肺部的雜音，真是好不難受。

    “現(xiàn)在人多眼雜，你呆在這會被發(fā)現(xiàn)的?！比欢ブ鴮Ψ绞直鄣氖纸z毫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嗓子這樣就別說話了。”

    伊格納茨那天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躲在距離港口不遠的地方打算看一眼尼爾的長相。結(jié)果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到尼爾出現(xiàn)，反而見到人魚被一群醫(yī)護人員抬下了船。

    他正愁于沒有打探人魚消息的途徑，就發(fā)現(xiàn)尼爾在尋找人魚訓(xùn)練師。訓(xùn)練人魚行走本不是什么天大的難事，但是終歸是人魚越小的時候開始訓(xùn)練越好。

    伊格納茨并不清楚威廉處于人魚多少歲的狀態(tài)，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對方絕不是什么幼年人魚。而已經(jīng)成熟的人魚想通過訓(xùn)練重新站起來，并且走路于常人無異，吃好一番苦是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