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攀不起他?！?/br>
    蘇富比的春季拍賣會持續(xù)了5天，除柴窯貫耳瓶創(chuàng)下天價外，還有不少精品面世，他們又繼續(xù)參加了兩場，羅子庚拍到一對清乾隆粉彩大吉葫蘆壁瓶，可以待孔敏和溫知君結(jié)婚時送予他們做新婚禮物。

    最終孟昕還是打算和孔信他們回南京，但答應(yīng)了韓夜只待三天，雖然韓夜手頭有工作離不開身，但是一口氣給孟昕派了八九十來個保鏢，大手一揮，包了頭等艙，那排場立刻把王八賢秒成渣渣。

    孔信咬著墨鏡架，流里流氣，“混得不錯嘛小孟，就這排場，韓夜對你絕對是真愛。”

    孟昕淡淡道，“你以為只是保護嗎？其實是監(jiān)視?！?/br>
    韓夜從小沒有安全感，疑心又重，對孟昕的一舉一動都要了如指掌，如果那天孟昕敢離開他的身邊，恐怕他就要發(fā)狂。

    飛機降落在祿口機場，重新踏上南京的土地，孟昕雖然臉上沒什么表情，但眼中早已彌漫了nongnong的傷感。

    在酒店入住好后，孔信請了孔仰山和溫知君來酒店房間鑒定，宣稱是香港的寶主將此鑒定事宜委托給王八賢，而孟昕則躲在洗手間中聽他們交談。

    五代柴窯天青釉貫耳瓶，這個千百年來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神品，一朝出現(xiàn)在眼前，縱然見多識廣如孔仰山，也不由得感慨萬分。

    “就我個人看法，這是真品，”溫知君放下貫耳瓶，“孔伯伯，你覺得呢？”

    孔仰山摘下老花鏡，揉揉鼻梁，“前年，古將臺柴窯舊址發(fā)掘完畢，柴窯碎瓷片的公開展覽，我去看過，無論手感，還是釉下的成像，都與這個貫耳瓶沒有太大區(qū)別，所以這個瓶子，我看真，因為實在找不到任何一個破綻?！?/br>
    羅子庚道，“找不到破綻，不意味著沒有破綻，我還是看假。”

    孔信皺眉，“可惜阿十公去外地參加美食節(jié)，不在南京，否則倒可以請他老人家來掌眼。”

    “我覺得你可以去一趟景德鎮(zhèn)，請阿純過來，”孔仰山道，“雖然他和阿義早已分手，但你們之間的友情不應(yīng)該也跟著斷了，阿純跟你們走的不是同一路子，也許他會有什么獨特的見解?！?/br>
    孔信點頭，“那行，我待會就打電話聯(lián)系他。”

    一想起那個偏執(zhí)癡情的孩子，孔仰山就唏噓不已，他始終覺得孔義沒能抓住這么好的媳婦，實在是不夠有福氣，康純杰雖然不善與人交流，但貴在真性情，并且絲毫沒有孔信、孔義二兄弟那股子紈绔子弟的惡質(zhì)，是個宜室宜家的好孩子。

    ——這一點上孔信一直覺得老爺子是被康純杰的偽裝蒙蔽了雙眼。

    目光轉(zhuǎn)向溫知君，孔仰山嘆氣，孔家這一輩三個兒女，一個比一個不省心，嘆道，“知君啊，你和敏敏也談了這么長時間的戀愛，伯伯覺得，還是早點成個家比較好?！?/br>
    溫知君錯愕了片刻，苦笑道，“孔伯伯你也知道我這個不爭氣的身體，我實在是不想耽誤敏敏……”

    “可你現(xiàn)在就是在耽誤她，”王八賢氣憤，“敏敏多好的女孩子，在你身上耽擱到三十三啦，你知道一個女孩子三十三歲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她閨蜜的二胎都該上初中了！”

    溫知君看一眼和羅子庚并肩而立的孔信，低聲道，“我也不想耽誤她，我跟她說過很多次，外面好男人那么多，而我對她就像對meimei一樣……”

    孔仰山嘆氣，“我知道敏敏的性格，她認準了什么，是不會放手的，唉，孔信你也該勸勸你jiejie，不管是結(jié)婚還是分手，都該果斷一點。”

    “我哪兒能勸得了她呀，女王一樣，”孔信含笑對溫知君道，“不過我覺得你們倆確實也該辦事兒了，從你送蟈蟈葫蘆，到現(xiàn)在，都快二十年了，什么感情經(jīng)得住這么拖？”

    溫知君剎那間臉色煞白，眸子中滑過一絲苦楚，“是啊，什么感情經(jīng)得住這么拖……可是我根本就愛不起敏敏……”

    “什么愛不起愛得起？”王八賢嚷嚷，“你要實在自慚形穢，就放開那個女神讓我來！”

    所有人：“……”

    孔仰山清了下嗓子，“我看，我還是找個時間和你mama談一下，把兩人婚期訂下來吧，差不多了。”

    溫知君抿了下嘴唇，木然道，“也好。”

    啪……洗手間傳來一聲玻璃落地的脆響，接著就回歸寂靜無聲。

    孔仰山疑惑，“怎么回事？誰在洗手間中？”

    “哎，沒人，沒人，”孔信連忙攔住他，訕笑，“我剛才開著窗戶，大概是風(fēng)把漱口杯刮掉了，哈哈春天的風(fēng)就是大……”

    孔仰山臉色一下就不好了，孔信這個兒子一直不結(jié)婚，也不談女朋友，有孔義前車之鑒，他簡直要懷疑孔家一門雙基了，只是這么多年也沒聽說他談男朋友，這簡直更糟糕，恐怕是在外面和不三不四的人胡混。

    比如這次，有家不住，偏偏要到酒店來鑒定，肯定是在這里開房間的，那個不三不四的女人或者男人八成就藏在洗手間里。

    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也該潔身自好一點，男人三十而立，你都三十三歲，早該成家立業(yè)了。”

    孔信心虛地瞄一眼羅子庚。

    孔仰山道，“你看子庚做什么？雖然他比你小，但在這件事上可以做你的老師，我聽羅太太說過，子庚也有女朋友，已經(jīng)是五年愛情長跑了，感情十分穩(wěn)定?！?/br>
    孔信瞠目結(jié)舌：“……”

    ☆、52·再去景德鎮(zhèn)

    也許是尚未到夏天的緣故,溫暖的春風(fēng)里還有一絲涼意,溫知君穿得太單薄,從酒店回家就病倒了，高燒直逼40°。

    孔信去溫家看他，帶了一塊田黃石雕異獸鎮(zhèn)紙給他躺在床上無聊時把玩,一進門,溫姨媽正坐在沙發(fā)上拿著花繃子繡花，抬眼看到他，笑著調(diào)侃，“喲,他小舅子來啦?！?/br>
    孔信狂暈，“阿姨您實在是太超前了，我姐和知君還沒結(jié)婚呢。”

    “姨媽和我媽都開始給表哥的孩子做小孩衣裳了,這才叫超前，”羅子庚正好洗完草莓端過來，拿起最大的一顆送到孔信嘴邊，“嘗嘗，家里花園種的。”

    孔信自然而然一口咬掉，贊不絕口，“好吃，果然當季的水果味道比大棚里的地道?！?/br>
    羅mama和溫姨媽對視一眼，突然噗哈哈地齊聲大笑起來，笑得孔信一頭霧水，“怎么？不是當季的么？”

    “哎喲你們倆呀，”溫姨媽笑著指著他們兩人，“動作跟小兩口似的，一個送到嘴邊，一個張開嘴，人家小夫妻都沒你們膩歪。”

    羅mama笑道，“是啊，簡直就跟同性戀一樣，”突然她笑聲一頓，嘴角的笑容僵下來，狐疑地打量著那兩人，遲疑道，“你們，該不會……”

    羅子庚坦然一笑，“媽，我覺得也差不多該……”

    “差不多該干什么？”孔信笑著打斷他，“該去看知君了？哎，我覺得應(yīng)該先打消阿姨的疑惑，真是的，阿姨你一定是上網(wǎng)看了什么奇怪的小說了，哪有那么多同性戀呀，我和子庚就愛這么開玩笑，我們可是清白的！”

    羅子庚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下來，扭頭看向他。

    孔信渾然不覺，仍然笑道，“人家子庚有女朋友呢，五年愛情長跑了……”

    羅mama瞪兒子一眼，嗔道，“還五年！都沒帶回來給我們看一眼，連名字都不肯告訴我們，唉，你就耗著吧，現(xiàn)在你知君表哥也要訂婚了，我看你啊，八成是要耗成大齡青年！”

    “哎哎，不帶這樣的啊，當著挫人不說矮，”孔信做惱怒狀指著自己鼻子，“真正的大齡青年在這兒呢，我不要跟你們講了，盡受打擊，我去找知君玩兒?！?/br>
    溫姨媽和羅mama又笑起來，“去吧去吧，知君這一病啊，心情又不好了，整天看著都很抑郁，你沒事兒多來陪陪他啊?！?/br>
    孔信擺擺手，走上樓梯，剛一轉(zhuǎn)過拐角，突然背后一股大力襲來，整個人就被按在了墻上。

    羅子庚將他死死抵在墻角，無聲而兇狠地親吻他的嘴唇。

    孔信掙扎，低斥，“你干什么？這可是在家里！”

    “在家里又怎樣？”羅子庚手掌撫摸他的臉頰，臉上陰晴不定，磨著牙道，“我只能在外面當你男人？”

    孔信皺緊眉頭，“現(xiàn)在不是適合出柜的時候?！?/br>
    “那什么時候適合出柜？”羅子庚嘴唇在他的臉頰、耳邊逡巡，溫?zé)岷粑鼡湓谒哪樕?，“我已?jīng)有足夠的實力了，我可以去應(yīng)對她們的詰責(zé)了，我有能力成為你的后盾了，你為什么還不敢承認我們的關(guān)系？”

    “不是不敢，只是不應(yīng)該在這個時候?！?/br>
    羅子庚單手撐著墻壁將他圈在懷中，“那你給我一個時間，給我一個能將我們的關(guān)系公之于眾的時間?！?/br>
    “我……”孔信啞口無言，他不知道這樣的關(guān)系可以在何時公之于眾，似乎每一個時間都不可以，每一個時間都是錯的。

    兩人對峙半天，羅子庚頹然放開他，“對不起，我不該這么逼你?！?/br>
    孔信如釋重負，卻心頭騰起一絲抽疼，摸摸羅子庚的脖頸，“是我該說對不起，我的確是不敢，我沒有足夠的勇氣?！?/br>
    “我會讓你心甘情愿為我出柜，”羅子庚低頭在他嘴角印下一吻，“我等著那一天?！?/br>
    看著他說完就抽身離開走進自己書房，孔信心底不由得陣陣發(fā)酸。

    將鎮(zhèn)紙送給溫知君，孔信倚在窗邊看向外面，花園里的一棵紫玉蘭開了滿樹，嫩生生的漂亮。

    不由得想到他們的初中學(xué)校里也有一棵玉蘭，當時大家都那么青澀、單純，以為相愛就是兩個人的事情，直到現(xiàn)實狠狠給了一巴掌，將他們從烏托邦中打醒。

    ——愛情從來就不是兩個人的事情，它牽扯的是兩個家庭，社會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孔敏和溫知君走到一起，眾人紛紛表示恭喜，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而若是自己和溫知君走到一起，恐怕早已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孔伯伯和我媽談過了，”溫知君躺在床上玩手機，“五一訂婚?！?/br>
    孔信眼神黯了一下，看向他，“我一直想不通，如果真心不喜歡我姐，為什么一直拖著她？當年搶走蟈蟈葫蘆，把事情宣揚得人盡皆知，讓我們騎虎難下，但那也不是她故意為之，她的性格就是那么直爽張揚，你明明不喜歡她，卻又和她談戀愛，難道是報復(fù)？我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

    溫知君玩著手機眼皮都沒抬，“你還問這個做什么，她是什么性格我恐怕比你了解得更多，我只告訴你一句，我并沒有故意拖著她，我比你們誰都更希望她能婚姻幸福?！?/br>
    “不過，”孔信眼神下流地打量他，“你真的能結(jié)婚？”

    溫知君耳朵悄悄紅了，惱怒，“這不是你應(yīng)該關(guān)心的問題！關(guān)心你的子庚去，小姨媽正在準備讓他相親，你最好祈禱不要被女人打敗，否則我真的會笑死?！?/br>
    孔信對天翻個白眼，“我還不至于三番兩次敗在女人的手中?！?/br>
    從溫家出來，孔信直接回了古今閣，如今古今閣規(guī)模更大，裝潢得古色古香，使人一進門頓時如同穿越至千百年前，明碼標價不過百十來塊錢的仿古藝術(shù)品，也能讓人覺得當年被貴妃娘娘親手把玩過。

    店里有客座的專家，專門為顧客做鑒定，還有十幾個店員，都是美人，個個能擔(dān)容貌賞大獎，男的穿中山裝，清一色民國氣質(zhì)美男，女的穿水蔥色緊身上衣，盤著發(fā)髻，珊瑚發(fā)簪，清麗典雅，一水的官窯美人。

    這些人神態(tài)從容，聲音柔和，說話做事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優(yōu)雅，卻絲毫不嫌做作，陪著顧客笑盈盈地解說一件件瓷器精品，讓顧客不管是賣家還是買家都覺得來古今閣做買賣簡直是一種享受。

    孔信拎著他的紫砂小茶壺在古今閣坐了一天，給康純杰打電話，無人接聽，給老管家祥叔打電話，還是無人接聽，他按照一日三餐的標準打過去，一直都無人接聽，不由得有些奇怪。

    想了半天，決定親自去一趟景德鎮(zhèn)，招呼店里的領(lǐng)班，“小趙，我這幾天去景德鎮(zhèn)，閣子里的事情都交給你，要是遇到什么重器拍不了板，就去找羅子庚拿主意?！?/br>
    小趙疑惑，“羅少不跟你一起去?。俊?/br>
    “……嗯，他不去，”孔信頓了一下，心想羅子庚生氣了，這幾天大概不是很想見到自己，瞪眼給他一個爆栗，“管這么多干啥？他跟我又不是連體嬰！干活去！”

    “哎，”小趙摸著腦袋跑開，心想暴躁什么呀，不就是鬧別扭了嘛，還不許人說啦！

    南京沒有直飛景德鎮(zhèn)的航班，孔信先到上海，再轉(zhuǎn)景德鎮(zhèn)，坐在候機廳拿手機翻來覆去看羅子庚的照片。

    五年了，羅子庚談戀愛還是那么的幼稚，像大學(xué)生一樣發(fā)rou麻短信，拍合影，自拍，全存在孔信的手機里，讓他沒事多看看自己。

    屏幕里變幻著一張張或顰或笑的俊臉，五年了，青年臉上的青澀褪去，越發(fā)棱角分明，眼神沉靜下來，帥得令人窒息，唯一不變的，是那對可愛的小虎牙，一笑就露出來，讓男人英俊的臉上增加一抹俏皮。

    孔信看著這個年輕的戀人，不由得喃喃笑罵，“傻小子……”

    “你男朋友啊？”一個聲音在身邊響起，孔信一抬頭，還沒看到人，先聞到一陣脂粉氣，接著看到一個妝容精致的娘c小gay背著挎包站在自己旁邊。

    孔信點頭。

    “很帥嘛，”小gay坐到旁邊，看著他的臉道，“你也很帥?！?/br>
    “謝謝，”孔信冷淡道。

    小gay自來熟地攀談，“你幾點的飛機？”

    “八點五十。”

    “真巧，我是九點，”小gay巧笑倩兮，“帥哥你是上海人嗎？”

    “不是?！?/br>
    “別這么冷淡撒，我們聊聊嘛，你男朋友怎么沒陪你一起？”

    “他有事情?！?/br>
    “他好不體貼哦，”小gay抬腳蹭著孔信的小腿，“帥哥去廁所嗎？我們一起?！?/br>